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乖第3章

 

「砰！」

鐵棍敲擊到路旁水管上，發出清脆炸響。

 

開戰信號發起，對方人馬一窩蜂朝這邊湧來。

 

來勢洶洶，停在原地的江亦然爆發出一聲吼：

 

「跑，今天收戰！」

 

他隨手撿起路邊的空啤酒瓶，就衝上前和人纏鬥。

 

玻璃碎片撞在牆壁上綻開那瞬，我失聲尖叫起來：

 

「江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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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望見我，白淨的臉龐上懊惱一閃而過。

 

隨即把整個裝啤酒瓶的箱子舉起來往那些人身上一砸，抓起我的手就朝外跑。

 

好在他對附近的地形很熟悉，七拐八拐轉入一條巷子裡時，我們才齊齊停了下來。

 

我扶住膝蓋，氣喘籲籲地說：「我的書、我的書還在那裡……」

 

「你來摻和什麼？」

 

我緩緩抬頭，江亦然口氣又兇又急，像氣狠了，一把抓住將我掼在牆上。

 

「我說過的話你當看不見嗎？聽好了林在渝，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該接觸的人！」

 

手腕上傳來的熱度幾乎把我燙傷，他離得這樣近，溫熱的鼻息都噴到了我的臉上。

 

可這樣近的距離，卻不是為了接吻。

 

少年的臉龐有著蓬發的怒意，五官刺目得鮮明：

 

「識相就快滾，離我遠點明白沒？」

 

江亦然從來沒有用過這種口吻和我說話。

 

仿佛褪去紳士皮囊，充滿暴戾的血液才是他骨子裡沸騰的真相。

 

我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樣，好半天，才喑啞問他：

 

「那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江亦然的眉頭又皺了幾分，我攥緊了拳頭，咬牙開口：

 

「你知不知道未來我們會……」

 

未來我們會在一起，成為大家都羨慕的恩愛情侶。

 

你會在訂婚典禮上宣誓永生愛我，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在這一刻就粉碎我的美夢？

 

巷口傳來新的動靜，江亦然臉色驟變，在看見來人面孔時又松懈了下來。

 

是上次喊我林同學的那個男生。

 

他裸露的皮膚帶著淤青和血痕，手裡卻提著個完好無損的書包。

 

「林在渝，你的包。」在看清巷內的局勢後，他有些手足無措，「老大，你們……」

 

我尚在怔愣，江亦然已經避嫌似地松開了我的手腕。

 

他偏開眼，語氣帶著深深的不耐。

 

「需要我說得更清楚點嗎？我會知道你的名字，是因為我兄弟喜歡你。上次之所以會放過你，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那個男生的臉陡然爆紅，江亦然卻跟厭倦了這樣的戲碼似的，微垂眼睫斂去所有鋒芒。

 

我拿回書包，最後顫著聲音問：「喜歡我的人……真的不是你？」

 

「我喜歡你？怎麼可能。」

 

他身形倚靠回牆，懶洋洋輕嗤一聲。

 

「想多了。林在渝，我喜歡誰都不會喜歡你的。」

 

10

 

走出巷子，那個男生臉還是紅的，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對不起啊林同學，老大他沒有惡意的。你要回一中嗎？我、我送你回去。」

 

我和他身形離得很近，錯覺巷子裡的人還在直勾勾盯著我們相融的背影。

 

可回過頭，那人已經翻牆出去。

 

原地空空蕩蕩，隻有幾簌落葉飄過。

 

「謝謝你，不用了。」

 

我攥緊手裡的書包帶，搖了搖頭。

 

「畢竟如他所言……我和你們，不是同類人。」

 

行至外面大馬路，我又撞見了剛才那伙氣勢洶洶的危險分子。

 

「x 的，又被那群兔崽子逃了！」

 

「該不會是知道我們故意整他們，所以才不敢應戰吧？」

 

為首的男人往地上狠吐了口痰，面容兇惡囂張。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按他們的心氣，能躲多久？小遠說了，隻要再打一回架，他們那所破學校會把他們通通開除，到時候有得這幫小崽子哭爹喊娘，不急。」

 

我頓住了腳步。

 

沒事的林在渝，江亦然說過，他不想和你有交集。

 

