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時間裏的人第2章

高洋為人直率，性子爽朗，會的也多，楚淮舟堵到過我們幾次，後來也來了興趣。

有一次，我和高洋抓了一袋子蟋蟀，我們編了竹簍，把蟋蟀放進去賣。

 

我們賣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是擺著，我們掛在杆子頂上賣。

 

高洋喊：“蟋蟀嘍。”

 

我就接：“十元一次，跳起來摸到的免費送。”

 

大家都躍躍欲試，但高洋個子高，杆子足有一米，沒幾個能摸到，大多數都乖乖地付了錢買。

 

楚淮舟和同學出來玩。

 

他在酒店的落地窗裡看到了我們，掩不住的好奇心，也走出來，規規矩距地給了我十元錢。

 

我不要，很是羞惱：“少爺，我送你，我不要你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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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著我的手：“不相信我嗎？”

 

我趕緊搖頭。

 

我第一次見他這麼強的勝負欲，他卷起雪白的襯衣袖子，助跑了幾步，高高跳起。

 

碰到了。

 

他的笑從來沒有那樣暢快過，他對我眨眼，低聲道：“秋月，看著，少爺再幫你贏幾個。”

 

他拉著同學一起玩，一張張的錢塞進手裡。

 

一群公子哥玩得很盡興，我手裡的錢也堆得老高。

 

最後，楚淮舟贏得最多，他把其中最精致的一個竹籠塞到我手裡：“少爺給你贏的。”

 

高洋當晚釣了一條超級肥的大魚送到楚家。

 

楚夫人又是訝異又是欣慰，和我媽說：“阿月以後肯定不會過苦日子，這高洋鬼機靈著。”

 

他們都默認我和高洋會結婚，我媽，楚夫人，乃至是高洋和我。

 

我垂頭不語，高洋紅著臉撓頭。

 

一片歡聲笑語中，楚淮舟問我：“秋月想嫁給他嗎？”

 

第2章 我的月來為我而來

 

我一怔，他又搖搖頭笑道：“你這性子，恐怕還不知道結婚是什麼呢。”

 

楚夫人揶揄他：“就你知道？你和素素什麼時候讓我抱個大孫子啊？”

 

我偷偷看他，他一臉波瀾不驚，將書輕輕翻頁：“你還是想想這魚怎麼吃吧。”

 

這天之後，我們再去玩什麼也會帶上楚淮舟，哪怕他不玩，也會坐在不遠處看著我們。

 

後來，林素素回來了，成員變成了四個。

 

有一次，我們出去玩的時候，碰到一個算命的瞎子。

 

林素素和那瞎子說：“你先算算，我們之間有幾對？”

 

高洋舉著自己的衣服給她擋太陽，我則和楚淮舟站在一起。

 

聞聲，高洋並沒有看我，而是垂頭看了眼林素素，一瞬的工夫，他又不自然地轉向我。

 

瞎子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他說；“你們四個裡，有兩對。”

 

林素素聞聲大笑：“這麼容易我也能算，兩兩湊一對，成不成你都有話說。”

 

卻聽那瞎子繼續道：“但能成的，隻有一對。”他搖頭嘆氣，“可惜啊可惜。”

 

他枯瘦的手指向高洋的方向：“你啊，看起膽大，實則不擔一事，52歲那年要小心了。”

 

又轉向林素素：“你啊，情深不壽，可惜了。”

 

見那手指又轉向了我，楚淮舟終於擋住那老人：“好了，我們付錢，別為難大家了。”

 

林素素抿唇不語顯然被嚇到了，高洋上前一步：“我們又沒說不付錢，也不用這麼嚇人吧，林小姐，你呸呸兩聲，我們村子的習俗，壞的不成好的成。”

 

林素素歪頭看他，唇角慢慢地勾起：“好，我信你。”

 

老人突然拿出幾根紅線：“好好好，我老頭子說話不好聽，免費給你們測個姻緣。”

 

我給高洋使眼神趕緊走，可林素素又來了興趣，她招呼大家來抽。

 

一共四根線，每人抓住一頭。

 

等老人松開手。

 

林素素和高洋的線就掉在地上，沒有連成，反倒是我和楚淮舟的線，卻是連在一起的。

 

大家都沉默無聲。

 

我趕緊把線塞到林素素手裡，跑過去推高洋：“走啦，這種騙人的東西我們村裡有的是，你也陪著林小姐胡鬧！”

 

我和高洋走了，回頭看去時，老人正對著楚淮舟說著什麼，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爾後他抬起頭，看向了我。

 

今天，我終於知道那瞎子對楚淮舟說了什麼。

 

我拆開了高洋給我的信，信的第一句，是這樣說的。

 

“阿月，那瞎子當年說你和楚先生才是一對，而我和素素，注定無法在一起。如果我們當年信了他的話，也許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05

