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的說她是想靠自己去爭取,也不想在日後給他留下什麼把柄。
紀昱恆安靜看她少頃,抬手揉揉她的頭,什麼都沒問,隻說了一個字,“好。”
稍後紀昱恆先去醫院門口買早飯,塗筱檸則去病房找母親,果然她也是個心思重的,早早就醒了。
“也不知道你爸昨晚睡得好不好,麻藥過了疼不疼。”母親還在擔心父親,眼下明顯黑了一圈。
“那主任不是說了有護工照應著?”
“話是這麼說,可是我們又沒花錢請人家,哪能盡心盡力的。”母親說著又拍拍大腿,“唉!昨天我疏忽了,應該跟主任打聽一下是哪位護工當班,然後去ICU那兒給人家塞點錢的。”
“護工也要塞錢?”塗筱檸一點兒沒有看不起護工的意思,隻是她以為醫院需要打點的隻有醫生。
母親斜倪她一眼,“虧你還是服務行業的,這點社會覺悟都沒有。”母親又做做捻錢的姿勢,“雖說這個不是萬能的,可沒有這個啊,是萬萬不能的,不管做什麼總歸還是花這個最好使。”
母女說著話紀昱恆已經買好早飯回來了,看他一身正裝儀表堂堂卻手拎早飯的不協調樣,這要擱行裡估計所有人要驚掉下巴了。
醫院門口隻有豆漿油條,塗筱檸覺得油條太油,沒吃幾口就要往一邊放。
節儉慣了的母親瞪她,“你是千金大小姐吶?才吃幾口就要扔?別浪費!給我吃下去。”
塗筱檸憋著嘴有些勉強地收回動作,但是看著這油條她實在再難下口,還在糾結紀昱恆已經從她手上接了過去,同時把豆漿遞給她,“喝豆漿吧。”然後他把她剩下的油條吃了下去,動作自然得一氣呵成。
指腹傳來豆漿的溫熱,耳邊是母親的埋怨,“昱恆你不能這麼慣著她,她這人心裡沒個數的,隻會變本加厲越來越無法無天。”
紀昱恆隻對母親笑笑。
他的笑就像塗筱檸今天早上看到的第一縷晨曦,清朗又明亮,讓她胸口跟手中的豆漿一樣暖,她捧起喝了一口,明明就是一杯普通的豆漿,卻從喉甜到了心底。
吃完早飯他們一起去ICU門口等候,果然過了會兒躺在移動病床的父親就被護工推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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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直接衝了上去,叫了聲老塗眼眶就紅了,父親也從被中伸手去抓母親的手,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喝酒了!”明明心裡緊張的要命,母親嘴上卻還是在嗔怪父親。
父親此刻也像個孩子似的認錯,隻是還殘留著術後的虛弱,聲音暗啞,“不喝了不喝了,結石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啊。”
“好了好了,別堆在門口,快送病人回病房去。”護士出來說。
他們趕緊往後退退讓路,紀昱恆去按電梯,護工推著父親進電梯的時候跟他笑著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塗筱檸掃到了這個細節,但當時注意力都在父親身上就沒多留意。
等父親回到病房一切安頓好,塗筱檸看看時間便跟紀昱恆說,“爸沒事了,你先去上班吧。”
紀昱恆說,“不急。”又陪了一會兒直到一連接了幾通電話,才被母親催著走了。
“你快去忙昱恆,這裡有我們。”
紀昱恆看著塗筱檸,“那你照顧好爸媽。”
塗筱檸點頭,他這才握著手機打開病房門。
“等等。”塗筱檸追過去。
他駐足,她踮起腳尖給他拉好領帶,又撫平他的襯衫,然後抬眸凝著他。
“好了。”
他眸底承載著她的影子,又立了一會兒。
塗筱檸抬手推推他輕聲提醒,“該走了。”
“嗯。”他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直至他的身影在長長的走廊裡再也看不見她才回到父親病床邊。
母親看看她,“要不你也上班去吧,我看昱恆累得很,年底銀行挺忙的吧?”
“年頭跟年末,銀行裡幾乎是沒有白天跟黑夜的。”塗筱檸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母親擰著眉,“這世上哪有什麼容易的事情,收獲總是跟付出成正比的。”又嘆氣,“要我說啊,你倆錢夠用就行了,什麼百不百萬的又怎麼樣?歸根到底身體最重要,沒了健康賺再多錢有什麼用?回頭你跟昱恆講讓他別那麼拼了。”
塗筱檸聽著卻沒作聲,這世間又有哪行哪業是容易的呢?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一看來電顯示是饒靜,便到走廊上去接。
“昨晚手機被我小侄女拿去玩的時候掉廁所了,在米缸裡插了一夜才又能開機了,一看你連打我3個電話,怎麼了?”饒靜在電話裡問。
“我爸在仁濟動第二次腎結石手術,昨晚出了點小狀況,我想你做過這兒的代發興許能問到什麼人,不過現在沒事了。”塗筱檸長話短說。
“啊?”饒靜有點自責的語氣,“怎麼偏偏就是昨晚我手機進了水,你爸現在怎麼樣?”