一覺醒來莫名其妙回到了十年前，你自己還有很多遺憾需要處理。

 

哪怕是沒有你出現的時間線，他後來不也還過得好好的嗎？完全不會因為你放任不管就發生什麼意外。

 

我忍住眼眶酸脹，一邊這麼說服著自己，一邊快步向前。

 

悠揚的鍾聲自遠方傳來，一中晚自習預備鈴打響，周圍已經出現了不少往回匆匆趕路的學生。

 

身後傳來打電話的聲音：

 

「你說那小子在西路口，行，我這就帶人去堵。你報實時位置。」

 

我原本應該毫不猶豫加入周遭學生們的隊伍，可心髒卻一路噗通噗通狂跳。

 

鈍痛如泡泡一樣從血液深處浮起來，讓我無法坐視不理。

 

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牢記在心裡的號碼。

 

鈴聲響起幾秒後斷了，我指尖顫抖，一口氣說完了要說的話。

 

「江亦然，我是林在渝，他們要去西路口找你，你快走。」

 

我做好了懟回去的準備，可對面很安靜，呼吸清淺。

 

「喂？江亦然嗎？我應該沒有打錯號碼吧？」

 

我稀裡糊塗地看了屏幕好幾遍確認無誤，那頭終於開了口。

 

「剛才我對你放了那些狠話，你出於什麼心情還來找我？」

 

我抿緊唇線，沒有理會這個話題。

 

「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走。」

 

我想我可能是瘋了。

 

手已經先一步從包裡掏出鋼制保溫水杯，高高舉起。

 

「對了，哪怕你們未成年，持械鬥毆也會判得很重，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多少考慮一下你的朋友們吧？一時衝動可能斷送所有前途。」

 

保溫杯在空中劃過一道悠長的拋物線，幹脆利落地砸掉了前面那人的手機。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十七歲的少年叛逆到底，最恨別人說教。

 

我以為江亦然會開口嘲諷，可電話裡面簡單一句勒令就讓我徹底怔愣住。

 

「林在渝，回頭。」

 

11

 

我猛地轉身。

 

隔著遙遙長街，對上少年面無表情的英俊面孔。

 

我做夢也想不到，江亦然一直就待在離我幾步路的不遠處。

 

瞳孔微微張大：「你怎麼會……」

 

「就知道你不會乖乖聽話回學校。」他拉過我就開始跑，側臉繃緊成一道蓄勢待發的彎弓，「林在渝，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瘋。」

 

我眨了眨眼，終於笑了：「這是誇贊嗎？」

 

身後的人適才反應過來震怒：「敢砸老子手機？艹你個王八犢子養的！」

 

我從來沒跑過這麼快，肆意如原野的風。

 

也許是腎上腺素的加持，也許是牽著我的人是十七歲的江亦然，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在雲端飛馳。

 

我們左衝右轉，在見到一棟熟悉的建築物時，我靈光一閃，拉著他就衝進了那家黑網吧裡。

 

前臺小姐姐見到我和江亦然很驚訝：

 

「這麼快打完了？不是說替玉璇出頭嗎……诶，同學你幹嘛！」

 

一片埋頭打機的顧客裡，我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在其中看新聞聯播的老馮。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我拽住江亦然就躲進了桌底。

 

「老師，外面一群拿刀的人追我，救命啊……」

 

老馮莫名其妙，但還是眼尖地看清了：

 

「诶，你不是那個考 703 分的同學嗎？發生什麼事了？」

 

那群兇神惡煞的人正好闖進店裡，老馮就那麼光禿禿站著，極為顯眼。

 

前臺小姐姐嚇到蹲下來就開始撥打報警電話，那伙人將棍子往幾臺機子上一砸，指著老馮就罵道：

 

「我勸你識相就別多管闲事，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

 

江亦然眉峰一凜，抬眼就想站出去，卻被我回身攬住。

 

衣襟清爽的馨香襲來，年少時的江亦然雖然外表和未來的江亦然大為不同，但身上這股令人安心的味道一模一樣。

 

讓我找回了不少熟悉感，忍不住又摟緊了些。

 

和他的親密接觸次數太多，這種程度習以為常。

 

我自然也就沒注意到懷裡人身軀的僵硬。

 

