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淮頌垂了垂眼,眼底情緒不明,隨手端起一旁的恆溫咖啡要喝。
但他忘了貓在一旁。拿過杯子的一瞬,小橘貓一爪子搡過來搶食,撞得他手一晃,咖啡灑了它滿屁股。
貓“嗷嗚”一下高叫,阮喻跟著揚聲一句“哎呀”。
原先的低氣壓情緒一下消散無蹤,許淮頌被重疊在一起的兩個聲音震得一愣,還沒作出反應,就聽阮喻問:“咖啡燙不燙?快給它擦擦!”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他也被灑到了,她看不見嗎?
許淮頌瞥她一眼,說“不燙”,扯紙巾抹了下手背,然後抓起“喵嗚喵嗚”叫的貓來擦。
阮喻趕緊制止他:“用湿紙巾!幹的太粗糙了。”
他看她一眼,隻好又轉頭去找湿紙巾。
可擦完以後,貓屁股還是黏糊糊的。
眼看它不肯自己舔幹淨,阮喻問:“它多大了,能洗澡了嗎?”
“三個多月了吧。”
“那你幫它洗洗,案子可以等會兒再說。”
許淮頌暗暗嘆息一聲,抱起貓朝外走,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怎麼洗?”
“這不是你的貓?”
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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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誰寄養在他這兒的?
阮喻晃了晃神,聽他又把問題重復了一遍:“怎麼洗?”
這叫她怎麼說?她想了想:“貓浴液、吸水毛巾、貓刷、吹風機,都有嗎?”
許淮頌點點頭。
“哦對了,還有福來恩。”
“嗯。”
“那你準備一下,在澡盆或者浴池洗都行,用三十五到四十度的溫水,注意……”
她話沒說完,就看到許淮頌放下貓,朝電腦走過來:“等等。”然後搬起電腦就往浴室走。
鏡頭一下子晃起來。
阮喻在心底“嚯”出一聲。
這突如其來的女友視角算哪門子事?
許淮頌把筆記本電腦擱在盥洗臺,二話沒說轉頭就走,留阮喻在那頭:“哎你……”別走啊!
鏡頭正對著他大敞的淋浴間,太尷尬了吧。
等了半天,許淮頌才抱著貓和一堆用具回來。
狹小的空間,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微妙,好像這層薄薄的屏幕消失了,兩個人一起身處浴室一樣。
阮喻清了下嗓,說:“你先調水溫。”
許淮頌把貓放在一邊,摁了幾下淋浴間的調溫鍵,摘下噴頭試水溫。
“等會兒別用噴頭淋,把水放到澡盆,不要沒過貓脖子。”阮喻看著他蹲在地上的背影,繼續說。
許淮頌一一照做,但貓滿三個月不久,還不習慣洗澡,一入水就要跳出來,一下濺起一瓢水。
他的襯衫很快湿了一片。
“左手拿住它脖子。”阮喻趕緊說,又補充,“下手別太重。”
“然後呢?”許淮頌提著湿淋淋的右手,回頭問。
“把它脖子以下的毛發都潤湿,抹上浴液,輕輕揉搓。”
他繼續照做,上浴液的時候,不知是不是手滑,左手松了一下。
結果當然又迎來幼貓的掙扎,水“哗啦”一下再次濺上他的衣服。
阮喻幾乎都能透過他湿透的白襯衫,隱隱約約看見他腹肌線條了。
“……”她趕緊別過眼。
許淮頌瞥瞥她,又轉回頭,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彎了彎嘴角,專心給貓搓澡,等泡沫被徹底洗幹淨,才說:“好了。”
阮喻回過眼,視線落在他頭頂:“拿吸水毛巾給它擦擦,開吹風機的時候用熱風,先拿遠點,調最低檔的風量,別嚇著它。”
許淮頌站起來,把貓放上盥洗臺,打開吹風機開始忙活。
因為角度問題,鏡頭沒有收入他的臉,隻能看到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在浴室淡黃色頂燈的映襯下,他輕撫幼貓的畫面像被鍍上了一層柔光,叫人心底軟得一塌糊塗。
阮喻的思緒漸漸飄遠,恍惚間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藝術館圓頂大樓,在那片雨後青草地,也有這樣一隻貓和一雙手。
這一幕,就像電影大師構造的一組長鏡頭。
時空的變幻自然而然渲染了觀眾的情緒,時過境遷的感慨與物是人非的遺憾突然被放到很大。
橘貓被伺候得舒服,低低嗚了幾聲。阮喻回過神來,發現它的毛發幹得差不多了。
貓被抱出去,許淮頌再回來的時候,旁若無人地扯出襯衫,開始解紐扣,從下往上。
阮喻:“?”
三顆紐扣之後,她反應過來,大聲制止他:“許,許律師!我還在這兒呢!”
