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觀察他半晌,甚至察覺不到他胸膛的起伏。
心中莫名一慌,有什麼想法要從我腦海中破土而出一般扎根發芽。
我一邊伸手去探崔澹的鼻息,一邊皺眉喚道:「崔澹......」
我聲音很輕,怕驚擾到什麼一樣。
直到發涼的指尖被輕淺的熱氣浸暖,我心裡一松,轉而摸了摸崔澹的額頭。
女婢說得沒錯,依然熱著。
我挽袖一邊水盆裡打湿帕子,擰幹敷在崔澹額首,做完一切後才輕手輕腳地出去。
「不要和他說我來過,待他醒了,去找阿爹拿東宮令牌請醫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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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出了竹間小院,碧波和我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問道:「郡主可要備車?」
我點頭道:「備車,去大慈寺。」
大慈寺不是皇家寺廟,卻是長安最為靈驗的一處,地處郊野。
我要為崔澹求一枚長生符和平安扣,不僅是為了他請福,更為了安我的心。
不至於讓我午夜夢回,日日擔心他會像我夢境裡一樣,平靜躺在榻上離世,像一尊不會動的玉偶。
「......」
今日是初五,大慈寺人滿為患。
我讓車夫停在山下,帶著碧波走上去。
一些達官貴人是不屑於在這日子和百姓擠的,因此我並不擔心在這遇到哪家官眷。
上香捐了香火錢後,我和主持說明來意,主持溫聲笑道:「阿彌陀佛,郡主請隨我進裡一觀。」
「最近本寺不止有長生符、平安扣,還推出了耳墜、手鏈、腳鏈,您可以看看想要什麼,應有盡有。」
我:「......」
邁進法物殿後,我一眼看中了一隻鏤金雀鳥籠的耳墜,精致小巧的籠子雕刻著《藥師經》下墜著一朵海棠,繁華豔麗。
我在腦海中想了一下崔澹戴上的模樣,覺得意外相襯。
「勞煩幫我包起來。」我道。
主持看了一眼,提醒道:「郡主,這是單耳墜。」
「就它了。」我道。
買了一隻耳墜後,我又請了一條長生符——說是符,其實是一根紅繩,系在手腕上。
下山時,柔柔弱弱的女聲從身後傳來:「郡主留步。」
我停住腳步回頭看去,隻見謝月之快步從臺階下來,裙擺逶迤,烏黑發髻上斜簪著紅寶石栉子,步搖窈窕。
「見過郡主。」
謝月之淺笑盈盈地看了我一眼,問道:「郡主是跟隨懸真來這的嗎?」
「懸真昨日挨了郡主十杖,今日原本起不來身,可聽見我要來祈福,不放心隨從,執意跟來。」
我平靜勾唇:「是嗎?聽謝娘子的意思,本郡主昨日那十杖還是輕了。」
謝月之笑容一僵,隨即笑嘆道:「看來郡主果真失憶了。」
「以前的安平郡主可不會對懸真如此下手。」
9
她似乎在感嘆,但落進我耳裡卻怎麼聽都不舒服。
「郡主,你想知道懸真對你的感情嗎?」
她不知看到了什麼,上前一步,微微笑道。
我下意識皺了皺眉,謝月之猛地拽住我手腕,往後栽去。
我眯了眯眼,反手拽住謝月之的衣袖,反客為主,在她跌落臺階前,旋身抱住她。
「郡主!」
李懸真的聲音從身後急切傳來,謝月之抬眼看向我。
廣袖羽裳在空中優美劃了一圈。
我把謝月之扶穩,皮笑肉不笑道:「謝娘子,腳下留神。」
「......多謝郡主。」謝月之掙脫出我懷抱,後退一步,和李懸真站在一起,
李懸真眸色難以言明地看向我,拱手道:「多謝郡主。」
