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
我連忙將她抱在懷中,清河艱難睜開眼,推我:
“夫人……侯爺……快跑……”
“你還想跑去哪兒?”
幽涼的聲音從身前響起,如毒蛇吐信遊走全身,一隻人影站在我身前,黑影將我籠罩:
“茯苓,跟我回去,好不好?”
5
那聲音帶著祈求,和幾分不可察覺的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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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艱難地仰頭,入目是一頭銀發,和夏侯昭那張滄桑憔悴的臉。
他黑眸緊鎖著我,像是鎖定獵物一樣。
我捏緊手指,將清河抱在懷中,不著痕跡向後退,遠離他。
“我終於找到你了,茯苓。我以為你已經S了,還好,還好,我就知道你還活著,讓你住這種地方,委屈你了。”
“我想起來了,我真的都想起來了。”
“你是我的結發妻子,我們已經成婚三年了,茯苓,你和我回去好不好?”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氣我娶蘭茹進門。但是你也知道的,我那是受了傷,我失憶了,我不是故意想忘了你的。”
“但是我現在都想起來了,我知道你受了許多委屈,你和我回去,回去後,我會加倍補償你的。”
夏侯昭說這些的時候,眼尾猩紅,淚光在眼眶打轉,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一樣。
當真是深情極了。
若不是我當初清楚地聽到他同下人說的那些,恐怕真的會被他這副偽裝給騙了去。
我忍不住牽唇譏笑:
“補償我?你要怎麼補償我?夏侯昭,你隻記得我受了委屈,那你可還記得,我受了什麼樣的委屈?”
“顧蘭茹要住你我的婚房,你二話不說讓我搬了出來;顧蘭茹看上了我料子,你擅作主張拿來給她做百花裙。”
“顧蘭茹的病要紫河車入藥,你舍不得她受苦,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我未出世的孩子做犧牲……”
“茯苓,我都同你說了,那都是意外!”
夏侯昭臉色有些慌,他急不可耐地打斷我的話,蹲在我面前,抓著我的肩膀,一臉懇切:
“茯苓,孩子沒了都是意外,你相信我,我們回去,還會再有……”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話說到一半,硬生生打住了。
眼淚從他眼角落下,他抓緊了我的胳膊:
“茯苓,讓你受委屈了,日後不會再有了。”
可我看著他這張臉,隻覺得諷刺。
到了現在,他還想騙我。
我冷笑一聲:
“夏侯昭,孩子沒了,真的都是意外嗎?”
夏侯昭一愣,被我盯得有一瞬的晃神,他匆忙垂眸壓下眸中的慌亂,故作鎮定道:
“你在說什麼呢,茯苓,孩子沒了,自然都是意外,自然,你若想怨我,便怨我好了,也是我沒能護好你……”
“孩子沒了,是意外;要紫河車給顧蘭茹入藥,也是意外嗎?夏侯昭,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親手害我沒了孩子,整整四次!”
“茯苓,你……”
他像是在問我怎麼知道,但話鋒一轉,仍然以卑微之態哀求我:
“茯苓,是我的錯,但你知道的,我那是失憶了才會那樣,那不是我的本意……”
“夏侯昭,你真的失憶了嗎?”我冷聲打斷他的話,“你是真的忘了我,還是覺得,隻要有失憶做借口,就可以大張旗鼓幫著顧蘭茹欺我辱我?”
“反正不管你做什麼,都都可以推到‘我失憶了’上面,是嗎?”
夏侯昭潰不成軍,幾乎是落荒而逃。
6
他走後,我抱著清河去了醫館。
郎中說她的傷口都是致命的,幸好送來得及時,才能從鬼門關拉回來。
她在醫館住了幾日,我便日日接一些繡花的零活為她湊醫藥費。
本以為自那日夏侯昭走後,我便能清淨幾日。
然而清河從醫館回家的前一天,一群人強闖進了我的園子,捂著我的口鼻,不顧我的掙扎將我蒙上眼帶走。
睜眼是在一間熟悉的屋子,裝潢布局還有擺件,都和我從前在侯府的婚房一般無二。
門在此時被推開,夏侯昭端著一碗藥進來。
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除了眼角紅紅的,出賣了他這幾日的憔悴不安。
他一頭白發,坐在我身邊:
“茯苓,你終於醒了,來,喝些藥滋補身子。”
我忙偏頭躲開他伸過來的藥匙,冷冷盯著他:
“你忘了嗎,我已經終身不能再有身孕,怕是不能再幫你給顧蘭茹取紫河車入藥了。”
夏侯昭臉上浮現失落和慌亂:
“茯苓,我說過我已經想起來了,那些事都不會再有了。是郎中說你身子虛弱,需要多補補,就算不能再有孕,你也還是我的茯苓,我的卿卿,我絕不會棄你於不顧的,你信我這一次好嗎?”
