細細打量起何月來,她挺直脊背,大步流星,和旁的貴女不同。
我垂眸,不想與她有過多交集。
可她,卻在宴後找上了我,吐出讓我萬分震驚的話來。
6
長公主因這事大發雷霆,對著何月連連道了幾聲「好」。
她怒極反笑,揮袖掃落面前的碗碟,清脆的瓷器碎裂聲響徹長公主府。
全場啞然。
貴女們跪在地上,恨不得沒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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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低下頭,在得到長公主首肯後和她們一同出了門。
直到上了轎子,我的心仍然「砰砰」跳個不停。
馬車一拐彎,驟然停了下來。
我皺眉,剛要詢問車夫,一張清麗的面容映入眼簾。
「我幫了你,你連句謝謝都不說就要走?」
沒等我說話,她兩步跳了上來,坐在我一旁。
「何小姐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SS攥緊帕子,面上裝作一副茫然之相。
何月卻不似剛剛的冷淡,反而帶著笑意看我。
「我自小對槐花過敏,那百花糕裡並無槐花。」
「宴會無趣,我隨意逛到後廚,你猜猜我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什麼?
大抵是我的侍女和廚娘闲聊,說是公主喜愛百花糕,若是沒了槐花加上桂花,也是好吃的緊。
「何小姐看得仔細些,若是看錯了,倒叫人誤會。」
我不慌不忙,給她遞過一杯茶。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過茶抿了一口。
「我記得你,長公主的伴讀沈枝意。」
「她們私下裡都說你是長公主的狗腿子,也不愛和你一起玩。」我淺笑,「那又如何?」
何月也笑了。
「你說得對,這次我幫了你,你要記得,早晚我會向你討要。」
我點頭,「何姑娘大恩,枝意不會忘。」
她將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臨走前轉頭說:
「我若是你,便不會和她對上,這世上對女子束縛本就多,更何況是挑戰天家威嚴。」
何月這話說的剖心窩子,我聽得一愣。
我和她平日無甚交集,她為什麼要幫我?
但我沒想太多,因為這事本就無憑無據,何月賣我好,我收下便是。
日後她找到我幫忙,我會盡力而為。
實在幫不了的,就送她一程好了。
至於長公主。
於她而言,我同別人一樣,都是她的玩具。
高興了賞賜些不要的東西,不高興了隨便就能掐S。
我S過一次,若不對付她,她便會如上輩子那樣S了我。
我隻想活著。
或許長公主說得對,我活得窩囊。
但千裡之堤潰於蟻穴,何況是主動出擊的蝼蟻?
勝負未料。
7
我心裡清楚,長公主不是什麼好人。
僅僅戳穿她假孕的事情,不會讓她這輩子放過我和我的孩子。
否則上一世,她隨便找個農婦抱孩子就好,為何偏偏要我和裴言澈的孩子?
無非是一時起意將我配給對她深情的將軍,又在事後怕他真的愛上了我。
前世,她假孕一事瞞天過海,除了她和裴言澈,無人知曉。
至於裴言澈怎麼知道的,謝淮之念著她有孕,不願同她歡好,她隻得找到老情人。
我差人給她送了養胎的藥,她卻背地裡和裴言澈說我在挑釁侮辱她,因為她並無孩子。
聽上去荒誕離奇。
可裴言澈願意捧著他心中高高在上的神女。
如今何月捅破了這事,即便長公主大發雷霆,找人來查也隻會發現裡面並無槐花,不過是她做賊心虛。
「阿意,你去公主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裴言澈冷著臉問我。
他昨日高高興興出門,卻氣哄哄地回來,嚇得府上的人都謹小慎微了起來。
想來是去找長公主吃了閉門羹。
也是,她忙著和謝淮之解釋,哪有時間理會裴言澈?
