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容貌合該半點俗事不沾,被人供在神龛裡萬事不愁,現在卻在……呃,異常熟練的算賬。
算完,賀蘭瓷不由心嘆,他們府上,是真的窮。
如今這座三進的小宅子都是聖上賜的,聖上原本想賜個大宅子給她爹,她爹覺得他們全家三口人,算上僕役也不到十人,根本用不著這麼大的宅子,於是自請換個小的。聖上十分感動,好好表彰了一通她爹,送了塊“兩袖清風”的牌匾給她爹,現在就掛在正堂中間。
賀蘭瓷每每看到心情復雜。
當然,賀蘭瓷還是很感謝聖上,並由衷希望他長命百歲,不然就她爹這個不怕死得罪權貴同僚的作風,她很懷疑聖上一走,她爹也得跟著走。
賀蘭瓷的心思還沒轉完,她爹已經收拾完她哥來找她麻煩了。
“你過來。”
賀蘭瓷隻得放下賬簿,硬著頭皮跟他出去。
她在腦海裡預想著她爹可能會說的話,以及自己要如何應對,可一直沿著回廊都快走到盡頭,賀蘭謹也沒開口。
外頭天色已暗淡,又過了一會,她爹長長嘆了口氣,聽語氣仿佛蒼老了許多。
“……為父也不指望用你去結什麼姻親,攀什麼富貴,但你這般樣貌,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賀蘭謹聲音沉沉,“今日有曹世子,明日就有趙世子錢世子,爹護不了你一輩子,也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爹想過了,為今之計,隻有早日幫你定下親事,盡快過門,方才不用在意那些流言蜚語。”
賀蘭瓷霍然抬頭。
賀蘭謹停下腳步,負手道:“當然,為父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把你嫁出去,定要人品才學都過得去才行。我心裡已經大致有了些人選……”
賀蘭瓷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哪些人選?”
她這麼不想嫁人還有另外一個緣由。
賀蘭瓷年幼時那場大病後,曾偷聽到大夫跟她爹說,她這病是傷了些底子,需用千金藥材好好調養,否則將來恐怕子嗣不豐。在此種情形下,她很難阻止對方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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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事爹原不該和你說……但你自小沒了母親,爹也不願再娶,以至許多事沒人教你,也沒人為你操心,爹也怕萬一看走了眼,你所嫁非人。門第倒在其次,重點是人肯上進,且真心待你。”
賀蘭謹說完這一長段話,方才捻須道:“你覺著戶部張大人家的二公子如何?年前他曾跟為父提過一句。”
她爹對這種事一向不大了解。
賀蘭瓷立刻開始回憶:“聽聞他好像很喜歡去青樓楚館,還有個極為寵愛的通房……”
“那禮部趙大人家……”
賀蘭瓷:“聽說他脾氣十分暴躁,動兀打罵下人。”
“那……”
“品行不端,是個紈绔。”
“還有……”
“年紀太大。”
賀蘭謹一連說了幾個都被賀蘭瓷否了,他吹胡子瞪眼了半晌道:“那太常寺林大人的公子呢?”
提到林章,賀蘭瓷怔了一瞬,一時間竟找不出什麼錯處來。
對方的確是個君子,為人端方正直,出身書香世家,才學也不差,年紀與她相當,沒聽過有什麼不良嗜好和風流傳言,唯一的問題可能是為人過於謙和,還有一看見她就臉紅,但這也不算什麼缺點。
她總不能直接跟她爹說她不想嫁人。
賀蘭謹見她終於無話,又捋了一把長須,拍板道:“你既然沒什麼意見,明日我叫你兄長把少彥叫到府裡來,當是考校學問。為父私底下會問他,他若也有意,我便叫人去林大人府上送信。”
***
賀蘭瓷為這件事,晚上看書都有些神情不屬。
她對林章確實沒什麼男女之情,彼此也談不上熟悉,但若真要嫁,對方已經算得上她能接受的範圍內最好的選擇。林家同樣門風嚴謹,世代清貴,他父親和舅舅都在朝為官,而且有四十無後方可納妾的家規,對賀蘭瓷而言極為友善,隻是……
隨後她又覺得自己有點杞人憂天,因為就算她爹想要她嫁,對方也未必想娶。
不是賀蘭瓷對自己的臉沒信心,正相反,她的臉太出挑了,容易招致禍患,以至於對多數正經人家來說不算是良配,他們會更喜歡賢良淑德,相貌端莊一點的媳婦。
賀蘭瓷撐著手肘,指腹輕輕翻動書頁,衣袂輕滑,砌玉堆雪般露出半截皓腕。
燭影搖曳,燈下看美人,越發美得不可方物。
丫鬟霜枝痴痴看了一會,才託著下巴道:“小姐,我瞧那林公子肯定是對你有意的,他每次來府裡,遠遠看見你臉都紅到耳朵尖了……”她很有信心,“沒人會不喜歡小姐的!”
賀蘭瓷笑笑,想問她如果不是長得這般模樣,對方會話都沒說過幾句,就對她有意麼?
