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一部恐怖片,蘇渺本來想要留秦思沅在家裡過夜來著,結果聽到她打電話,似乎季骞在樓下接她,她也隻好送女孩下了樓。
冬日寒風瑟瑟,蘇渺捻緊了外套,遠遠地看到那個高挑的男人,站在小區門外的街道路燈下,耐心地等待著。
他臉龐鋒利,五官帶著某種冬日裡特有的冷硬感。
“你就讓他在外面等啊,還穿這麼少,怎麼不叫他上樓呀?”
“他不好來你家,說要在樓下等。”
“真是的,這有什麼。”蘇渺都有些過意不去了,叫秦思沅快過去,別讓人家在這麼冷的寒風裡等著了。
秦思沅也是心疼得不行,趕緊小跑過去,將自己的紅色圍巾摘下來,戴到了男人的脖頸上,給他一圈一圈地纏好:“傻啊你,你找個店裡坐著嘛,這附近就有便利店啊。”
“怕你出來了看不見。”
“難道我不知道打電話嗎?”秦思沅真是快被他氣死了,“你們體育生真的好笨哦!”
季骞對她笑了下,和她拉拉扯扯、別別扭扭地抱住了:“體育生不怕冷。”
秦思沅靠在他懷裡,摸出手機叫了網約車:“回去好好犒勞你。”
季骞臉頰微紅,抿了抿幹燥的唇,壓低聲音:“謝謝。”
“……”
秦思沅想起每次之後,他都要吻著她、然後說謝謝,真的有把她無語到。
也不知道這男人是故意的、還是真的禮貌,這有什麼好謝的!難不成她每次到達之後也要向他道謝?
她伸手捏他的臉,“季骞,你像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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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出租車駛了過來,秦思沅和季骞上了車,衝小區門邊的蘇渺揮了揮手:“姐妹,拜。”
“拜拜。”
蘇渺送走了秦思沅,準備回小區,轉身的剎那間,竟又看到那個黑斑男人。
他就坐在街對面的花園椅旁上,戴著黑色鴨舌帽。
但蘇渺能清晰地看到,帽檐之下,他嘴角綻開了一抹不懷好意的冷笑,對她揚了揚手。
他…他知道她的住址,好像在這裡已經等候多時了!
蘇渺嚇得近乎尖叫,心髒瘋狂地跳動著,匆匆忙忙朝著小區大門跑去,拿門禁卡的時候手都不住顫抖,卡片都掉在了地上。
門口穿藍色制服保安見她異樣,撿起門禁卡,關切地詢問:“您沒事吧?”
蘇渺又回頭望了街對面一眼,黑斑男人並沒有跟過來,原地站了會兒,朝著街道另一邊走去,離開了。
她總算松了一口氣,顫聲問保安:“這裡…這裡是不是外面的人進不來。”
“當然啊!”保安對於她提出這樣的問題,覺得有些荒唐,信誓旦旦保證道,“有門禁卡才能進來,而且我們能記住每一位業主的模樣,非業主即便是有門禁卡都進不來的,您可以放心。”
“好…”
蘇渺扶著怦怦直跳的胸膛,乘電梯回了家,全身松軟地倒在了沙發上。
她顫抖的手摸出了手機,想給遲鷹打電話,把剛剛的事情告訴他。
太恐怖了!
但轉念想到…這肯定會讓他分心,如果他知道了,急著要趕回來,這不是、這不是耽誤事兒嗎,爺爺也會不高興。
蘇渺放下了手機,去洗手間裡衝了個澡,看著鏡子裡湿漉漉的自己,看著那張顯得有些憔悴的臉龐和布滿血絲的眼眸。
她究竟在害怕什麼…
真的是怕遲鷹丟下一切、趕回來嗎?
還是…
如若他不願為這點小事回來,她又將…情何以堪。
蘇渺不敢試。
第88章 骯髒
次日下午, 蘇渺回原來的家裡取一些開春的衣服。
沒想到,又在階梯邊遇到了之前一直在她家樓下鬼鬼祟祟的黑斑男人。
他站在她身後約莫十來米的副食店門邊,假裝買煙, 時不時地回頭掃她一眼,鬼鬼祟祟。
這一次, 蘇渺不再躲避了, 迎面朝他走了過去。
反正周圍店鋪都開著門,而且她從小就生活在這裡, 店鋪裡的街坊鄰居全都認識她。
有些事情,隻有放在青天白日之下, 才不會那麼害怕。
黑斑男人見蘇渺走過來, 不僅沒有閃躲, 反而大大方方地正面迎向了她。
“你想幹什麼?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男人笑了:“你就是渺渺吧?你想不想曉得我是哪個?”
