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出門,天黑等到喚哨才回來。
我躲著又年走。
不然他天天跟在我身後,攪得我心亂如麻,夜裡失眠不說,白天也是大段大段的走神。
我便騎著馬出城巡哨,冷風無遮無擋地刮過野地,刮得腦子裡的愁緒也散去。
又年威望愈重。
他住過半年S牢,又隨著時局重新起復。當初四面楚歌有多難,天下皆知,連太子也要記他一個不棄之恩。
盛朝慣例是降等襲爵的,太子登基後,卻破例為他封了親王,是拿他作親弟弟看了。
什麼君王臣公、官品官階,我知之甚少,隔著我們的也不是他一身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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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我看著他,總是要透過這身華服想很久,才能記起他那時的樣子。
那時披頭散發、遍體是傷的他。
有點好笑。
我懷念的,始終是那段落魄到落淚、我倆在黑暗裡抵足而眠、縮在一條被子裡取暖的樣子。
那時我敢敲他腦殼,敢拿指肚蘸著香油塗他唇上裂口。
睡覺時四仰八叉,嫌他佔地方大把他往床邊蹬。
如今的他華服上沒一絲褶子,連每一根眉毛、鬢角的每一根發絲都是修面師精心打理過的。
明珠拂去塵。
……就好似陌生人。
巡哨用不著我,城外一裡一哨,十步一崗。我騎著馬遊蕩,最後是被大將軍派人抓回去的。
「姑奶奶您行行好,天天不見人,丞相那臉色鐵青得要吃人似的。」
我失笑,哪有那麼誇張。
又年待人從來溫和有禮,言行有度。
我掀帳進去,被滿地跪著的官員與侍衛嚇了一跳。
「怎麼了這是?」
那巡撫使回身,一張苦瓜臉,急急給我作揖拱手。
「下官不敢說,姑娘還是自己進去看看吧。」
我叫他說得提心吊膽,踮著腳邁進內室。
眼前驟黑。
這哪還是那個窗明幾淨的寢屋?
黑布封住了每一扇窗戶,隻點了兩根蠟燭。又年穿著白衣躺在地上,好似斷了氣息一般。
「又年!你怎麼啦?」
我沒看清眼前事物,急急往進走,額頭撞上一扇鐵柵門。
幾根指頭粗的鐵柱楔進地裡,封住了內室的門,門上一把鐵鎖,鑰匙就插在上頭。
屋頂是我縫出的星空頂。
桌上散放著一副狼人S牌。
那一瞬,過往記憶通通朝我湧來。
他竟拿自己的屋子,打造了一個監牢……
我張口結舌,舌頭都捋不直了。
「又又又年,你、你在幹什麼?」
眼前人一頭烏發散著,眉眼裡帶笑,神情溫柔一如當年。
「這些天我白天想,夜裡也想。我究竟變成了什麼樣,才讓我的小魚不敢正眼看我一眼?」
「是要我跪下來,還是要我重新打斷這條右腿?若是隻有痛苦的時刻才能多見你一面,那要如何我都認。」
他朝我伸出手,我鬼使神差地接住,被他扯入懷中。
頸窩裡的呼吸熾熱滾燙。
他喟嘆一聲。
「果然隻有這樣,你才能親近我一點。」
我臉頰燙得能煎雞蛋,心裡又酥又麻又爽的那種感覺難以形容。我好像頭回認識自己似的,抖著手尋思自己是不是真有什麼特殊性癖。
我甚至有點想扒他衣裳!
啊啊啊救命!我在想什麼?
好半天,才硬著頭皮憋出一句。
「不用這樣……我隻是太久沒見你,有點陌生了。」
他慢慢伸手,遮住我的眼睛。
「這樣呢?」
我輕輕眨眼,睫毛刷過他的掌心,有點痒。
我聽到他揮出掌風,揮滅屋裡的燭火。屋裡最後一絲光亮也暗去,徹底黑沉下來。
他松開罩住我雙眼的手。
鼻息熾熱,與我越來越亂的鼻息攪在一處。
他慢慢說:「在天牢裡的前幾月,從沒看清過你的樣子。」
那時太黑了,我們沒有燭火沒有光,哪怕雙眼習慣了黑暗,也隻能看見個昏昏沉沉的影子。
「我總在想,你生得什麼樣?」
「眼睛是大還是小?鼻子是高還是扁?」
「該有一雙很亮的眼睛。」
「你應當是愛笑,我總聽到你笑著。」
「該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能講很多話。」
他手指微微顫著,撫過我的眼睛、鼻子、唇。
酥麻痒意中帶一絲熟悉。
難怪!我就說那時候睡著了總有人摸我臉!