「不必。」我雙手環在胸前,笑的輕蔑,「謝娘子方才摔了不要緊,但她拽的是本郡主的手腕,連累本郡主摔了,她就是有十個腦袋也賠不起。」
「郡主未免太苛責了。」李懸真深吸口氣。
他一錯不錯地盯著我,唯恐我撒謊:「郡主真的失憶了嗎?還是想用失憶來讓臣後悔?」
「那日之事,是我先入為主,冤枉了郡主,我同郡主道歉,可郡主不該如此對月之說重話,更不該任性跳湖。」
我:「?」
「你憑什麼認為本郡主是為了搏你目光,跳湖裝失憶呢?」
李懸真沉默不語,隻道:「郡主日後不必尾隨臣。」
我:「?」
真是烏龜辦走讀——憋不住笑了。
「李郎君聽過一句話嗎?」我平靜道,「相鼠有皮,人而無儀。」
「不論本郡主從前如何,現在卻是不稀罕你了。李郎君若是有眼色,就滾得遠點,否則......護城河明日多出了兩具隨波逐流的屍體,也隻能算他們運氣不好。」
放完狠話,我溫柔反問道:「你說呢,李郎君?」
李懸真目光瞪大,好似從未認識我一般,忍不住後退一步。
人活在世,還是要和崔澹一樣刻薄才爽。
我分外和善一笑,一手持戶扇一手拎著袍裾轉身拾階而下。
並沒有注意到方才接住謝月之時從袖中掉落的耳墜,也沒有注意到在我走後,謝月之將此物拾了起來。
「懸真不必傷心......」謝月之垂眸道,「或許郡主隻是因為你從前對她太過冷淡,傷了心才如此。」
李懸真沉默搖頭:「她是真的......不記得我了。」
「那又如何?」謝月之溫聲笑道,「郡主從前那麼喜歡你,哪是說忘就能忘的呢?」
「更何況,忘了也好,你們也可以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李懸真喃喃自語。
謝月之看著他眸色逐漸堅定,笑意不達眼底,緩緩伸出手:「是啊。」
「這是方才郡主遺落的,你幼時左耳上就有個耳洞,這又是單隻,若不是有心,怎麼會這麼巧?」
李懸真似乎信了謝月之的話,接過耳墜,神色溫柔:「靈照,你我重新來過。」
「這次,我絕不會再退縮了。」
10
我不知道走後發生的事,回到東宮的時候崔澹已經醒了,隻穿一件月白寬袖裡衣坐在榻上喝藥,長發松松挽起。
脊背弧度自然流暢,下裙腰身不盈一握,
喝完藥,便逗弄床邊爬行的嬰兒。
「嘬嘬嘬......好乖。」
我無聲站在屏風外看了半天,才走進去。
「啊,郡主......」
崔澹恢復些精神氣,唇瓣翹起,有了血色。
我輕輕噓了聲,從袖中掏出長命符執起崔澹的手腕,綁上去,然後吹了口氣,學著主持的話道:
「無病無災,益壽千年。」
崔澹聽我說完,垂眼看著腕上的紅繩,笑道:「郡主,人不能活千年,活千年的另有其物。」
「那就百年。」
「人活百年,就夠了。」
我頭也不抬,囑咐道:「紅繩開過光的,不能沾水,平日洗漱多加注意。」
「好~多謝郡主~」
崔澹彎了彎眼,溫柔勾人。
我道:「原先還買了耳墜,隻是回來的路上丟了,回去找時碰見了主持,主持說無緣之物莫要強求,便隻帶它回來了。」
崔澹輕聲道:「佛家講出離舍離,凡不能放之物越要放下,郡主不貪執著,頗具善根智慧。」
我笑道:「不是不貪著,隻是執著不在此。」
我蹲下身,在床邊逗弄孩子,隨口問道:「起名了嗎?」
「知一。」崔澹道,「固知一S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
「郡主執著什麼?」崔澹把話題轉了回去,問道。
我好笑抬眼:「崔郎,你執著了。」
崔澹低頭輕笑:「我本是個重貪欲的人。」
「那日你我吵架,我說了什麼,將你氣病了?」
崔澹笑意淡了淡:「我忘了。」