 

我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楚淮舟在外面喊我：“秋月，幫我拿個東西吧。”

 

我應了聲，擦幹了眼淚走了出去。

 

他看了我一眼，莫名地說了一句：“你要看我的花嗎？它今天開得很好。”

 

過去的二十五年裡，隻要我難過傷心，他就會用這句話給我臺階下。

 

我不知他是想起了什麼，還是純粹的肌肉記憶。

 

我點頭，和他一起去看花。

 

他很會養花，別人扔的不要的他撿來都能養得很好，他是個很細心溫柔的人，連養的花都開得朦朧夢幻。

 

我們結婚的第二年，楚家破產了。

 

我們搬離了那個大院，租了一間很小的房子，但生活的艱難沒有壓垮他對美好的向往，他會從路邊撿來別人不要的綠植，細心地栽培，在我的生日當天用存了很久的包裝紙包裝成花束送給我。

 

我們圍著小小的爐子烤紅薯，他也會把紅薯撕開破，切成條，擺成漂亮的形狀端給我吃。

 

也許是年紀大了，我總是喜歡回憶過往。

 

我又哭了。

 

他歪著頭打量著我，習慣了一般將手帕遞給我：“還是為了高洋嗎？”

 

我點頭又搖頭。

 

我是為了我們四個。

 

我恨我太遲鈍，沒有早點發現高洋的心思，如果我早發覺，也許事情就不會發生，那麼楚淮舟就會和林素素結婚，那樣神仙似的兩個人，應該會很幸福，他們會生兒育女，會一起搞科研下基層，會把生活過成一首詩。

 

可他娶了我，林素素一個人S在了二十八歲，高洋終身未娶。

 

我哭得太用力，楚淮舟把我扶回房間，拉開抽屜給我拿心髒藥。

 

可久久的，藥並沒有拿來，我抬起頭，卻看到他拿著一個小吊墜徵徵發呆。

 

那個吊墜裡面是他的照片。

 

我的回憶不由得回到二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年夏天真的很熱，連高洋都熱的不太想動彈，我們出去玩的時間少了，我和楚淮舟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反而多了。

 

林素素偶爾會過來，她和楚淮舟是一起長大的，楚家就像她的第二個家，她在這裡很自由，楚淮舟也不拘著她，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私下裡，佣人們其實就認定了林素素就是楚家未來的女主人。

 

可我總覺得他們在一起時自然的幾乎像是親人一般。

 

林素素問我：“高洋呢？怎麼不找你玩了？”

 

我正在完成楚淮舟給我安排的作業，埋著頭苦思冥想，聞聲呆呆地回道：“他嫌天熱，嫌我總睡覺，不叫我了。”

 

林素素和楚淮舟相視一笑，林素素過來彈我的腦門：“秋月，你怎麼這麼可愛啊，你做我妹妹吧，我給你安排嫁妝啊。”

 

我啊了一聲，不知該怎麼回答，求助地看向楚淮舟。

 

“素素，你別總逗她。”

 

林素素拄著下巴看向窗外：“好無聊，我去找高洋玩！”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林素素就喜歡和高洋一起玩了，她不嫌棄他說話直白，不嫌棄他沒文化，倒是覺得他生機勃勃的很有意思。

 

房間隻剩下我和楚淮舟。

 

我偷偷看他，莫名的安心。

 

午後的蟬鳴一陣接著一陣，我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恍惚間睜開眼，對上一雙溫和的眸子。

 

“秋月，和我在一起無聊嗎？”

 

我趕忙搖頭：“不無聊，我喜歡和少爺在一起。”

 

“別少爺長少爺短的了，都什麼年代了，叫我淮舟吧。”

 

我不敢，楚夫人有恩於我們家，我媽一直囑咐我要對楚家報恩。

 

見我搖頭，他似乎頗為無奈，又突然想到了什麼：“你和高洋抓過蟬是嗎？我們也去吧。”

 

這是我們第一次單獨出去玩。

 

我們撿了天黑才出去，月上高天，星星點點。

 

楚淮舟哪抓過這種東西，全程都是我在抓他在誇。

 

他說我真厲害，手腳又快，膽子又大，一抓一個準。

 

我被誇地飄飄然，把網袋塞給他：“我還會抓青蛙，少爺，你等著，我給你抓個碧綠碧綠的。”

 

楚淮舟的白襯衫在夜色中泛著朦朧的白光，少年的臉如月色般溫柔。

 

我的心砰砰砰地亂跳，趕緊鑽進了一邊的小樹林，發誓要抓一隻最大的逗他開心。

 

我鑽來鑽去，青蛙沒抓到，卻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高洋和林素素。

 

林素素握著一個魚竿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水面，高洋在一邊幫她拎著手提燈。

 

我從來沒見過高洋那樣溫柔的目光。

 

