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寂白浪費時間很不明智,而此刻,她卻要依靠手裡這僅有的幾顆糖延續生命。
寂靜有點難受,她又想起那日被她喂狗的雞蛋,還有顧長生那復雜的目光。
從小到大,她所接受的教育教會她偽裝、自私和掠奪...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究竟是否正確。
對於她而言,達成目標就是唯一的正確。
可是瀕於死亡邊緣的寂靜,第一次開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寂白不知道寂靜在想什麼,她盡可能尋找著出路,但是周圍被堵得死死的,稍稍一動就會有碎石掉落,寂白隻好重新回到三角區,不敢再亂動了。
災難之後,周圍極靜,她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埋了多深,這狹窄的一隅仿佛已經被世界所遺忘了。
“小白,你為什麼要回頭?”
黑暗中,寂靜忽然問她,為什麼要回頭救她。
“如果換了是我,我不會來救你的。”
“我知道。”寂白靠著牆坐了下來:“身體本能的反應吧,我們是姐妹。”
“寂緋緋才是你的姐妹。”
“如果是寂緋緋,我可能不會折回來了。”
寂白說這話的時候,帶了點自嘲的笑意。
寂靜默了默,說道:“我跟她本質沒有不一樣。”
我也很自私,很殘忍,會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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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幫了謝隨。”
寂白忽然抬頭,望向茫茫黑暗,沉聲說:“你幫他報了那個很貴的補習班,這或許能改變他的命運。”
寂靜笑了笑:“就為這個?”
“嗯。”
隻這一個理由,足以讓寂白回頭救她一條命。
“所以我說你當不了寂氏集團的領導者。”
寂靜搖頭說:“當你太在意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會成為你最薄弱的傷口,敵人會利用這傷口來牽制你、折磨你,令你一敗塗地。”
寂白當然也知道,寂靜應是她的敵人,多年以後,她們或許會站在對立的兩端,爭奪最終的勝利。
若她沒有回頭,便能輕而易舉成為這場戰役的最後贏家。
寂靜見她沉默,冷笑著問:“後悔了嗎?”
寂白無奈說:“姐,咱們還是先等得救了,再說這些事吧。”
畢竟現在倆姐妹都還被深埋在廢墟中,隨時一場餘震,都有可能要了她們的命,先保住命,再談什麼繼承人的事吧。
寂白總算在碎石堆裡摸出了她的手機,屏幕雖然碎了可是沒有壞,她興奮地打開,卻發現現在信號全無。
本來村裡信號就不太好,現在發生地震,可能更加沒有搜索不到信號了。
寂靜已經冷靜了許多,她說:“這太黑了,你把電筒打開,看看周圍的環境。”
寂白打開了手機自帶的電筒,先照到寂靜的身上,寂靜被手電晃逼得遮了遮眼睛,而當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寂白忽然關掉了手電筒。
“怎麼了?”
“沒、沒怎麼,我覺得還是要省點電。”
寂白努力抑制著嗓音的抖動:“不知道還要呆多久,留著電,說不定關鍵時候,能救命。”
好在寂靜沒有反對。
寂白全身顫慄地坐到了牆邊,手握成拳頭,放在唇邊緊緊地咬著,讓自己不要哭出聲...
剛剛打開手電筒,她看到寂靜的雙腿膝蓋至小腿,全被軋在了鋼筋混凝土之下,鮮血滿地。
作者有話要說:
第61章 一起睡(求營養液呀!)
候機廳的電視裡, 正在緊急插播平涼山地震的情況。
這場地震來得猝不及防,山裡村子的房屋大半倒塌, 且時間發生在晚上, 大部分村民都被壓在了廢墟之下, 傷亡難以估計。
距離山村最近的鎮子已經派遣了消防救援隊趕往各村進行緊急救援, 但是由於信號的中斷,目前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
謝隨躬著身子坐在候機廳椅子上, 手肘撐著膝蓋,緊緊握成了拳頭。他緊盯著電視屏幕, 雙眼血紅,太陽穴青筋凸了起來, 一跳一跳的。
戴星冶走到他身邊, 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才稍稍回過神, 大口地呼吸著, 窒息感逼迫著他的胸腔,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抽搐般的疼痛。
戴星冶剛剛打了租車電話, 租到了一臺越野,待會兒落機之後, 能直接開車進山裡。
“別擔心了,大小姐不會有事的。”
戴星冶以為謝隨的女朋友就是寂靜,他掏出煙遞給他,安慰道:“這些有錢人都會去廟裡請供奉,給小孩積福報。寂靜可是寂家的掌上明珠,福澤深厚, 沒那麼容易掛掉。”
謝隨走到吸煙室,摸出打火機想點燃,可是他的手總是控制不住地顫抖,點了好幾次,火苗都被他抖滅了。
可他的小白是個沒人庇佑沒人疼的小可憐啊。
謝隨恨不得自己苦難一生,將此生全部的福報都給她,隻為她求一個…平平安安。
戴星冶看著謝隨手都他媽抖得不行了,他連忙給他點了煙,又將剛剛泡的方便面遞給他——
“放心吧,咱們這麼急吼吼地趕過去,應該能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你撐住啊,別還沒到災區呢自己先垮了,說不定咱們還要一起幫著救援的。”
謝隨聽進了他的話,顫抖的手接過了那碗方便面上,顧不上滾燙的熱溫,大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看他這樣,不像是吃飯,倒像是機械地往肚子裡塞東西。
戴星冶從來沒見謝隨慌成這樣過,那雙血絲滿布的眸子宛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般。
究竟能有多絕望,才會變成現在這不人不鬼的模樣。
**
黑暗,周圍靜得讓人害怕。
寂白恍恍惚惚睡去又醒來,摸出手機看著手機時間,現在是凌晨四點,手機屏幕顯示依舊沒有信號。
“姐...”