「徐喜抓走你的那一夜,我惶恐至極,點著燈給過去的友人寫了無數信,求他們借我微薄之力。」
「我想,不能S在牢裡,我得給你掙出一條生路來。」
「那夜之後,我的眼睛便不好了。你總問我怎麼不與你下棋?其實是視不清棋盤了,怕你擔心,沒敢告訴你。」
「瞎不瞎,倒沒什麼可怕,隻是太想看看你……」
他的唇輕輕貼上我的。
喃喃說:「原來是這樣冷情模樣。」
我望著他湖水般的眼睛,咬著手背哭出了聲。
他以唇啄去我的淚,仍在慢慢說。
「那時,我們除了一床被子,兩隻枕頭,什麼都沒有。」
「頭頂懸著刀,也分不清日子,每一天都當最後一天過。」
「若能再聽你聊聊天,唱唱歌。」
「S了也甘願。」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拿手帕抹了把。
翻身壓住他,低下頭胡亂地吻,找不著章法。
一會兒撞疼鼻子,一會兒腦門磕到他的下巴。
他漾出一聲很輕的笑,虔誠閉上眼,揚起下巴來迎我的吻。
獻祭一般。
……
在這樣的黑暗裡,熟悉,踏實。
我找回了我的又年。
29
黑布封了窗,我們徹底忘了白天與黑夜。
恍惚間聽到方世玉在帳外喊我。
「狗丞相,你憑什麼把我晴姐關起來!她要是哪兒得罪你了,要S要剐你衝我來!欺負女人算什麼好漢!」
「放開老子!你們抓我做什麼!」
我想要點燈看看時辰。
剛爬起半個身子,又被這狐狸精拽回去。
「他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匪,言行無狀,胡攪蠻纏,該S。」
一條棉被裹住我們,他沿著我的,慢慢往下吻。
我推不開,抖成一團。
「你才是胡攪蠻纏……」
又年自暴自棄地笑了聲,下一秒,鋪天蓋地的吻又落下來。
其實我以前看言情小說, 一直不理解什麼叫「鋪天蓋地的吻」,這啥亂七八糟的形容詞。
現在頓悟了……真的是鋪天蓋地,唇齒交纏,氣息憋窒, 濃烈而無法抗拒。
可我這種雌鷹一般的女人!床笫之間也不會認輸!用盡了從前小說裡看過的各種花樣。
「抖什麼?」我咬著他的唇嘲笑:「剛才不是還很硬氣?」
卻感覺到一滴淚落在我臉上。
然後, 就輪到我開始抖了。
他動作愈疾,一邊哭,一邊埋頭蠻幹。
……
好消息, 二十七歲的我終於吃上肉了。
壞消息,腰疼了兩天才能下地。
「丞相白日宣淫,夜裡叫三遍水」的傳聞長了翅膀似的, 飛遍主將營。
我有點羞, 但不覺恥。
這世間我無牽無掛,能遇到相愛的人是莫大歡喜。
管他人背地裡怎麼笑。
唯一不好哄的是方世玉, 如喪考妣臉,每天遊魂似的在主將營裡進進出出。
每每看到又年, 恨不能將目光化作暗箭, 將又年射成塊蜂窩煤。
每每看到我, 方世玉就咧著嘴哇哇哭。
「我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姐姐!我揣心口裡的姐姐!他來了半月就給你拐跑了!」
「我定情的小馬甲都送出去了!你分明都收下了!」
著實分不清他是真哭還是耍寶。
我哭笑不得:「我把馬甲還給你?」
方世玉咬牙:「還什麼還?你就暖暖和和穿上, 天天在他眼前晃!氣不S他個熊!」
哈哈,小孩似的。
又年喊他進營房談了話, 出來時, 方世玉不再鬧騰, 臉上多了幾分成熟。
「晴姐,你開開心心過日子去。」
「我去為你掙軍功,將來你哪天看他不順眼了,想休了他, 我八抬大轎接你回家!」
他又升了一品,被又年派去西北管理都護府了。
這個遭逢亂世的小山匪,當初提把破刀下了山。
如今肩寬背闊,也長成了頂天立地的模樣。
30
立春後, 我朝攻勢愈猛。
韃靼斷糧已有三月, 終是彈盡糧絕。使臣在城門外求了又求,才得以從側門進來。
這些兇殘的鬣狗, 終是向盛朝低下了頭顱。
我不想回京。
我想在北方幾座邊城走一走,將這幾年摸索出的外科醫學傳遍軍營。
包扎、縫合、消毒、備皮……我雖隻知粗淺的皮毛, 在這時代卻是救命的良方。
又年提筆寫信, 寥寥三兩行, 交到同來的巡撫使手上。
「回皇上一聲, 就說我今年不回京了。」
巡撫使瞠大了眼:「丞相這怎麼能行?皇上一天念叨您三遍,還等著您回京主持大局呢。」
又年淡淡掃了一眼, 一群官員便抿緊嘴不敢吭聲了。
我有點愁:「啥叫『皇上等著你主持大局』?」
他答:「皇兄被拘禁的那半年裡,日日食水都經了東廠的手,身上積了些殘毒, 這兩年調養得已無大礙。」
那半年有多險惡, 我們親歷其中都清楚。
明月當空, 我靠在他懷裡,摩挲著他手上的舊疤。
「真好,你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他唇角輕牽, 眼裡光華湛湛,隻盛著一個我:「你才是月明。」
「什麼?」我沒聽懂。
「守得雲開。」他低頭吻下來,唇鋒輕輕撞上我的。
「見月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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