真是好一番痴情的剖白。
“夏侯昭,你是不是為了顧蘭茹,都和我無關了。”我一把推開他,“我不愛你了,我要同你和離。”
夏侯昭面上頓時血色全無。
滾燙的藥汁灑了他一身,手臂上瞬間燙紅了一片。
他卻像是毫無知覺一樣。
眼淚掛在眼角,如一個孩童般無助地看我:
“茯苓,不要說這些氣話好不好?從前種種都是我的錯,你怨我恨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那你去S。”
夏侯昭臉色更白。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我,像是無法想象,這種冷漠至極的話會是從我口中說出來的。
我恨恨地盯著他,繼續道:
“你不是要補償我嗎?隻有你S了,才能抵消我過去受過的委屈……”
他幾乎是顫抖地捂上我的嘴,強行將我抱在懷裡:
“茯苓,別說氣話,你明明是愛我的,你是愛我的。”
他在我房中幹坐了一整晚,最後還是下人說顧蘭茹又發病了,嚷嚷著要上吊他才離開。
臨走前,他還貼心地為我掖好被子:
“卿卿,你安心等我,我很快過來。”
這一覺我睡得很不安穩。
像是怕我再跑了一樣,夏侯昭讓人給我的四肢上了镣銬,鐵鏈子連接在床頭,我的活動範圍離不開這件婚房。
外面的聲音很吵,下人說是顧蘭茹作妖,被夏侯昭打了兩個耳光,才消停。
下人說這些的時候,打量著我的臉色,我冷笑一聲,沒拆穿她的小心思。
這番話無非就是夏侯昭讓她說給我聽的。
早膳的時候,夏侯昭又來了。
他身後還跟著顧蘭茹,真如下人說的那樣,夏侯昭給了她兩巴掌後,顧蘭茹的臉上還有明顯的巴掌印。
“茯苓,從前都是蘭茹不懂事兒,仗著我失憶了為非作歹,欺你辱你。”
他在我身邊坐下,給了顧蘭茹一個眼神,後者臉上閃過不情願。
但最後還是遲疑地跪在我面前。
“我已經教訓過她了,她今天過來,是來和你道歉的。”
夏侯昭說著,幾句壓迫感的眼神壓得顧蘭茹抬不起來頭:
“蘭茹,道歉!”
顧蘭茹撅著嘴,我能察覺到她看向我時滿是恨意的眼神。
她和夏侯昭僵持了一會兒,不情不願地對我說:
“從前都是我不好,姐姐,你就看在夏侯哥哥面子上,饒我這一次……”
“啪——”
她話沒說完,我便揚起裝著滾燙茶水的茶壺砸過去。
7
誰也沒想到我會突然有如此動作,顧蘭茹沒來得及躲開,茶壺砸破了她的腦袋,滾燙的茶水瞬間潑了她一身。
燙得她滿臉通紅,痛苦尖叫,慘叫連連。
“蘭茹,你怎麼……茯苓,你太過分了!”
夏侯昭下意識將她扶起,冷聲訓斥我。
卻在扭頭和我四目相對時,聲音戛然而止。
他手一抖,連忙後退。
顧蘭茹被他扶起來,還沒站穩,又被他這一推,再次跌坐在地上的陶瓷碎片上。
夏侯昭躲開我的眼神,對顧蘭茹道:
“茯苓還沒說讓你起來,繼續在這兒跪著,跪到什麼時候她肯原諒你了再起來!”
我冷嗤一聲,裝作沒看見他的小動作,繼續漫不經心地從桌上拿東西往顧蘭茹身上砸。
杯子,裝有飯菜的碟子,盛滿熱湯的碗。
啪啪啪聲接二連三,和顧蘭茹的慘叫聲混在一起,她渾身狼狽不堪。
夏侯昭滿臉心疼,但他手指動了動,隻好側過臉。
顧蘭茹最後跪都跪不直了,額頭臉上身上全是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
她是被抬走的。
她離開後,夏侯昭仍舊留在我這裡,紅著眼睛看我:
“茯苓,你滿意了嗎?”
“蘭茹已經為她犯下的錯付出代價了,你能滿意了嗎?”
這話說得,好像我是什麼蠻不講理的人一樣。
可明明我才是那個受委屈的人。
我盯著眼前這張我愛了將近五年的臉。
宮宴上初見,到那場大火將一切燃燒殆盡,整整五年,明明還是一樣的臉,卻在我眼裡變得陌生極了。
“我不滿意。”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顧蘭茹已經為她犯的錯付出代價了,那你呢?”
“你以為你一句‘我失憶了’做借口,就可以輕飄飄抹S掉所有過去嗎?”
“顧蘭茹受了傷你知道心疼,我被你親手摧毀了四個孩子的時候,你怎麼就不知道心疼?”
“我不會原諒你的。”
“隻要你還活著一天,我就永遠不會原諒你。”
S了也不會。
夏侯昭臉色煞白地離開。
他走後,我就寫了一份和離書,讓人給他送過去。
聽說他在顧蘭茹房裡守了一晚上。
郎中說,顧蘭茹傷得太重,氣息不穩,脈搏虛弱,身上被燙掉了一層皮,臉也毀了。
即便是有紫河車入藥,也活不了多久。
郎中來府裡的第五日,顧蘭茹沒了。
我本以為夏侯昭會大張旗鼓給她準備葬禮,讓她風風光光地入土為安。
但他隻是讓人安排了一個小棺材,從小門進來,將顧蘭茹裝進去,半夜抬了出去,燒成灰葬在郊區。
沒有老贊禮,連牌位都沒有。
夏侯昭回來的時候,外面正在下雨。
深秋的雨來得又急又大,我倚著窗戶,從窗縫中窺見他立在院子裡。
他來的時候沒撐傘,一頭白發被雨水衝刷得狼狽,貼著臉頰,形銷骨立,雙目通紅,身形也佝偻著。
“夫人在裡面?”