“我對你是誰一點也不感興趣。”蘇渺板著臉, 故作兇狠地摸出了手機,“你要是再跟著我, 我就要報警了。”
“報警沒用,我來找你是天經地義的,什麼警察都管不了。”他低頭點了根煙,對著她吐了一口白霧,“你媽媽沒跟你提過我?”
蘇渺愣住:“我媽媽…我媽媽怎麼會提你, 你是哪個?”
“那她太過分了, 居然不給我親生女兒講講她爸爸的事。”
這句話, 宛如雷電一般擊中了她, 她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驚懼地瞪大了眼睛, 望著面前這個臉頰有黑斑的中年男人。
他的面龐如此的陌生, 流裡流氣, 氣質猥瑣到她幾乎在路上遇見了都會下意識地避開的那種男人…
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和“爸爸”這個親密的稱呼…聯系在一起。
“我是你爸,如假包換,要不要去做親子鑑定嘛。”徐堯看著她,嘴角綻開一抹歪笑,“看來你媽真是沒跟你提過我啊。”
“我不信,你怎麼可能是我爸爸,我媽說我爸早就跑了!”
“跑…不不不,我倒是想跑,警察後腳就來了,還是你媽報的警喲,大著個肚子,她也狠得下心。”男人眼底拂過一絲憤恨,“也不怕我女兒出生了問她要爸爸。”
蘇渺踉跄著退後兩步,轉身就想跑開,遠離這個簡直像從瘋人院出來的滿嘴胡話的男人。
這時候,徐堯揪住了副食店門口正盯著他們的王大爺:“來來來,王叔,你是認識我的撒,你跟這丫頭說說嘛,看我是不是她爸爸,哼,她還不信邪。”
蘇渺回頭望向了王爺爺。
王爺爺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她小時候還經常去他家副食店買泡泡糖。
“王爺爺…他說的是真的嗎?”蘇渺眼底泛了紅。
兩鬢斑白的王爺爺雙手藏在夾袄的袖籠裡,站在門口,冷眉冷眼地睨著徐堯,似十分不屑——
“你這個殺千刀的,你禍害了她媽媽,莫要再來禍害丫頭了嘛!做個人,有多遠滾多遠嘛!”
男人冷笑道:“王叔咋還罵人了呢,我以前可沒少照顧你的生意。”
王爺爺從店裡拿出一盒德芙巧克力,遞給了蘇渺:“丫頭,拿去吃,莫理他,老子認不到他,腦殼有包,神搓搓的。”
“謝謝王爺爺。”蘇渺接過了巧克力,準備掃碼付款,王爺爺擋開了手機,“不掃不掃,快回家去吧,莫理這個二球。”
“你這個老不死的,未必是得了健忘症嗎?”徐堯指著他,破口大罵了起來,“當年我和他媽媽就住在這個巷巷,我還經常來找你買煙嘞!你賺了我多少煙錢,你說說!”
王爺爺眯著眼睛,不客氣地還擊:“你當年傷人進了局子,蹲了幾年,聽說早就出來了,最艱難的那幾年,也沒見來找人家孤兒寡母的,給人家撫養費。哦!現在看到女娃娃考了大學,發達了,就想起她來了?你有沒得良心!”
“這幾年老子是去澳門賺大錢了!嘿嘿,現在回來,肯定是來找我閨女享福的撒!”
“你賺大錢?算了吧!你個二球!”
倆人說話間,蘇渺早已經跑得不見了人影,徐堯呸了一聲——
“跟你在這裡亂扯,我閨女都找不到了!”