魚竿動了，林素素開心地搖著他的胳膊，高洋看著她傻笑，然後縱身一躍跳進河裡，當時，他抱著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破水而出。

 

水珠從他英俊的臉上滾落，他舉起那條魚，大聲道：“這片魚塘裡最肥的一條就屬它了，林小姐做什麼都這麼厲害！”

 

楚淮舟總說我遲鈍，林素素說我呆，媽媽說我開竅晚，楚夫人說我像個小木頭。

 

可那一秒，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回去時，楚淮舟還站在樹下面。

 

我咬著唇，雙手背在後面，有些無顏面對他。

 

楚淮舟靠近我，細細打量我：“受傷了？怎麼悶悶不樂的？”

 

我搖頭，不知該怎麼說，心裡無端的泛起一股愧疚。

 

“少爺，我們回去吧，天涼了。”

 

他又看了我一會，才輕輕點了下頭。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幫他把草葉樹枝擋開，心裡昏頭暗腦亂七八糟地想著事。

 

突然，面前一黑，一個大袋子罩在我的頭上，我最後聽到的是楚淮舟冷靜的聲音：“秋月，別怕。”

 

06

 

我和楚淮舟被綁架了，他們把我扔進那個小屋子後就離開了。

 

楚淮舟靠近我，問我有沒有受傷，我搖頭。

 

楚淮舟讓我不要害怕，說家裡會給錢的。

 

可我卻莫名地擔心，我靠近他，用肩膀擋在他的外側：“少爺，你別怕，還有我呢。”

 

他怕黑，這屋子連個窗戶都沒有，我於是給他講故事，都是村子裡的老故事。

 

他聽得很入神。

 

門外突然進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說：“楚淮舟是吧？給你爸打個電話，我們不傷人，隻要錢。”

 

楚淮舟很冷靜：“先把她放了，她隻是我家的一個保姆。”

 

那人又看向我。

 

我突然起身擋在楚淮舟面前：“我才不是什麼保姆，你是他……他女朋友！”

 

“顧秋月！”楚淮舟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我。

 

我不理他：“你們別傷他，我家也很有錢，比楚家還要錢，你們放了他，留下我是一樣的，我一個女人好控制！”

 

兩個人轉頭低語，其中一個一臉狐疑：“我怎麼沒聽說他有什麼女朋友，他不是隻有一個未婚妻嗎？”

 

那一秒，我的行動先於意識，我扭過頭，尋著他的唇就吻了上去。

 

兩唇相接的瞬間，我和他都僵住了。

 

少年的氣息灑在我的鼻側，他的唇很軟，像他給我吃的慕斯蛋糕，我的心快要跳出來一般。

 

我用力轉過頭：“這回你們信了吧，我才是他喜歡的那個人，他早晚要和林家解除婚約的，楚老爺那麼厲害你們得罪了楚家不好過的，放了他，留下我是一樣的！”

 

兩個人遲疑了。

 

楚淮舟突然在下面握住了我的手。

 

少年的手指細長有力，溫暖幹燥，我僵硬的不敢動彈，然後聽著耳畔，少年幹淨溫柔的聲音響起。

 

“她說得對，所以你們放她，楚家會付雙倍贖金。”

 

直到今日我也不知道他的那句說得對，指的是我說的哪句。

 

兩人沒有馬上做決定，而是出去商量了。

 

對他的擔心大過了我的羞澀，我低聲說：“你轉過去，我幫你把繩子解開，你出去再叫人來救我。”

 

他不語。

 

我隻當他同意了。

 

我從小皮得很，和高洋玩過家家時也沒少當土匪大王的，解繩子對我來說很容易，我很輕易地就幫他把繩子解開了。

 

我讓他先出去，又怕那兩人不相信，於是向他要一個貼心的物品做證明。

 

楚淮舟毫不遲疑地將他隨身的吊墜解了下來，親手戴到我的脖子上。

 

他在黑暗中看著我，莫名地說了一句：“戴好了，別丟了。這東西很重要。”

 

他走了，我一個人在黑暗裡回味著這句話。

 

後來，歹徒回來了，看到隻剩我一個人勃然大怒，然後本該離開的楚淮舟竟並沒有走，他拎著棍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我這輩子都忘不掉我看到他回來時的心情，我那時隻有一個想法，哪怕為這個男人去S我也是甘心的。

 

後來我們被救了出去，楚淮舟被送去更好的醫院檢查，他要我一起去，我搖頭，偷偷趁著人多的時候跑掉了。

 

我那時滿心都是那個吻，哪怕和他待在一起？

 

再後來，等我想起把吊墜還回去時，為時已晚。

 

我看到了高洋寫給林素素的告白信。

 

我把那封信撕得粉碎。

 

質問他怎麼敢？

 

林小姐是要和楚淮舟結婚的，他們才是最般配的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