見他依舊直勾勾盯著我，我不自覺用上了誘哄的語氣，拍了拍他的手背低聲開口：

 

「你信我，不會有事的。」

 

江亦然垂眸看了手背處那塊泛紅的肌膚幾秒，沒有吭聲。

 

出乎意料，被持刀歹徒恐嚇的老馮沒有半點露怯的樣子。

 

他抱臂冷笑，拿出了比普通禿頭強一百倍的威嚴：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的學生她開學模擬考 703 分，你倒是說說她能犯什麼錯？！天王老子來了那也得是天王老子的錯！」

 

網吧裡面登時站起密密麻麻好一圈人，外套底下清一色是一中的水藍色保安制服。

 

我校的保安大隊裡收納了不少退伍軍人，還在不久前市裡組織的軍事化表演中拔得頭籌。

 

威武霸氣的保安大叔把腰間電棍往前一別：

 

「這裡是誰的地盤我們不清楚，我們隻知道，這是一中對面的地盤！」

 

江亦然緩慢地眨了眨眼，我朝他露出個狡黠的笑。

 

釣魚執法，沒執法人怎麼釣魚？

 

班裡男生翹首以盼的電競總決賽，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是哪支隊伍贏了，街頭巷尾都傳來熱烈的高呼喝彩聲。

 

在這片祥和歡快的氣氛下，那群混混被一網打盡，雙手反剪送上警車。

 

見事情收尾，老馮見到和我挨在一塊兒的江亦然，正準備質問幾句，卻在見到門外闖進來的身影時怔愣住了。

 

「……小璇？」

 

不止他愣了，我聽見這個稱呼也愣了。

 

上次和我搭話的那個非主流妹妹氣喘籲籲出現在門口。

 

眾目睽睽之下，對我們的地中海教導主任脆生生喊了聲：

 

「爸。」

 

12

 

回憶如同電光火石一樣串聯了起來。

 

江亦然他們此番出頭，是因為學校裡有個叫許遠的男生騷擾了葉城的女朋友李玉璇。

 

後續這個男生做出了更為極端的事情，他爬上了教學樓的天臺，一邊喊著「李玉璇你不得好S」，一邊跳了下去。

 

我不知道這次事件對他們造成了多大影響，但我記得上輩子李玉璇被當街拉扯時，老馮像趕蒼蠅一樣趕我們這些圍觀的學生走。

 

原以為他是嫌棄我們不學習光在這看戲，回想卻依稀記得，這個向來要強的男人當時眼眶通紅。

 

「所以，她父母離婚了，她跟了媽媽？」

 

「嗯。她媽和繼父生了個弟弟，她爸也已經重新組建家庭了，她以為他不會搭理這些事兒的。」

 

見我湊近，江亦然不動聲色地往旁側偏了些。

 

「畢竟人家是知識分子，女兒卻像個街頭混混。」

 

下一秒，一個突如其來的人影就撞得讓我幾乎靠在江亦然身上。

 

「喂！我是街頭混混的話，那跟我一起玩的是什麼好東西？」

 

一杯豆漿貼到我的臉頰，帶著新鮮出爐的熱度。

 

我愣了幾秒才接過來，吶吶說了句「謝謝」。

 

無視江亦然的僵硬，李玉璇長臂攬過我的肩頭，大大咧咧地道：

 

「都是姐妹，和我客氣什麼。」

 

經過我上次的英雄壯舉，她儼然把我當作了自己人。

 

用她的話來說，書呆子見得多了，像我這麼傻缺的書呆子倒是少見，值得結交。

 

也許這是她心目中認定的所謂江湖義氣，江亦然不待見我，她卻一個勁兒往我身邊湊。

 

早上剛到校門口，我就見到李玉璇拎著一袋卷餅興高採烈地朝我的方向揮手，旁邊還跟著個哈欠連天的葉城。

 

江亦然跟在他們身後，不冷不熱地掃我一眼。

 

初春時節，破曉不久的街道上冷冷清清。

 

我和他們一起坐在小吃店外的長椅上，左手拿著卷餅，右手捧著豆漿。

 

葉城嘟囔著：「學霸，你們學校人影都沒幾個呢，你居然這麼早，怪不得那個老馮說你考 700 多分。诶，話說高考滿分多少分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