……
蘇渺用力關上了門,顫抖的手扣上門梢,然後躲到媽媽以前臥室裡,抱著膝蓋靠牆坐著,冷靜了很久很久。
她想起什麼,翻找著床櫃邊的木質抽屜。
抽屜裡有很多雜物,這些塵封的物件她都好多年沒有碰過了,都是媽媽的私人物品,所以她也很少去翻動。
終於,在抽屜最下面,她翻到了一本面殼已經有些褪色的相冊。
相冊裡面有不少照片,基本都是蘇青瑤年輕時候拍的。
她是特別愛美的女人,也很喜歡拍照,不管去哪兒,哪怕是去解放碑和三峽廣場這些地方,看到有做生意拍照的人,剛好穿著漂亮裙子,都會讓對方幫自己拍幾張,留作紀念。
蘇青瑤很愛笑,幾乎每張照片都在笑。
蘇渺看著母親年輕時的這些照片,慌張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撫摸著這些泛黃的舊照片,嘴角不自覺綻開了恬淡的笑意。
相冊再往後翻,蘇渺的第一張照片出現了。
那是她六歲的時候,一個人哭兮兮地坐在旋轉的蓮花車裡,大概是因為害怕,還在抹眼淚找媽媽呢。
後面的每一張照片,她好像都在哭,不管是媽媽攬著她在江邊的合影,還是在幼兒園和小朋友的照片,她都癟嘴哭著。
即便沒哭,也是喪著一張臉。
蘇渺一直翻到最後,居然都沒翻出一張自己笑著時的照片,甚至包括初中高中畢業照。
天吶,她以前是多愛哭啊。
她回想自己的成長經歷,快樂的時候真的太少太少了,她笑得最多的時候,就是和遲鷹在一起的時候。
蘇渺沒在相冊裡翻到有關這個男人的照片。
她又打開了櫃子裡另一個生鏽的小盒子,在小盒子裡,蘇渺看到了一張母親和別人的合影照,但合影的另一邊已經被剪掉了。
蘇渺皺著眉頭,兒時的回憶漸漸漫上心頭。
好像…好像她小時候是見過這張照片的,那時候照片還沒有被剪掉,她是看到過這邊的男人的臉…
但因為年代太久遠,她不記得他的模樣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蘇渺呼吸一窒,忙問:“是哪個!”
門外,徐堯的聲音傳來:“渺渺,是爸爸。”
“你不是我爸爸!”
“你別怕,我是你親爸爸,我能對你做啥嘛,你把門打開,我可以證明我是你爸爸,我這裡還有跟你媽媽的合影照片,你打開門,我給你看。”
蘇渺將手機攥在手裡,緊急聯系人她寫了遲鷹的號碼,隻要按下就能接通。
她挪著步子來到了門邊,拉開了房門,然後迅速退到了桌邊,抓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穿著褐色夾克的男人走了進來,很自來熟地在房間裡溜達了一圈,嘴角咧開笑:“唷,家裡變了不少嘛,不是我走的時候的樣子了。”
“你…你說可以證明。”
徐堯見她這般防備,還拿著刀子,嬉皮笑臉地走到她面前:“哪有拿刀對著你親老漢的!快點放下!不怕遭雷劈?”
“你快證明!”
徐堯將手伸進了夾克內側的兜裡,從裡面抽出了一張照片,擱在桌上,指尖戳著照片緩緩遞過去。
蘇渺視線下移,赫然發現那竟是剛剛剪掉了一半的照片。
而與她合影的男人,恰恰就是面前這個臉上有黑斑的男人!
蘇渺手裡的刀子緩緩地放了下來,看著這張照片,眼淚掉了下來:“你為什麼現在回來嘛,我媽媽都…都走了。”
“當年我傷了人,犯事兒進去關了幾年,但我一天都沒忘記過你們娘倆啊!”徐堯看著淚流滿面的小姑娘,“現在爸爸回來了,爸爸想好好補償你,關心你,愛你。”
“你真的是我爸爸?”
“看嘛,照片為證,你要是還不相信,就跟我去做親子鑑定。”
蘇渺撿起合影照片,看著照片裡那個垮著臉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媽媽已經走了,你現在回來有什麼意義…”
“我聽說了,給別的男人生娃兒死球了。”徐堯揉了揉鼻子,輕蔑地說,“走了更好,那個惡婆娘在,還能讓我們認親嗎!”
聽到他這樣說母親,蘇渺腦子“嗡”的一聲,憤恨地望向面前的男人:“你…你滾出去!我不認你!”
“閨女,你是我的親骨肉哦,你不能這樣撒!”
“你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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