「那我換個問法——東宮的棺椁打好,你為什麼不肯S?吊著一口氣,又是為了誰?」我湊近崔澹,距離貼近,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眼裡互相倒映對方的面容。
崔澹眼睫一顫,呼吸莫名亂了節奏,想要偏過頭去,被我掐著下颌限制動作。
知一歪頭看著,不諳世事,趴在床裡歡快拍手。
「為什麼我帶回來的孩子,讓你養你就養......」
「......郡主。」他忽然低聲道,「你還想要什麼呢,我除了一副病骨支離的身體,再沒有什麼能給你的了......」
我剛欲張口,屋外傳來崔澹侍從的聲音:「郎君,殿下請您去書房議事。」
「郡主若無事,便留在這看會兒知一吧。」
清苦藥味遠去,我順手拿起一邊的撥浪鼓,跪坐在榻上逗弄知一。
知一咯咯笑著,費勁滾到我身邊。
「嗚哇......」
我看的心都要化了,等嗅到知一身上熟悉的藥香味,不免彎了唇角:
「這府裡有一個藥罐子就夠了。」
去完大慈寺後,我在東宮安靜地待了半個月。
每天臥房、崔澹院子、阿爹書房三個地方跑。
這原本就是我永鳳十二年經常做的事情。
阿爹身邊幕僚成群,崔澹稱首席,出身世家,卻以謀士自居。
大概也是因為他體弱,有早夭的命數,所以被剝奪了繼承崔氏家主的資格。
我與崔澹見得第一面是在朱雀長街上,一個世家子打馬衝撞了崔澹的馬車,嘲諷崔澹病弱不能見人。
我那時領了阿爹的意思出門迎接,正好撞見這一幕,於是卷起馬鞭將世家子抽得滿臉開花,不能見人。
「崔郎君是我雁王府的座上賓,你出言無狀,沒打S你都算我心善。」
世家子狼狽逃竄,我策馬踱步到馬車邊,恰巧崔澹伸出修長的指節挑起簾子,露出半張蒼白美人面,三分內斂七分慵懶笑道:「縣主好臂力。」
不然神仙姿,不爾燕鶴骨。
11
在東宮老實待了一個月後,薄寒退卻,春意暖融。
姑姑泾陽公主設春日宴,叫人往東宮遞了帖子邀我參加。
泾陽公主與阿爹一母同胞,她設宴送帖,我不好推辭。
正好知一如今在學走路,和崔澹商量了下,崔澹抱著知一和我同往。
長安郊外的春色遠盛於都城,泾陽公主搭了華棚,紗幔屏風,女郎郎君或坐或站,三五個在那說話。
東宮的馬車一停下,所有的人目光遊弋過來,垂眸行禮:「參見郡主。」
「免禮。」
我提著朱白二色裾袍踩著凳幾下來,烏發高髻,長鬢垂落,發上玉梳通體碧綠,項上璎珞金銀鳴動,面敷鵝黃斜紅,十足的宗親貴女形象。
在我身後,崔澹抱著知一緩步而下。
眾人抬起頭,目光驚愕地落在我們仨身上。
「郡主。」李懸真從人群後走出來,一身水色衣衫寬袖廣袍,被春風一掠,宛如乘風的謫仙。
烏發垂落,左耳一枚黃金耳墜璀璨奪目。
「孩子可還聽話?」
他十分自然地要接過崔澹懷裡的知一,被崔澹側身躲過。
「啊~抱歉,知一最近黏人,遇到陌生面孔要哭鬧。」
李懸真微微眯了眯眼,大度笑道:「不妨事,我是他叔叔,血緣深厚骨肉相連,算不得陌生。」
「倒是崔郎君受累了,身體不好,還要幫著我帶孩子。」
崔澹微微一笑,不落下風:「哪裡,知一可愛,又是郡主帶回來交由我養的,我自然視若親子。」
「對嗎,知一?」
知一不懂兩人刀光劍影,聽見自己的名字,腦袋歪了歪,樂呵呵地拍手。
我目光落在李懸真耳畔,眸色沉了沉。
李懸真注意到,微微一笑:「好看嗎,郡主?」
「雖然我不喜這些金銀之飾,但若是你送的,自然另當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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