“就術後一個小指標不正常,虛驚一場,這會兒已經恢復了。”
“那你上午就別來了,我幫你跟紀總請假。”
“嗯,謝謝饒姐。”
“沒事,照顧好你爸。”
掛斷電話塗筱檸回到病房,正好看到剛才那護工換班又來推隔壁床去手術室,他看到母親就很客氣地笑,還問,“剛剛那小伙是你兒子?”
母親說,“那是我女婿。”
“女婿啊?”那人還有略顯詫異,又很快恢復,豎了豎大拇指,“你女婿靈啊,昨晚就像蹲點逮我似的,一看到我就問是不是ICU的當班護工,裡面有沒有一個叫塗石安的病人。”
母親一愣,護工又繼續說,語氣有點邀功的意思,“反正您愛人昨晚在裡面一點兒沒受苦,我給他蓋了三次被子,喂他喝了兩次水,還有上廁所我都給他捧尿壺,照你女婿的叮囑,弄得呀清清爽爽,幹幹淨淨的。”
這架勢一看就是收過紀昱恆錢了。
塗筱檸此刻跟母親是一個反應,母女倆互看一眼,一時半會兒嘴裡都沒說出話來。
第79章
塗筱檸腦子裡過濾了一遍昨晚的場景, 他一直跟她在一起, 隻有她陪母親在病房的那段時間他說出去抽煙,原來竟是去了ICU, 他缜密的心思果真把什麼都考慮周全了。
“我這好女婿,好女婿喲。”母親感動得眼眶又紅了, 對紀昱恆更是贊不絕口, 而塗筱檸也久久難以平靜,仿佛他每做一件事, 她的心就跟著多淪陷一分。
一上午電話要被企業打爆, 都是催她放款的,看到父親已能正常進食她不敢再耽擱, 下午趕緊回了DR, 簡單跟饒靜說了會兒話,又忙得像打仗似的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
企業財務又打來奪命18call催她下賬, 她拿著放款材料在行裡恨不得小跑,去審批部的時候她電梯都不想等了,直接走樓道, 誰知樓道有人,雖然人站在上一層她看不到,但聲音還是透過虛掩的縫隙清晰傳了出來。
“你為什麼非把自己逼得這麼累?你明明有別的選擇。”竟是唐羽卉的聲音。
塗筱檸疑惑著又不想做暗戳戳的偷聽者, 便要離去,直到那熟悉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她猛然收住了腳步。
“什麼意思?”
唐羽卉苦笑了一聲,“你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明白, 你其實什麼都明白,你明明知道隻要你向我開口,這次競標就會十拿九穩,可你偏偏要去舍近求遠。”
“工作上的事還輪不到你教我。”他還是一貫的淡漠疏離,包括對她。
“我有時候在想你有沒有心,從前在學校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你為什麼總看不見別人對你的好?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挪動了腳步同時打斷了她。
她又喚,“師哥。”
“現在是上班時間,別再讓我聽到這兩個字。”他的聲音已經遠了些,好像是往上走了,而唐羽卉也沒再追上去。
樓道又恢復了往日的靜謐,塗筱檸悄無聲息走遠,仿佛從未來過,腳下步伐仍急促,卻再也沒有了之前被企業狂催的煩躁,甚至走著走著她傻不拉幾地笑出一聲,明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幸災樂禍,原來唐羽卉於他,也並非是特殊的。
下班的時候凌惟依給她發來語音通話,她表示自己已經沒事了,讓她不用再陪著她,好好陪家人。
塗筱檸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但好久沒回家心裡又記掛著紀昱恆。
“放心,不會尋死覓活的,我已經想通了,隻是忘記他和曾經的事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一點點而已,很快的。”凌惟依仿佛又回到了正常的她,但塗筱檸知道忘掉一個人根本沒有她所說的那般容易。
凌惟依還在開玩笑,“你們銀行要是有優秀男青年給我介紹介紹啊,我有房有車有廠子。”
“優秀男青年大把,可這質量參差不齊,回頭給你挑個好的。”塗筱檸隻說。
“我要求不高,能看就行,結婚嘛,無非就是兩個人兩張嘴,湊合湊合抱著睡,反正這日子都是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所謂白首不相離也遲早都會分離的。”凌惟依像是看透了似的,竟跟她之前的想法如出一轍。
