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殷心底冷漠,低頭恭敬回答:“是的。”
陸缜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停頓了好幾秒。
然後才冰冷地勾起唇角,露出不知是對誰的譏諷神色,又把視線放回文件上。
日思夜想讓人成魔,他的精神似乎已經不太正常,竟然會覺得這人的眼神有些熟悉。
“小王”退後兩步,微微躬身:“陸總,您慢用。”
陸缜低頭看著文件,沒有回應。
到底有一點尷尬。
楚殷轉身離開,下意識抬手蹭了蹭自己鼻尖。
那是個很自然的動作。
陸缜落在桌面的指尖驟然收緊。
他猛地抬起頭,看著她一步步往門口走。
走路的姿勢,出腳的深淺,有些穿不慣的高跟鞋。
如此荒誕,可一切卻那麼熟悉。在夢裡反復出現很多回。
是你嗎。
……是你吧。
陸缜的指尖忽然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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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冷漠的神情撕裂一瞬,從內裡透出些不可置信的瘋狂來。
“——慢著!”
楚殷落在門把手上的指尖一縮,鎮定地回過頭,“還有什麼事,陸總?”
陸缜長久地看著她,久到楚殷脊背都緩慢僵硬。
他的神情……難以形容,不辨喜怒。
隻有陸缜知道,那是種奇異的、但掩藏起來的狂熱。
很久之後,陸缜才垂眼看向手裡的咖啡。
“……回來。”他輕聲說,“杯子……你收走。”
楚殷後背被汗湿了,頓了一秒才道:“……哦。”
她慢慢走回陸缜的辦公桌前。
陸缜骨節分明的手落在杯子上,拿起來,送到嘴邊。
楚殷的心髒猛地懸空,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杯口。
陸缜觀察到她的神色,那一刻忽然就懂了,為什麼失而復得的人還會回來。
他勾起唇角,笑得厲害,眼角都泛起淺淡的紅。
——何其有幸,她來要他的命。
這行屍走肉的人生終於可以葬送在她這裡。
他甚至覺得幸福。
陸缜掀起眼皮,瞳色很黑很黑,含笑著看了她一眼。
楚殷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喝下去,她就殺死陸缜了。
那個年少時歡喜,卻折斷她的雙翼,傾注了她一生愛恨的人——就真的死在她手裡了。
陸缜仰起脖頸。
閉上眼睛。
毫不猶豫地喝了杯子裡的咖啡——
——“等、等等!”
楚殷忽然出聲叫停。
陸缜睜開眼。
楚殷的心跳聲轟隆隆作響,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沒有在抖。
“咖啡……涼了,我——給您換一杯吧。”
最後的一瞬間她退縮了。
是因為她將會背負一條人命,還是這條人命是陸缜,楚殷不知道。
她伸手拿走了陸缜手裡的杯子,鞠了一躬,然後快步離開辦公室。
因此也沒有看到,陸缜臉上的神情。
楚殷出了門,吐了口氣,心髒被擠壓得難受。
沒關系,她安慰自己。
她也沒想過一次就得手,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再一抬眼,才發現一些探究的視線從四面八方落在她身上。
這小助理送個咖啡,送了這麼久……
詭異的是,陸總竟然沒有把她轟走……
年輕的女職員們雖然不敢靠近陸總,但不代表她們對他放棄了興趣。公司裡開始對這個姓王的、其貌不揚的小助理投入關注。
楚殷並不在意這些,她隻是偷生而來的一縷殘魂,了結了她的執念,這一生就算結了尾。
而她原本以為,搞死陸缜並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接下來的日子卻發現……殺死他似乎輕而易舉。
……
公司裡那個其貌不揚的小助理似乎得了陸總的青睞。
職員們多方打聽原因,似乎是因為她泡的咖啡陸總很喜歡。
楚殷在他的多次傳喚下,開始頻繁進出他的辦公室。
並且擁有了很多很多下手的機會。
午休,陸缜躺在休息間的床上,蒼白的脖頸就暴露在空氣中,喉管看起來不堪一擊。
楚殷作為助理,為他蓋上被子,手裡捏著刀片。
隻要在脖子上劃下去,或者捅在心髒,一切就結束了。
陸缜閉著眼,神色平靜,並不知道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楚殷手裡的刀片都被捏得發燙,她屏住了呼吸,抬起手,一點點接近陸缜的咽喉。
他睡得很安靜,絲毫不設防。
楚殷的手幾度想要落下去。
他已經不是你喜歡過的那個少年。
他那麼瘋,那麼壞,斷了你所有自由,毀了你一生。殺了他啊——!