我猶猶豫豫地瞧了左右,裴言澈反應過來,屏退了下人,著急地握住我的手。
我皺眉抽出,他愣了一下又恢復了神色。
我將昨日之事細細說來,將何月省略為某個略懂岐黃的小貴女,那百花糕稱為府上之人不用心。
一切都像是一場意外。
8
「你沒站出來幫長公主說話?」
裴言澈蹙緊了眉,眼裡閃過徹骨的寒意。
「我本以為你是個聽話的,若是沒有長公主,哪有你的今天?」
「當初你我的婚事都是她指的,如今你連句話都不肯維護她,當真是狼心狗肺!」
一聲聲質問襲來。
我也懶得同他裝了,直接站起了身。
我高裴言澈半身,冷淡俯視他。
他卻固執地看著我,等我給出一個答案。
我輕笑一聲,甩了甩衣袖。
「我乃丞相嫡女,公主伴讀,母家琅琊王氏,清流貴女,不外乎此。」
「裴言澈,你自小失怙,母親也在天災中沒了,天煞孤星這詞十分襯你,就連官爵也是皇上看在我爹娘的顏面下給的。」
「若是沒了長公主,你一輩子連我的面都見不到,你覺得,你配指責我嗎?」
簡單點,你不配。
若不是長公主以勢壓人,我那沒用的爹隻顧面子和倫理綱常,裴言澈這種心裡有人的男人,連做我的馬夫都不配。
裴言澈的臉徹底黑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牙尖嘴利了?非要把家裡搞得一團糟才高興嗎?」
我諷刺地笑,「到底是誰要把家裡搞得一團糟?你有空在這裡指責我,不如想想如何在政績上做出樣子,難道你想一輩子靠嶽家升官?」
「別人都出去帶兵了,隻你舔著臉留在京城,這地方到底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
裴言澈氣得雙目猩紅,喘著粗氣,撲過來就要撕扯我的衣裳:
「沈枝意,這是你逼我的。」
「嘴這麼硬,我倒要看看一會你怎麼叫……」
我抬手給了他一巴掌,恨聲一字一句道:
「怎麼急了?說幾句時候你倒要強迫我了,裴言澈,你還真是出息。你膽敢動我,我就算S也會提前拉你墊背。」
我和裴言澈不歡而散。
前世我嫁給了他,卻從未信任過他,即便是有了孩子,也心中惶恐。
但重生一世我已知曉,枕邊人是靠不住的。
哪怕男女身形力量上的差距令我恐懼,我也得正視它,解決它,才能徹底戰勝它!
裴言澈這個賤男,我會送他和長公主一起S!
9
長公主來了。
我安靜地看著她,輕輕拿起手中的茶杯。
她生得嬌豔明媚,看上去不過是個嬌俏少女,可偏偏做的是些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事。
似是有些猶豫,她默不作聲摩挲著手腕的紅玉。
「你與裴言澈成婚三年,是如何攏住他的心的?」
「前日,他特地尋我求了長公主府邸養的蘭花,說要送你。」
我心中冷笑。
這哪裡是要送我,分明是借我的由頭要她的東西賞玩。
長公主渾然不覺,她頓了頓,高高在上地瞥了我一眼:
「若是他同你拌了嘴,該如何?」
她說這話時,SS攥緊了拳頭。
我輕抿了口茶,才開口道:
「裴郎和我感情一向不錯,偶爾也會鬧些脾氣,但男人嘛,冷他們幾日自然就好了。」
長公主狐疑,「真的?那他不會愈發氣悶嗎?」
她是天皇貴胄,皇帝的親妹妹,從出生起便不必討好他人,自然會單純的以為順著對方,就是在對他好。
我笑著說,「當然了,昨日我剛同裴郎拌了幾句嘴,今日一天都沒找過他,不信你看,他一回來定是高高興興的。」
「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長公主半信半疑,打量了我半天,也不說話,出神地看著外面發呆。
直到裴言澈回來,看到她在,眼睛一下亮了起來,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我趁長公主沒反應過來時上前,「夫君今日回來的晚了,恰好長公主來做客,我頭痛的毛病又犯了。」
裴言澈頓了頓,溫柔地看著我:
「阿意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吧,殿下這裡我會招待的。」
我淺笑朝著長公主行了禮,順便給她使了個眼神。
瞧,和我說的一樣吧。
不管因為什麼,他的的確確是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高興地讓我回去休息。
這在長公主眼裡,足以證明我的話屬實了。
她眼裡閃過震驚,站起了身:
「不必了,本宮要回府了。」