她喚了寂靜一聲,良久,沒有人回應。
寂白慌了,她爬到寂靜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嗓音帶著恐懼的顫慄:“姐,別睡,求你了,快醒醒。”
她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了出來,“啪嗒”,落在了寂靜髒兮兮的臉上。
“姐,你快醒醒,別睡,我們很快就得救了。”
寂靜緩緩睜開了眼睛,虛弱地說:“你好吵啊。”
寂白松了一口氣,她從包裡摸出牛軋糖,手顫都地剝開了糖衣,塞進寂靜的嘴裡。
“你別睡,咱們說說話。”
她好怕寂靜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
寂靜舌尖嘗到甜味,精神稍稍好了些,她努力想要撐著手臂坐起來,可是身體下半部分就像不存在一般,沒有力氣。
“小白,我們會死了。”
寂白揉著鼻子,帶著哭腔說:“你別亂講。”
“沒人會來救我們了,我們一定會死的!”
這無邊的黑暗,已經讓寂靜的情緒有些崩潰了,她抓著寂白的手臂,慌張地說:“寂白,你…你怕不怕死,我好怕,我不想死啊。”
寂白緊緊地抱住她,拍著她的背:“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他們很快就來救我們了。”
寂靜在她的懷裡崩潰地哭泣著,從來未曾有一刻,她感到這般絕望。
“噓。”她斷斷續續安撫著她:“別怕…”
寂靜哭累了,總算安靜了下來,心灰意冷地靠在寂白的肩膀上。
寂白害怕寂靜睡過去,時而會拍拍她的臉,讓她清醒。
“姐,你別睡。”
“小白,我好不甘心。”
寂靜的聲音幹啞,帶著絕望的哭腔:“我那麼努力,我籌謀了那麼多,我好不甘心!我真的不想死啊!”
寂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抱緊了寂靜漸冷的身子:“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嗯。”
“很久很久以前,花果山下有個小猴子,它很笨很笨,總是被別的猴子欺負,有天,另一隻大猴子被妖怪追殺,它為了活命,於是將這隻小猴子推給了妖怪。”
“後來呢?”寂靜顯然已經被她的故事吸引了,情緒也漸漸平復了很多。
“後來小猴子就死了。”
“這算什麼故事。”
“你聽我講。”寂白又剝了一顆牛軋糖,放進了自己的嘴裡:“後來,孫大聖扯下汗毛一吹,小猴子又活過來了,不僅活過來了,它變得更強,更有力氣,它氣衝衝地回到花果山,去找那個害死它的大猴子復仇。”
“後來呢,它復仇成功了嗎。”
“預知後事如何,等我們出去再告訴你哦。”
寂靜悲愴地咧咧嘴,良久,她沉沉說:“謝謝你。”
寂白見寂靜情緒已經穩定了,她摸出了手機,打開備忘錄,開始編輯信息。
寂靜靠在她身邊,問道:“你在做什麼?”
“打遊戲。”
“別騙我了。”寂靜說:“你自己都開始寫遺言了,還安慰我一定會得救。”
“哎......”寂白無奈地抬頭:“別胡說好嗎,我哪有寫遺言。”
“敢不敢給我看啊?不會是寫自己這些年攢的小金庫密碼吧。”
寂靜努力將腦袋伸過去,看向她的手機屏幕。
上面隻有兩個字——
謝隨,
光標停留在那一個逗號邊上。
寂靜側開了目光:“你寫給他留言吧,我不看。”
寂白垂著眸子,微弱的光映照在她溫柔的臉上,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有好多好多的叮嚀和不放心啊。
好好活下去,努力努力再努力,千萬不要去賽車...
可是啊,如果她真的不在了,謝隨會變成什麼樣子,他會聽她的話麼?
不,他絕不會。
因為...上一世的謝隨看到寂白留給他的那封遺書,遺書上歪歪斜斜寫著三個字——
活下去。
他復仇歸來,看到遺書的那天下午,抱著她的骨灰盒,臥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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