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憂點頭:“再拖下去,要出事。我回京之前,和恩師……”指的應該是那位徐閣老,“通信後,他讓我反正是死裡逃生,先暫避風頭,翰林院目前也不用去了,免得被慫恿。”
暫避風頭,就是什麼事情也不用做,在家呆著就行了。
但陸無憂還在奮筆疾書寫他的奏章——誰能想到,他一路過來,至今還未寫完。
夜半,陸無憂仍在書房。
賀蘭瓷披了件厚袍子,掌燈過去。
雖然知道他可能不會冷,但還是忍不住帶了件厚衣裳來——畢竟這個人燒東西利索,但大冷天連碳都不燒,剛進去便看見陸無憂正凝眸盯著自己寫完的奏章。
書房裡冷飕飕的。
她拿著衣裳,松了口氣:“你寫完了?”
陸無憂輕輕點頭,又搖頭,突然意識到什麼,從懷裡掏出火折子,低頭把炭盆裡的火給點著了。
總算多了幾分暖氣。
賀蘭瓷正想著,就見陸無憂又突然起身,朝她走了過來,賀蘭瓷還微微一驚,便被他攬住了腰。
她有點緊張地迅速把燈放下,然後更緊張地打量著他,想把衣裳遞給他:“我……是來送衣服的。”
陸無憂接過,隨手放在一旁,唇已經熨到了她的頸側。
書房裡很冷。
陸無憂倒是很熱。
她緊張極了,陸無憂按著她腰的手還在收緊,一轉身,便把她抵到了書房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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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書房!
之前在這裡親她都覺得不太好了,賀蘭瓷從下面拽住他的胳膊,不知道該不該推。
不過好在,他很快便停下了,隻在她耳邊道:“……你覺得什麼是正確的事情?”
賀蘭瓷:“……?”
怎麼突然問她這個!
她難以回神,但還是努力地去想:“就是……不會後悔的事情。”
陸無憂鼻尖在她頸側輕蹭著道:“那你後悔過麼?”
賀蘭瓷還以為他又在舊事重提,居然還有一分不悅,道:“尋常瑣事不算的話,我沒有後悔過,都跟你說了,我也沒有……”
沒說完,就被陸無憂吻上了。
他很纏.綿地親了她一會,有點耳鬢廝磨的意味,把賀蘭瓷都弄得半懵著軟了腰,以為會發生什麼,才徐徐開口。
“好吧,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現在???”
作者有話要說: 瓷瓷:……嚇死我了!
無憂:但其實這裡我也可以。
下章應該能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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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區發100個紅包給大家,雖然沒有play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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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七二章
第七十二章
哪有親人親到一半, 開始商量正經事的。
賀蘭瓷腹誹著,但陸無憂就是切換起來異常自如。
他松開了她的腰,將案上的奏章拿起幾冊, 神色正經起來些:“關於益州的事情, 奏章我一共寫了三份。”
賀蘭瓷接過, 卻發現一冊比一冊厚。
“第一條路是我把這件事交給恩師定奪, 他大概會先將奏章按下, 待到合適的時機,再以此事上諫,甚至可以左右朝局, 但現在聖上對麗貴妃寵愛未弛,又對朝臣十分失望, 隻會覺得是拿來攻訐掣肘二皇子,為大皇子鋪路的……”
隨著他的聲音,賀蘭瓷打開了第一本奏章,確實是遞交給徐閣老的。
“第二條路則是我暫且不管上敬,隻彈劾益州官場上下,但因為此事同樣牽連甚廣, 所以仍需斟酌再斟酌, 尤其官場上下大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怎麼分責,怎麼論罪,究竟誰之過,措辭都要異常小心……其中繁難我就不贅述了,你看折子就知道了。雖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但運氣好應該能還益州幾年的清明, 運氣不好我可能會得罪一大批人,以小彈大,多少要付出點代價。”陸無憂按了一下眉心,“其實原本說不準更應去找賀蘭大人,但我從宮中內侍那裡探聽到了風聲,你爹可能不日就要調任了。”
賀蘭瓷一愣。
陸無憂繼續道:“眼下這個時機,正常來看未必不是好事,不過……也罷,這第三條路……”他勾起唇笑時,眉眼上挑,一抹鋒利桀骜的光從他眼中閃過,“就是不管不顧,把事情全部寫明,直接死諫,但我在大雍官場的日子,可能暫時也就到頭了。”
第三封奏章是最厚的,洋洋灑灑,寫滿了字,筆鋒力道十足。
賀蘭瓷一行行看下去,觸目驚心,不用看到底,都知道這一封怎樣能引起軒然大波的奏章。
看到其中某行時,她忍不住道:“益州決堤後的賑災款……”
陸無憂索性一並都說了:“因為先前已經賑過災了,沒能想到今年雨水大還能再決一次堤,加上益州往年修堤要的錢款不少,戶部已經撥了搶修堤的錢,現在拿不出銀子正在扯皮,北狄那邊似乎又有動向,開春後說不準又要打,九邊還欠餉銀三十萬兩,也拖不得了,不然兵士怕是會哗變,還有……總之哪裡都缺錢。”
賀蘭瓷回想道:“可是沿途……”她猛然反應過來,“你繞開了?”