裴言澈失落地低頭,可惜沒人管他這副傷情模樣。
如今,長公主信了八分。
我最期待的東西,終於要來了。
10
長公主和謝淮之冷戰,這事在貴女口中不是秘密。
一個月後,長公主找到了我。
我恭恭敬敬地倒茶,她將燙水潑在我的手上,燙出一個個水泡。
然後,長公主面含慍怒,將杯子砸在我身上
「不要臉的東西,竟然敢騙本宮?」
「你不是說不理他,他就會主動找本宮嗎?怎麼到現在,他愈發見不到人影了?!」
我手上疼得要命,很快紅腫起來,這時才佯裝知道長公主之前來府與我談夫妻相處,原來是想和驸馬拉近關系。
我強忍著手上的疼痛開口:
「回殿下,可能是性格不同?臣婦見識還是太少,惹得殿下和驸馬離心。」
長公主冷笑,「那你說,誰有見識?」
我躊躇片刻,在她不耐煩時開了口:
「聽聞昭明侯府的小侯爺風流倜儻,應該很了解這事吧?」
小侯爺的確風流。
前世我S後看見他夜御數女得了髒病的事,被透露出去。
當時長公主就變了臉色,秘密召了許多女醫入府。
在得到一致的答案後,方才松了口氣。
——
從我這得到半知不解的答案後,長公主就走了。
待她走後,我便差暗衛盯著長公主府和侯府。
果然,謝淮之前腳出門辦事,後腳小侯爺就踏入了公主府。
他走後,長公主衣衫不整還紅著臉。
鬧騰了幾次後,長公主漸漸沒了耐心。
我算著時機差不多,趁著小侯爺入公主府前叫人將謝淮之喊了回來,隻說家裡出了事情。
又讓暗衛站到附近放了一把火。
等眾人以最快速度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長公主靠在謝淮之身上,起伏綿延,半露在外。
長公主厲聲喝到,「大膽!誰準你們進來的!」
小侯爺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將身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但仍蓋不住半泄的春光。
11
長公主府上的人幾乎都拿著水跑過來,就連外面的商販也闖了進來,說是公主府的人給了賞銀要他們幫忙。
眾目睽睽之下,長公主的顏面蕩然無存。
謝淮之就是在這時出現的。
他的夫人倚在另一個男人懷裡,淚眼朦朧地喊他:
「淮之,快把他們趕走。」
謝淮之的臉徹底黑了。
他沒有按照長公主交代的那樣,去幫她收拾爛攤子。
而是暗含警告,當著眾人的面,緩緩開口道:
「都散了吧,今日不過是公主府起火,多謝小侯爺救了公主。」
這時,我混跡在人群中看著一切,不斷撥弄手裡的佛珠。
差不多了。
一陣濃煙從房中飄散出來,有人大喊:
「裡面著火了!快救火!」
長公主和小侯爺的臉色都變了。
前世我本以為,因為怨氣過深,我連投胎都不能。
這些人毀了我做人的一輩子,還要我做鬼飄在他們身邊。
我看著長公主抱走我的孩子,謝淮之終於釋懷,也接受自己政事上再無建樹的結局,和她琴瑟和鳴。
長公主也恍然大悟,收了心,將她專門用來偷情私會的長公主府密道毀了,一心和謝淮之過好日子。
而裴裴言澈人和心都落在長公主一人身上,更是因為自己的兒子變成了她的兒子,對長公主越發心甘情願付出。
他乖順地在長公主的安排下娶了續弦。
那個續弦,就是何月。
前世何月不愛名利,更不在乎男女之情。
她日日喝避子藥,兩人像陌生人一般到老。
如果說我是被長公主配了爛人慘S一生,何月就是被蹉跎一生。
我倆算起來,是有共同的敵人。
靈魂被困在長公主府和將軍府的時候,我日日飄在半空,沒人比我更了解他們府邸的機關和一草一木,甚至有多少個地磚我都十分清楚。
這一世,我按照記憶畫了圖紙。
派暗衛趁著救火之亂,將一些煙球扔到密室中。
如此,密室陳設不會損壞,但外面看上去卻是裡面著火了。
煙氣火氣上揚,亂透了。
謝淮之額頭青筋暴起。
想必已經想明白今日之事並非偶然。
侍衛們不明所以,加緊催促他救火一事。
沉默許久,他下定決心般開了口:「救火。」
長公主SS咬緊嘴唇,言語間都是抗拒和哀求:「不過是我玩的一些小玩意,不是火,也不必救。淮之你讓大家回去吧。」
謝淮之轉頭,定定道:「殿下安危最重要,立刻去救火。」
隨即,自嘲般笑了笑,眼中最後一點留戀消失殆盡。
「殿下有人相護,自是不在乎淮之這點微末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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