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瑤,你沒什麼要說的了嗎?”
成瑤:???
她看了眼錢恆,試探道:“我應該說什麼嗎?”
錢恆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像是憋著氣一般一字一頓道:“上次送完生日禮物以後,你難道沒有別的要說的了嗎?”
成瑤不明所以:“沒有啊。”
“……”
不知道是不是成瑤錯覺,總覺得自己說完以後,錢恆的臉好像更黑了一點。
她想了想,莫非送了禮物還要負責跟進老板對禮物的反饋?以此在明年老板生日的時候能送出更合心意的禮物?
“老板,禮物你喜歡嗎?”
“剛收到的時候不太喜歡。”錢恆矜持地抿了抿唇,“現在覺得畢竟是你的一片心意。雖然有點太誇張了,但是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情。我會考慮一下的。”
成瑤有點緊張,禮物竟然不合心意?要考慮什麼?給不給自己加薪嗎?
她趕緊道:“那老板你喜歡什麼樣的禮物?”
錢恆咳了咳,眼神看向遠處:“含蓄低調內斂一點的吧。”
“好的好的。”
成瑤想,反正離明年的生日還有一年,一年後再思考什麼是低調內斂又含蓄的禮物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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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例討論完了,成瑤自然不敢多耽誤一分鍾折合人民幣166.666無窮的錢恆,她貼心地幫錢恆打包好了個別還沒吃的甜點,然後便善解人意地道:“老板,已經浪費你一晚上時間了,你這日理萬機的,恐怕回去還有工作要處理,你有事就走吧。對了,這些甜點你帶著,晚上熬夜加班時候可以吃。”
錢恆神情復雜地看了成瑤一眼,然後他撇開頭:“我今晚沒有什麼要加班的。”
“哦哦!那真是難得啊!你一定想趕緊回去洗澡睡覺休息休息了!”成瑤不好意思道,“都怪我拉著你討論太久了。”
錢恆咳了咳,在曖昧的燈光下側臉上竟然仿佛有些微紅:“也沒有討論太久,如果你還想討論,也不是不可以。”
“沒了!”成瑤感激道,“現在都梳理通了!等把您送走,我就準備去見李夢婷,和她溝通下新的辦案思路,再核對一下房產上的一些信息。”
“……”
錢恆頓了頓,才狀若自然道:“要我送你嗎?沒準順路。”
“不順路哎,你的別墅和李夢婷現在住的地方,完全就是相反的兩個方向。”
錢恆頓了頓,然後轉開視線,鎮定道:“哦,我不回自己的別墅。”他咳了咳,“我今晚要回我爸媽那裡一趟,他們那正好和我別墅相反方向,所以和李夢婷的地方應該順路。”
成瑤求之不得,她趕緊說了賓館的地址。
******
晚上路空,兩人很快就到了賓館。
而本來要告辭的錢恆沒開走,他停好車,跟著成瑤一起下了車。
“老板?”
錢恆自然道:“哦,我爸媽剛才給我發短信,說晚上有聚餐,還沒回去,我沒帶家裡鑰匙,反正回去了也是在門口等,不如和你一起去,正好監督你對客戶的溝通有沒有盡職和逾越,作為年終考核打分的參考。”
成瑤點了點頭,案子當前,她也沒多想,徑自帶著錢恆一起上了樓,在進門前,讓錢恆在外面稍等,自己先進門告知李夢婷錢恆也一同拜訪,經過她的同意,才將錢恆一起迎了進來。
李夢婷是自己的同學和朋友,但此時此刻,她是自己的客戶,一位懷孕的情緒隨時敏感的客戶。這種時候,如果未經得她的首肯,就是錢恆,成瑤也不應該不打招呼就隨意帶進去與她會面。
成瑤進屋後也沒浪費時間,她把今晚和錢恆討論的結果都一一告知了李夢婷。包括她可能面臨的處境。
雖然很難接受,但很多事情並不以自己的意志為改變。
李夢婷果然十分不能接受:“為什麼會這樣?雖然沒領結婚證,但住在一起還有了孩子,為什麼法律就不對這種情況進行保護?”她的語氣充滿了失望和憤怒,“真諷刺啊,我自己還是法學院畢業的,遇到這種明顯被不公平對待的情況,卻根本沒法為自己維權。”
“別說我這種同居的,就是那些婚內出軌的,出軌也不成為離婚時一定可以讓出軌方少分財產的原因,完全看法官的酌情和自由裁量。”李夢婷面色灰敗,“瑤瑤,這種法律,根本不完善,根本不能切實保護到兩性關系中弱勢的女性的權利,你看,面對這種情況,我一個法學生沒辦法,你一個職業律師也沒辦法,那我們學法律的意義在哪裡?連自己也保護不好?”
成瑤噎了噎,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的四年法學教育真是白學了。”
就在成瑤糾結之時,錢恆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李夢婷愣了愣,看向這個傳說中的“業界毒瘤”。
錢恆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隻淡淡地掃了一眼李夢婷:“法律隻幫助警醒之人,而不幫助憊懶之人。這種法律格言你難道沒聽過?”
