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敢信的人不多。尤其是如今,狗皇帝態度模糊,牢中不少獄卒看出又年還有被起用的苗頭,給他賣好的人不少。
「您呀,便當是在這牢裡修身養性兒來了,有什麼所求,您隻管交給老奴去辦。」
又年從來冷漠,尤其是這種來歷不明卻向他示好的人。
「我並無所求。」
他隻看向我:「小魚你提罷,可有什麼願望?」
我心嗵嗵直跳:「求什麼都可以?」
蘭公公眼尾笑出紋路:「那是自然。」
牢房外十幾雙眼睛看著我,指望我說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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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騰得站起身,繞著牢房踱步。
「我想住得離地面近一點,最好每天能看見太陽。」
「我想出去放放風,我想看看星星月亮。」
看到蘭公公微微抽搐的嘴角,牢頭和獄卒們看傻子一般的眼神,我臉熱撓頭:「是不是願望太小了啊?」
可我真的好想呼吸一口外邊新鮮的空氣啊。
又年不會笑話我,他大概是我們後世常說的那種「看狗都深情」。
眼一彎,笑得喲,在這牢底好似要開出溫柔的花來。
「不小,小魚想做什麼都好。」
臉上更燒了,我趕緊搓了把臉,把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幹淨。
他一頭亂蓬蓬的發,我連他真容都沒見過。
我對著他兩隻眼睛,心花怒放個什麼勁兒啊?
想換牢房的願望,上遞至提牢司處被否了。
這天牢的布防一層嚴密甚過一層,我們這三層如鐵桶,獄卒每半月才輪換一次,定額定員,進出搜身,無人能夾帶東西出去。
上層監牢每日進出的人多,他們怕又年神通廣大,跟廢太子通上消息。
蘭公公為我們周轉了兩天才辦妥。
「監牢地上是一片敞地,白天獄卒們在上頭操練,天黑以後就沒人了。世子爺能帶小妹上去散散步。」
曬太陽的計劃泡湯,但我們能出去放風賞月了!
哈!哈!哈!
我這短短的二十來年,從未如此期待一個夜晚的來臨。
一整天算著時辰,在監牢裡繞圈踱步,心焦難耐。
等了又等,總算看到司監帶著幾個獄卒來了,黑燈瞎火的,他們提著一串黃銅鑰匙,半天找不著開門的鑰匙是哪把。
我扒著鐵柵給他們照明。
司監哭笑不得:「丫頭把燈籠打遠些,都快杵到我臉上了。你急什麼?外頭的星星月亮又不會跑。」
門開的瞬間,我一把把又年薅起來。
「又年!門開了!快起來起來,咱們出去玩!」
又年應了聲,一絲激動也無,還是端莊穩重的樣子。
天牢的臺階很長,折轉拐彎,牆龛裡的油燈一格又一格,照不亮腳下的路。
我扶著他走上臺階。
「不妨事,我自己走罷。」
我便松開他。
於是我倆都像小兒學步一樣。一個蹦蹦跳跳,一個步履蹣跚。
天牢這麼大,出口的門洞卻這樣小,隻容得下我們兩人並肩。
校場果真寬敞,月光靜謐,照著這一方天地。
「我出來啦——!」
「嗷嗚嗷嗚嗷嗚嗚嗚嗚嗚!」
「月亮好大啊!」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又年,我好自由啊!」
我大展開雙臂揮舞,撒丫子狂奔,從校場東頭跑到西頭,南頭跑到北頭。
我終於知道西遊記裡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潑猴,怎麼瘋成那般模樣,撒歡奔跑,跳著叫著,翻著筋鬥,不時還要捶兩下胸。
這是隻有調動全身才能抒發的快意啊。
痛快,痛快至極!
「星星好亮啊!」
「牢牆好高啊!」
周圍的獄卒分明都已經下了值了,不坐飯堂吃飯,全端著碗站外邊瞧我熱鬧。
一片快活的笑聲,好些獄卒都笑得東倒西歪的。
他們大概會想:這丫頭是天生的諧星,演得可真逗啊。
可哪個知道我再世重生,數著日子,忍著黑暗,整整一百零三天活在地下,今夜是我第一次呼吸到外邊的空氣。
夜風裹著桂花香,我仰起脖子深深地嗅。
美得自己都要醉去了。
「又年!」我蹦到他面前:「我教你跳舞,好不好哇?」
他喉結滾了滾,堂堂世子爺竟然也會緊張:「我不良於行,別掃你興就好。」
我哼著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二圓舞曲,抓起他兩隻手。
其實我會跳什麼呀,我連花手都不會搖。
我隻是不想他孤零零地站在一邊,任著蕭瑟秋風吹得他囚衣亂飄,一身白,看著就不吉利。
我握著他的手,從掌心滑到他手腕,也偷偷丈了丈他的腰。
他瘦了好多,不至於皮包骨頭,這一身囚衣下也顯得松垮又空蕩。
我沒有把他養好。
18
這一夜我沒再做噩夢,睡得香甜。
朦朦朧朧時,聽到有聲音在耳邊喃喃。
「小魚,別怕。」
「你等我。」
「等我掙一條生路留給你。」
臉頰痒痒的。
我啪一巴掌拍上去,咂著嘴咕哝一聲:「臭蟑螂,滾啊。」
嘿!臉不痒了。
19
有了蘭公公作保,牢頭睜隻眼閉著眼,我們每隔一天的夜晚都能去校場上溜達。
數著日子,就這麼到了中秋。
聽說城內很熱鬧,這幾天的休沐最是難得,有休假的獄卒都帶著家人上街熱鬧去了。
沒假的唉聲嘆氣,天黑後偷摸去角門外看湖上彩燈。
我們哪裡也去不了,校場是我們唯一能活動的地方。
「又年快看,那邊放焰火了!」
又年循著方向看了一眼:「那是東市,年年中秋和上元節都會放焰火。」
可惜東市離得太遠了,焰火被天牢的高牆擋了大半。我踩著凳子踮起腳,也隻能看到淺淺一圈彩焰。
玫瑰紅的、金黃色的、翡翠綠的、紫藤蘿色的……
好漂亮。
我踮腳踮得腳脖子都酸了,才意猶未盡跳下凳子。
「唉,咱們這頭不放焰火啊?」
小八塞給我一袋糖炒慄子,他近來老找我們玩,「姑娘要是實在想看,也不是沒有辦法——您多哄哄世子爺。」
「哄他有什麼用?他還能長著翅膀飛出去啊?」
小八眨眨眼,高深莫測道。
「天機不可泄露。嘿嘿,隻要姑娘想,事事皆能成。」
真的假的?