許淮頌動作一停,望向屏幕,淡定自若:“哦,忘了。”見她一臉窘迫,又說,“我要洗澡。”
“那你把我搬……不是,把電腦搬出去啊!”
許淮頌的表情顯得有些費解:“你不會關視頻?”
“……”
說的對。阮喻連句“再見”也來不及講,飛快點了掛斷,坐在電腦前喝水壓驚。
一刻鍾後,收到一條微信消息。
思思:「學姐,方便的話,現在能見個面嗎?」
她盯著手機屏幕,在許淮頌那邊降空的智商直線回升。
突然急著見面,岑思思知道自己剛才被錄音了吧?
許淮頌也說過,這事藏不了多久,對方事後一般都能回過味來,但錄音已經拿到,也無所謂了。
阮喻疲於跟她再打交道,直截了當說:「不方便,還是之後法庭見吧。」
發完直接拉黑。
沒兩分鍾,顯然明白了究竟的岑思思一條短信飆過來:「用這種下作手段,不怕你粉絲知道?那咱們就比比誰更下作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兒童節拿腹肌色誘,你考慮過我們這些孩子的感受嗎許淮頌?
第13章
阮喻覺得這個邏輯挺稀奇。真要捅出真相,岑思思不也等於露了老底?
但也不是沒可能。因為她記起許淮頌剛才那通電話,似乎提到了一樁被告針對原告的報復性事件。
被告在面臨巨大的敗訴風險時,可能會產生魚死網破的心態。
想到這裡,出於類比心理,阮喻在網頁裡輸入許淮頌口中的“S.G”搜索起來。
最新的相關報道停留在前陣子一場庭審上。她沒發現太多被告的信息,反而注意到了另一個名字:Hanson。
許淮頌的英文名。
思維跑偏,她改而點進這個關鍵詞,看到一篇訪談性質的英文報道,介紹了他和S.G的淵源。
文章說,S.G曾在三年前因侵權事件遭到同行起訴,受醜聞波及,股市暴跌,面臨嚴重的資金危機。
當時在加州律師界頗享名望的許爸爸作為S.G的辯護律師,接手了這個案子,卻在開庭前兩天突發腦梗,搶救過來後被診斷為“腦血管性痴呆”。
臨陣換軍師太忌諱,如果因此敗訴,S.G將全面崩盤。可延遲開庭也不行。案子一天不解決,股市情況就會持續惡化,公司一樣得完。
時間隻剩兩天,董事會坐不住了,派代表到醫院頻頻詢問醫生,許爸爸在短時間內復健的可能。
結果當然是不可能。
最後許淮頌站了出來。——那年剛剛念完LLM,考過CA Bar,入行不久的許淮頌。
因為他跟在父親手底下學習,相當於從頭到尾接觸了整個案子,S.G最後死馬當活馬醫選擇了他。
沒人抱有太大希望。
但結果是,許淮頌在復雜的案件背景下,爭取到了當庭宣判。
S.G勝訴了,起死回生。
阮喻緩緩滾動著鼠標,拉到了文章的最後一句話:That's an incredible legend.——那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傳奇。
也許在說許淮頌,也許在說S.G。
但阮喻卻隻想到,許爸爸後來怎麼樣了?
*
次日,時隔十來天,晉江舉報中心針對抄襲事件作了判決,認定《好想和你咬耳朵》與《她眼睛會笑》相似比例不足後者十分之一,不構成借鑑過度。
阮喻把這個消息發到群裡,告知劉茂與許淮頌。
劉茂秒回,說有了這個判定後,訴訟勝算會更大,獲賠機會也更多。
然而有喜必有憂,阮喻打字:「不過論壇和微博大概又開罵了。」
十五分鍾後。
至坤劉茂:「還真是。」
軟玉:「說了什麼?」
網絡暴力這事傷人元氣,她關心輿論,卻又有點不敢看。
劉茂發了幾張截圖過來。
「撞成這樣還不算過度借鑑,怎樣才算?」
「早猜到這結果了,JJ能把自家搖錢樹砍了嗎?」
「還真不能,我一影視圈朋友說,寰視看中了這個IP。寰視啊JMS,大電影大制作,吹口氣千萬版權!做人可以不要臉,不能不要錢!」
「排。黑雞白雞,會下蛋的就是好雞。」
快要溢出屏幕的諷刺味道,看得人眼眶發疼。
最後這條大概是劉茂手抖發出來的,意識到不妥,他迅速撤回。
下一瞬,沉默很久的許淮頌來了消息:「你很闲?」
有點兇,阮喻沒敢接話。
至坤劉茂:「還好……」
許淮頌:「那就去寫律師聲明。」
接下來,阮喻眼前一花,看到了滿屏的微博號。從許淮頌手裡發出來,就像執刑名單一樣。
許淮頌:「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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