塗筱檸握緊手機,不知該說什麼,怎麼就連灑脫到沒心沒肺的凌惟依也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掛完通話,她看著微信上跟凌惟依的聊天背景,是她之前設置的一張畢業照,照片裡她跟凌惟依穿著學士服雙手託著下巴趴在學校的一個亭子欄杆上,兩人笑靨如花,青澀稚嫩。她抬手觸碰著那時的兩人,多無憂無慮啊,可她們終究是回不去了,正是應證了那句歌詞——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
可是婚姻,曾幾何時她也跟凌惟依想法一樣,以為結婚就是找個合適的人走一步算一步,得過且過湊合湊合就行了,但真的經歷了才發現之前的自己太幼稚了,那個人會慢慢佔據你的世界,滲透到生活裡每一個細節,那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如果沒有感覺甚至三觀不合,會很難走下去,至少作為女方她是這麼認為的,而她對他的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以前她不願承認,經過了昨晚和早上那些事,她越發確定,其實在父親第一次做腎結石手術那次,他細心照料父親,耐心且認真,連被父親的口水濺到手都沒有嫌棄,那一刻她明明近在眼前可以一步推開他,卻整個人如同被定住,腦海裡好像有個聲音隱隱在說,“塗筱檸,就是他了,這個男人,你嫁了吧。”
她握著手機閉閉眼,有些恍然也有些悸動,原來所謂的衝動並不是真的衝動,那時的自己就早已動了心。
下班回到家裡,還是一成不變的整潔模樣,隻是衛生間裡堆了一些他還未來得及清洗的衣物,要是以前她肯定直接一股腦扔進洗衣機裡,他曾經說過她一次,說內衣和外衣不要混在一起放入洗衣機,可是她從來不聽依舊我行我素,後來他也就不說了,隻是每次洗澡的時候默默把自己的貼身衣物還有襯衫手洗好先掛在衛生間裡滴一夜的水,第二天一早再掛到陽臺。
她嘆了口氣,瞧瞧她以前都做了些什麼,一點都不稱職。
她撩起衣袖開始全部手洗,不過他的襯衫本來就不髒洗起來一點不費力,把它們一件件掛在衛生間裡,她還油然升起一股小小的自豪感,又拖了拖地,擦了擦家具,一折騰就晚了,她隨便下了碗面吃了一口就去洗澡了。
洗頭的時候她按按自己的洗發水,發現已經沒了,之前也往裡面灌過水重復用過一輪了,本來想著買的,被凌惟依的事情一打岔後來就忘了。
她把空瓶子隨手往旁邊一扔,就用了他的海飛絲,好久不用這牌子覺得好像也挺順滑的?
等她洗好吹幹頭發出來,正好他開門進屋。
“回來了?”
“回來了?”
兩人又是異口同聲,過會兒塗筱檸先點點頭,然後快步過去,還好,酒味不重。
“你這每周的飯局都要趕上人家全年的了。”她接過他的西裝,既心疼又關切。
“自古以來中國的酒桌文化就已根深蒂固,官場,商場,職場想要談事喝酒都必不可少。”他看著她剛吹好的蓬松長發,一天的疲憊也跟著那柔軟發絲漸漸消散。
“可你也得顧著自己的身體。”塗筱檸把拖鞋給他遞過去,又把他西裝掛在身後的落地衣帽架上,雙手撫平整,可是不知是不是昨晚在車裡睡了一夜,西裝背後總有幾道折痕消不去。
“你昨晚塞給那護工多少錢?”她手上動作未停,回眸問他。
他換好鞋走近,對她知道這件事也沒意外,“沒多少,幾百。”
塗筱檸聽母親早上說一個護工一天的收入是小幾百,一般塞給一百,客氣地塞個兩百,他直接給了幾百,難怪早上那護工那麼客氣。
也沒再追問,她繼續拉他的西裝,“這事你昨天也不跟我說一下。”
他沒回,隻問,“爸怎麼樣了?”
“跟上次一樣,麻藥過了有點疼,但已經能正常進食了,醫生說周末出院。”
他嗯了一聲,又說,“昨天醫生說爸的腎結石並不全是因為喝酒造成的,主要是體質原因,他是酸性體質再加上不注意飲食容易在體內產生結晶,久坐再不運動就形成結石堆積,他的腎結石比常人數量超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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