我衝去又年旁邊,抓著他的袖子搖啊搖,聲音黏糊得成波浪線。
「世子大人~我想看焰火,行不行哇?」
又年手背遮著唇忍笑,很受用的樣子。
「好。且等一日。」
想我上輩子住在直轄市,十多年沒放過煙花爆竹。
去年稍稍解了禁,看同城微信群裡都在賣煙花,壯著膽子跟人家私下交易了二百塊錢的。
還沒等到除夕夜燃放,聽說同小區有個倒霉蛋被逮住罰款了。
我就又萎了,慫兮兮地把煙花送回了老家。
而今,居然要得償所願了。
怎能不令人歡喜?
那一夜戌時正,城內十二坊的報鼓聲連片響起,月亮高懸。
「砰!」
第一朵焰火升上了天,轟然綻開一片紫色的彩焰。
而後第二朵,第三朵……千千萬萬朵。
我從沒見過那樣多而密集的焰火,金蕊千絲萬縷,瀑布般傾瀉而下,照得南面天空亮如白晝。
「又年,你是神仙吧?要什麼來什麼哈哈哈。」
我抓著他的手,笑得東倒西歪,笑得他都怕我跌倒,一條手臂牢牢扣住我。
某一個瞬間,我隔著焰火望進他的眼裡。
分明是笑著的,目光裡卻藏著悲意。
我不愛看。
不就是快S了嘛,整這麼悽涼做什麼。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酒來肉來——」
小八搬來一隻笨重的箱子,「姑娘喝什麼酒啊,您不想放焰火?」
我眼睛一亮:「想!」
他買來的是一箱「掌中金花」,說是最適合女眷玩耍。這焰火肖似我們後世的手持仙女棒,要是有個相機能拍出來,必定是出片神器。
又年靠在牆邊深深望我,看一眼少一眼似的。
我聽到獄卒們湊在一塊笑:「怪道大富之家出情種呢,都要砍頭了,世子爺還惦記著哄女人。」
嘶,真掃興。
「看我神威大炮!」
我舉著仙女棒往他們腳下丟,細碎火苗燎著了他們的袍擺,嚇得一群獄卒滿地撒丫子跑。
20
八月二十,來找我們玩狼人S的獄卒慢慢變少了。
我們漸漸湊不齊人。
最後攢了一個六人局,走時,獄卒們人人送了我禮物。
有的是五帝錢,有的是平安符。還有個獄卒大哥送了我一把肉幹,說「買的是姑娘最愛吃的口味。」
人人朝我拱手,道了一句「姑娘珍重」。
然後他們就都走啦。
八月廿五,牢頭帶著幾個司監下來,一一核點戶籍人名,讓我們摁手印。
判書有一些繁體字我認不出,字形差異不大的讀起來卻不難。
上邊說,聖上有旨:三日後,於鬧市口斬首八十餘逆黨。
興許是這場板上釘釘的S刑拖了太久,拖到腦子都鏽住了。
我唯一一個念頭竟然是:
——正午行刑,能見到太陽啦!
於是我沒哭,手印摁得還挺麻利。
我摸摸自己的粗糙臉蛋,雙手合十央求道:「司監大人們,能給我一把修眉刀嗎?我還想畫個淡妝,反正都要掉腦袋了,我想漂漂亮亮上監斬臺。」
幾位司監面面相覷,都露出為難模樣。
牢頭搖著頭,似又不忍:「小魚丫頭歇了這份心罷。S囚斬首前要遊街示眾,慣例要邋邋遢遢地出去。」
我便意會了。
這年頭的酷刑,對犯人的懲戒作用遠不如威懾百姓的作用大,要S一儆百,S雞儆猴。
要讓百姓們看到——犯了事兒進了大牢會餓得皮包骨,虱子滿頭,鞭痕烙印打得身上沒一塊好肉。
天牢在天下百姓的心中,務必得是陰森可怖的煉獄形象。
百姓才不敢作奸犯科。
所以,S囚決不能體體面面地上路。
臨刑關懷,唯有一頓豐盛的斷頭飯。
牢頭問我們想吃什麼,又年隻要了兩個包子一碗菜粥。
我:「紅燒肉!小酥雞!燒鵝!清蒸鯽魚!」
牢頭樂了:「行罷,我自掏腰包,為小魚姑娘破費一回。您到下邊了給閻王爺念我兩句好。」
我衝他咧嘴:「哎喲喂怎麼說話呢?怎麼我就非得去見閻王爺了?姑奶奶我一生行善積福,正氣凜然,是要上天去見三清老祖的!」
獄卒們便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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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被抄那日,我落井下石,當眾退了薛凝的親。
"攻略者佔據了我的身體。 她花費了五年時間,攻略感化顧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