他們沿途並沒有看到多少流離失所的災民。
陸無憂道:“免得你看了傷心。”
原來向西取道,還有這層意思,她深吸了一口氣,一時也心潮起伏,手指捏得發緊,連呼吸都急促了。
賀蘭瓷慢慢望向陸無憂。
陸無憂依舊立在書房前,笑容淡下去:“興許還有其他法子,但總體來說並無太大區別,譬如去找大皇子,我不是說過他的人之前找過我,我去投誠自也是可以的……屆時我大概會成為一枚棋子,賭他的運了……”
賀蘭瓷道:“那你打算如何?”
“所以我不是在和你商量麼,是忍一時,還是圖一時的痛快,我一個人自然怎麼決斷都可以,但是……”他也慢慢看向她,眸光帶些微的溫柔,語氣也變得柔和了,“你怎麼辦?”
陸無憂在其他方面坦誠得甚至有些可怕。
書房內的炭火仍在灼灼燃燒著,賀蘭瓷的手一陣冷一陣熱。
陸無憂如果真的被貶,被下獄,眼下平靜的生活或許真的會到頭,但是……
賀蘭瓷把陸無憂的奏章從頭看到尾,胸腔肺腑間都溢滿了難以言說的臆氣,反復捶擊心髒,直教人呼吸不暢,她眼睑澀然,半晌道:“你雖然娶了我,但我並不想成為你的牽絆。”
賀蘭瓷斟酌著,一字一句慢慢道:“我一路都不清楚你具體在煩惱些什麼,現在總算明白。我們之前曾經聊過,我問你為什麼想做官,你當時的回答我……還記憶猶新,我覺得,隻要你還堅定著自己的心,做出的什麼決定,我都不會阻攔。先前說希望你改變大雍,也隻是願景,而並非要求。嫁給你的這段日子我很開心,算起來應該還是我虧欠你比較多,所以不要有負擔,我還是希望——你能做你覺得正確的事情。”
到了現在,她已經完全不去想散伙的事情了。
賀蘭瓷抬起手,碰了碰陸無憂的頰,道:“好了,別煩惱了。我又不會跑,也不會怪你,你應該也知道我不是那種……”
話音未落,那隻纖手便被陸無憂攥住了。
他在她的掌心輕吻,終於笑了聲道:“娘子你倒是挺大義的。”
賀蘭瓷一愣:“……嗯?”
他在叫什麼稱呼。
陸無憂另一隻手從她手裡抽出奏章,捉著她的下巴,再度親了上去——所以這個人真的切換得過於自如——賀蘭瓷還未反應過來,他已經掃開了奏章,把她抱坐到了桌案上,一邊親熱地吻著,一邊去解她的衣帶。
賀蘭瓷按著他的胳膊,艱難道:“……是在書房!”
陸無憂含糊道:“我知道。”
說話間他的手竟已摸到了她的腿,賀蘭瓷的前.胸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腿.根還在被人用指尖摩挲著,並稍稍抬起,她渾身都在跟著顫,粉霞布滿了整張芙蓉面。
說話聲也顫顫巍巍。
“……你等等!我們剛才不是還在聊正事嗎!”
陸無憂埋首道:“不是談完了麼?”
賀蘭瓷繼續顫聲道:“那也不能……”
她努力想把自己架到他腰上的腿放下,陸無憂已輕聲道:“試試嘛……”聲音裡還帶著種說不出的誘哄味道。
等賀蘭瓷困倦疲憊地被他從書房裡裹緊了抱出來,很想踢他兩腳但沒有力氣時,眼眸張闔的罅隙間,恰看見窗外一抹柔軟的雪白飄落。
今冬下了第一場雪。
***
雪纏綿無聲地飄落,遍撒向上京的每一個角落。
還沒等人感慨是祥瑞吉兆,就先出了另一件更糟糕的事情。
月前,聖上為了給麗貴妃慶生,命人重修崇光殿,並在旁邊建了一座升仙樓——這是聖上近來十分寵幸的龍虎山道士提議的,說是建成之日,能向上天請命,為聖上延壽十年。
可不巧就不巧在這雪下的。
日夜不停修築升仙樓的出了事故,有工匠修樓時腳下一滑,竟滾落了下去,砸塌了架子不說,還牽連著竟致使三死七傷,因為工部的一位官吏恰巧就在下面,被當場砸死,事情也瞞不下去了。
本來此事可大可小,但恰逢朝臣本來就對修築升仙樓耗資頗巨一時甚為不滿,如今各部又都缺錢,近日還因為立儲一事和聖上吵得不可開交。
一時間朝堂上下,更是爭論不休。
賀蘭瓷和陸無憂的生活仍舊十分平靜。
前院的雪已積了足有一指,霜枝正領著人掃雪,屋檐和樹梢上也都綴著霜白,她還嘀咕著跟賀蘭瓷道:“我們要不要裝點新雪,我聽說新雪水化了泡茶味道會更好。”
賀蘭瓷應著聲,卻又有點走神。
——“重修崇光殿和新建升仙樓一共耗銀兩百五十萬兩,不計勞工,光是運大量的名貴木材抵京,就是一筆巨大開支。”
——“世人都怕死,縱使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但老實說,我很失望。”
陸無憂在院子中坐著,桌前又橫七豎八地擺了好些酒壺,他人也微醺,看見賀蘭瓷過來,他神態有些散漫地笑:“我決定了。你要不要過來陪我喝一杯。”
賀蘭瓷定了定神,坐到了他對面。
陸無憂本來也隻是隨口一說,可沒想到,賀蘭瓷搶過他的酒杯,竟一口把酒飲盡了。
他眸光一閃道:“你怎麼真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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