“很多人,因為不懂法,或者雖然懂一點法,但沒有意識到法律的重要性,在處理生活和工作中糾紛的時候,不能從法律的思維和角度去規劃自己的行動。最終在訴訟面前,發現自己根本沒能做出法律上有利自己的行為,或者沒能保護好證據,也不知道請律師或者沒能力請律師,最終隻能面臨敗訴甚至遭到法律制裁的結局。”
錢恆的聲音冷靜也沒什麼人情味,然而一字一言,都直擊李夢婷的內心:“這些人因為出身的限制,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法學教育,不懂法也意識不到法律。雖然根源上不是他們自身的錯誤,但不能以此就逃避法律的約束力和制裁。成文法具有滯後性,不可能完善到完全與時俱進,但成文法白紙黑字的存在著,就算不夠完善,也是有強制力的社會規則,這套規則不論你認可不認可,都客觀存在。你是一個受過大學教育的人,去攻擊或者不認可法律,除了能發泄點情緒外,對你的現實生活有什麼用?你不認可,這條法律就不存在?就對你不適用?還是你不認可,你馬上就能改變它?”
“我真的難以想象你不僅受過大學教育,還受過四年法學教育。你學法律最大的意義,不應該是警醒地意識到法律的存在,學習它掌握它,讓它為自己所用,在糾紛還沒發生之前就去做足事前救濟,冷靜地把控好未來的風險,保護好自己嗎?”
李夢婷愣住了。
錢恆揉了揉眉心,很頭痛的樣子:“法學生區別於別人的最大優勢,應該是事前就能利用法律規避風險,而不是等出了事才想著補救,發現沒法補救開始痛罵法律的不合理。”
錢恆的話雖然不近人情,然而說的一點沒錯。
李夢婷的臉上露出了羞愧而難堪的表情:“我……我法律學的也不是太好,司法考試還沒過……”
她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也算是承認了自己的問題,一般人也就到此為止了,但錢恆顯然不是一般人……
“不是法律學的差的問題,是你根本沒從普通人的思維轉變到法律人的思維來。就憑著本能渾渾噩噩過日子,安於現狀,得過且過,隨波逐流,經濟不獨立,根本不警覺未來的風險,也懶於去思考怎麼用法律規避風險保護自己。”
李夢婷一個孕婦,被說的都快哭了,結果錢恆還不緊不慢地給她補了一刀:“所以現在不是成瑤,也不是我,是你在面臨這種困境。”
李夢婷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而她竟然絲毫沒記恨錢恆給她插了那麼多刀,隻是哽咽道:“錢律師,謝謝您的提點,您一直是業界……業界戰無不勝的傳說,想問問,這個案子,如果您指點一下,是不是我能拿到房子?”
不說李夢婷,就是成瑤也充滿期待地看著錢恆,錢恆這麼高貴冷豔地批判了李夢婷十分鍾,想來應該批判過後,有什麼致勝絕招準備先抑後揚吧?
結果錢恆一臉理所當然地挑了挑眉:“我又不是神仙,你前期這盤棋下成這樣,我根本沒有可以補救的空間。”
“……”
“就看你的對手,這盤棋會不會後面自亂陣腳,下出大的敗筆來了。”
*****
因為錢恆這一番打擊,成瑤不得不又花了十分鍾安撫好了李夢婷,才最終離開。
今晚的錢恆有一點奇怪。
平時的他,就算面對標的額幾個億十幾個億的客戶,也都是有事上奏無事退朝,多說一個字恨不得都要收費,結果今天面對李夢婷這個標的額小到他根本看不上的案子,錢恆竟然說了這麼多。
尤其說的這些話,就目前案子的情況來看,也並不能扭轉什麼。
“老板,你下次見到李夢婷可別再打擊她了,她好歹是個孕婦……”
結果錢恆冷哼了一聲,不以為意:“就因為她是個孕婦,才更應該直面殘酷的現實,未來一個帶著龍鳳胎的單親媽媽,也沒什麼以往優秀的職場經驗和履歷,你覺得她的生活會比現在更容易?作為一個母親,必須比現在更堅強。這點打擊都吃不消?那還生什麼孩子,做什麼單親媽媽?”
成瑤抓了抓頭:“那可以換種方式說嘛。”
錢恆專心開車,沒說話。
直到賓利拐過一個彎,成瑤才再一次聽到了他的聲音。
“因為是你朋友才說。”
成瑤心裡一滯。
“否則你以為我會浪費我的時間?”
錢恆的聲音冷淡,然而成瑤卻覺得自己從中聽到了溫度,她掩嘴笑起來。
“你別想多。就單純當做對你今晚晚餐的謝禮。”錢恆卻不自然起來,他說完,又抿緊了嘴唇。
……
而並沒有隔多久,成瑤又聽到了他的聲音——
“按照我的費率,剛才說了最起碼一刻鍾,其餘還坐鎮陪同你見客戶半小時,路上接送還花了半小時,就算路程花費折半,正常還應該收費一萬。”
錢恆的語氣是不經意的雲淡風輕,他用餘光瞥了一眼副駕座位上的成瑤,語氣裡充滿了意有所指:“禮尚往來,你的晚飯和甜點,我可不像有些人,竟然以為打掃下衛生就可以抵消。我叫專業保潔來全屋清潔一整天,也才一千多塊錢。呵。你今晚這桌海鮮,加上你的人工,還不止一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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