可這問題著實沒有意義,不過是自尋煩惱。
最後就寢時,她才想起,明日好像是會試放榜的日子,林章說不定不會來。
第二天,一直到午後都沒聽到消息,賀蘭瓷索性在房裡練字。
她寫了不知多久,突然見霜枝跑來,一臉興奮道:“小姐,來了來了。”
賀蘭瓷握著筆,還想繼續寫,卻聽到前院的喧哗。
片刻後,她無奈發現,自己根本無心書寫,外頭聽動靜,應該來了不止林章一個人,大抵是他同窗。
這也不奇怪,隻叫林章一個人來未免過於意圖明顯,而且她爹素來喜歡讀書人,尤其是書讀得好的,不止時常帶人回家指點送書,遇到那種家境貧寒的,還會主動出錢接濟。
萬一人家再寫幾篇她爹欣賞的文章,她爹更恨不得把人當成自己親兒子——然後還會回來指著自己正經兒子苦口婆心至破口大罵。
賀蘭瓷邊想邊往外走,隔著抄手遊廊遠遠看了一眼。
好死不死對上了一雙桃花眼。
賀蘭瓷:“……???”
這人怎麼回事!陰魂不散的。
陸無憂站在林章身側,身姿筆挺,笑意淺淺,瞧著謙遜又溫文。
賀蘭瓷微微蹙眉,用眼神問他“你不是絕無半分興趣嗎怎麼還跑到我府上來了”,陸無憂不著痕跡地聳了下肩,眼尾微揚示意旁邊的林章,仿佛在回“是他非要我來的我又不好拒絕”,而後他眸光一斂,若無其事地把視線轉開,仿佛從未看見過她。
賀蘭瓷無語之餘,總算走到垂花門外。
賀蘭簡吊兒郎當搖著把折扇:“我爹一會就回來了,你們隨便坐隨便看……啊,那是舍妹。”語氣一轉,頓時殷切,“小瓷,你怎麼來了?正好給你介紹下,少彥你是認得的,旁邊這幾個是……”
賀蘭瓷順著他的話抬眸掃去。
一共來了五個年輕人,除了陸無憂另外四個瞬間都露出不自然的神情,不是支支吾吾,就是垂頭看地、緊張撓頭,林章臉紅得尤為明顯。
賀蘭簡一一介紹過去,說到陸無憂的時候,他發現賀蘭瓷的表情似乎有點怪怪的,不由狐疑道:“怎麼了?你們之前見過嗎?”
賀蘭瓷客客氣氣:“……不認識。”
陸無憂似笑非笑:“沒見過。
6.第六章
第六章
“真不認識?”
賀蘭簡等人都跟著她爹進了書房,才闲闲靠過來,以扇掩面,道:“我剛想起,小瓷你在青州呆過,這小子據說在青州名氣大得很……該不會也是……”他猶豫了一下,不太確定,“因為臉吧?”
賀蘭瓷語氣平淡,敘述的毫無感情:“不,因為才華。”
賀蘭簡:“……?”
賀蘭瓷倒真有一點驚訝:“你沒看過他的文章?”
“……我應該看過?”
“你在國子監讀書……去年解元的程文你總該看一眼?”
賀蘭簡咳嗽了兩聲。
賀蘭瓷對她哥的不學無術有了新的認識,當下繼續毫無感情道:“總之你知道他文章寫得很好就是了。他以文思快著稱,提筆能書,不假思索,而且熟讀經史,文採風流瑰麗,字句凝練犀利。”
當初她對著陸無憂的文章想找茬,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認,他是確實寫得好。
“你對他評價這麼高?”賀蘭簡吃驚地轉頭看向自己仙女似的妹妹,印象中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誇人,他回憶著陸無憂的相貌,“難不成你對他……”
賀蘭瓷也轉頭看向自己親哥,目光十分危險。
“……沒、沒什麼,我胡說八道!”賀蘭簡撐開折扇,“天真熱啊哈哈。”
***
賀蘭謹把人帶進書房,談了約莫半個時辰,才隻留下林章,叫其他人都出來。
走出來的四個人神色各異,但其中三個都用不乏欣羨的表情看向容貌最為出挑的少年,反倒陸無憂本人神色平常,和剛進去時沒什麼太大區別。
“霽安兄得總憲大人的賞識,將來可謂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我才學不如霽安兄,恨不能多讀兩年書,剛才也不至於……”
他們也沒想到賀蘭大人把人叫來是真的在談經論史!
鬼知道他都是二十多年前的進士了,居然還對經史典故如數家珍。一問一答之間,好幾個露了怯,隻有陸無憂和林章算得上對答如流。
而後,賀蘭大人再問他們有沒有趁手的文章帶在身邊。
結果又被陸無憂出了個風頭。
賀蘭大人拿著他的文章愛不釋手的模樣,令眾人都羨慕嫉妒,恨不能以身相替。
“以總憲大人對霽安兄的賞識,說不定招他做個乘龍快婿也是有可能的……”
“你們方才都見到了,那賀蘭家小姐的容貌……真的是天仙下凡不過如此,古人雲‘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今日得見矣。”
“霽安兄,你……”
賀蘭府院中栽了幾株玉蘭樹,此時粉白的花開,如刻玉玲瓏,一陣風過,吹得蘭香馥鬱,半朵雪片似的花瓣蜷曲而落,綴在陸無憂肩頭,又倏忽飄遠。
隔著楹窗,看枝頭罅隙間長身玉立的清雅少年沿石路信步,當真是庭下芝蘭玉樹,如玉公子翩然。
才學比不過也就罷了,長相也輸得慘了,怎麼叫人不氣。
就陸無憂這樣貌,隻要進了殿試,怕是光憑臉都能贏個探花郎。
“霽安,我可太羨慕你了……”
“我們當中若有人能得賀蘭小姐的青眼,那非你莫屬啊……”
陸無憂拂去身上落花,笑道:“這話說得,可真是折煞在下了。”
雖然賀蘭謹是很喜歡他的文章,但今日真正相看的卻並不是他,因而陸無憂也完全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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