楚殷的手抖個不停,刀片險些滑落掌心——
她猛地回神,堪堪捏住了即將落在陸缜脖頸間的刀子。
然後她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休息室。
竟然下不了手。
楚殷藏起刀片,推門走出陸缜的辦公室,同層的女職員走過來,聲音略帶諷意:“勸你不要多想,就算能飛上枝頭當鳳凰,你在陸總心裡也隻是別人的替身。”
楚殷:“替身?”
對方得意道:“陸總心裡有個多年的白月光,不然你看集團這麼大,美女那麼多,那可能輪得到你?”
……白月光。
“而且,那白月光據說已經不在了,明白嗎?連贏都贏不了,一生無法跨越。”
楚殷露出一絲莫名的笑。
一生無法跨越?
那樣慘烈的勝利,她不需要。
-
楚殷做足了心理建設。
陸缜在交給她事情做的時候,順帶教了她很多東西。楚殷覺得莫名其妙,卻又不能露出端倪。
“晚上留下來準備一下會議。”陸缜說。
楚殷點頭:“是。”
交代完畢,楚殷抱著文件轉身離開。
陸缜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開口:“那年我其實——”
話消失在嘴邊。
在她面前,禁制幽幽浮現,神經的創痛如影隨形。
楚殷背影一頓。那年?
陸缜卻苦笑著放棄了。
“……沒什麼。”
規則沒有放過他。他的人生也沒有重來的機會。
死在她手裡,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這一生就不配和她長相廝守。
那就獨自離開吧。
他教了她一些東西,甚至籤好了股權轉讓的文件。
在他死後,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願她在這裡沒有他的世界裡,一生順遂。
而他帶著所有痛苦的秘密,終究腐爛進泥土。
……
晚上。
會議結束。
董事們一起外出喝酒。
陸缜在外很少喝酒,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喝得很多很多。
幾乎是故意把自己灌醉。
他身邊隻帶了一個小助理,別人幫忙把他扶進車子裡,送陸總回家的任務就落到了楚殷肩上。
她應下,伸進衣兜,摸了摸那把水果刀。
再嘗試一次。
車子停在陸缜的公寓外,楚殷扶著他,坐上電梯,到了他們家的樓層。
樓道裡的感應燈亮了又滅。
楚殷把燈弄亮,扶著他到了門口,忽然,被陸缜一把抱住。
她瞪大了眼睛:“陸總——”
陸缜意識不清,他的頭靠在她肩窩,露出不設防的脖頸,大動脈就在眼前。
楚殷下意識摸向了兜裡的水果刀,心跳加快。
現在這個情況動手,大概算性騷擾之後的正當防衛……
楚殷捏緊手指,握住了刀子。
陸缜靠在她身上,很低很低地在說著什麼。
楚殷耳邊隻有鼓噪的心跳,沒能聽清他的話。
刀尖一點點探出了頭。
穿破陸缜的衣服,抵在他的皮膚上,開出一朵血紅的花。
陸缜醉得太厲害,毫無知覺。
楚殷深吸了一口氣,刀尖向前。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眼底發熱。
從青蔥歲月開出的花,最後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她的手哆嗦著,一點點推進。
但就在下定決心捅進去的那一刻,她忽然聽清了陸缜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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