“夫人已經歇下了,侯爺,您改日再來吧?”
他沒走。
夏侯昭嘴唇動了動,往窗戶的方向看過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見我了,隔著窗戶紙對視片刻,我移開視線,卻聽得下人一聲驚呼:
“侯爺,您快起來!”
我忙扭頭看過去,夏侯昭掀起長袍,曲腿,跪在青石板上。
更狼狽了。
8
這場雨下了很久,夏侯昭也在門口跪了很久。
下人每次進來送飯的時候,會故意開著門,讓我看見他在院子裡跪著的身影。
應該也是下人的意思,他從跪在院子裡,到跪在有屋檐遮擋的門前。
見我看過去,夏侯昭眼中浮現希冀。
下人將剝好的蟹肉放到我碗中,小心翼翼道:
“夫人,您嘗嘗,您從前最愛的醉蟹。侯爺知道您愛吃,特意為您採買回來的。”
我沒做聲,咬了口蟹肉。
門外的夏侯昭緊盯著我,見我咽下蟹肉,眼中升起光芒。
我移開視線,對下人擺擺手:
“讓他去院子裡跪著去,一身髒水,別髒了我的門。”
下人臉上的笑僵住。
夏侯昭身形一晃,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一樣,肩膀不可控地顫抖。
他最終還是起身,遲疑地轉身,每下一級臺階,就扭頭看我一眼。
那雙眼中滿是哀求,仿佛篤定了我會因此心軟一樣。
可我隻是兀自喝著熱湯,讓下人把門關上。
眼不見為清。
夏侯昭這一跪,直接暈了過去。
丫鬟急匆匆地來找我,說他病得很重,讓我去看看他。
我瞥了眼腕骨和腳踝上的鎖鏈,又看向來報信兒的丫鬟。
後者和夏侯昭身邊的侍衛對視一眼,起身離開,再回來的時候,拿了一把鑰匙。
那丫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一路上都在和我說:
“夫人,太好了,您終於肯原諒侯爺了。”
“您不知道,侯爺病的這幾日,藥也不喝,飯也不吃,連夢中都在念著您的名字。”
“快快快,我們快些,你們幾個,趕緊去和侯爺報喜去,夫人終於肯見他了!”
那丫鬟指點了幾個下人,下人們便忙不迭往夏侯昭住的書房跑去。
侯府上下幾乎所有人都在歡欣鼓舞,為我和夏侯昭冰釋前嫌而歡喜。
隻有我,面無表情,波瀾不驚。
在經過長廊的時候,我忽然捂著肚子:
“我肚子突然疼了,應當是先前小產時落下的病根,快去給我叫郎中!”
那丫鬟有些慌,我索性直接蹲在地上不起來,她才皺著眉擔憂地離開去叫郎中。
她前腳剛走,我後腳就循著上次離開的路徑,再次離開。
……
清河還在小院中等我,一見我喜極而泣,拉著我再三檢查,確定我沒事,才放下心來。
但夏侯昭先前已經來過這裡一次了,小院不能再多呆,我便和清河收拾了行李,連夜搬了家。
那之後,我又過了一段安寧祥和的日子。
再聽到夏侯昭的消息,是在秋至的晌午,我和清河正在園中打理花草。
侯府的人將一封信給我:
“夫人,侯爺故去了。”
我手一抖。
這才知道,在我再次離開侯府的那天,夏侯昭從下人那裡得知我原諒他了的消息後,便喜不自勝。
他不顧郎中的勸阻,撐著病體在院中等我。
然而他等了很久,卻隻等到我消失不見的消息,一氣之下吐了血,又暈了過去。
那之後,病來如山倒,他漸漸憔悴,沒了氣力,每日對著牆上我的畫像淚如雨下。
他派了很多人,到各種地方尋我,卻都是一無所獲。
“夫人,侯爺到最後,都還念著您的。”送信的人嘆了口氣,“他走後,將侯府上下留給您,權作是補償您。”
我沒應聲,默默看著那封信。
字跡歪歪扭扭的,好多地方都被淚水打湿,模糊看不清了。
通篇下來,隻能看清楚兩句話:
“吾妻卿卿,茯苓,見字如面。”
“而今我真的要走了,你說好的會原諒我,還作數嗎?”
恍然間我似乎又回到了宮宴和他初見那日,少年人如玉,芝蘭玉樹驚才豔豔。
而今都被消磨成了荒唐。
送信人走後,我將那封信撕得粉碎,扔進小院門前的小河中,任其被衝刷走。
他的諾言不作數,我的隨口一說,更是不作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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