葷素搭配,殷蕙撕一點羊肉喂衡哥兒,等小家伙吃完了,乳母再喂上一勺粥。
徐清婉、紀纖纖也分別給孩子們準備了配食。
二郎見衡哥兒吃得那麼香,忍不住問殷蕙:“三嬸,五郎吃得是什麼粥?”
離得有點遠,他看不清楚,但總覺得會很好吃。
殷蕙笑道:“菜粥,就是把白菜葉子切碎放在粥裡煮。”
二郎立即露出一副“好難吃”的表情,他隻愛吃肉,除非爹爹在旁邊看著,他才不會吃一片菜葉子。
紀纖纖看眼兒子,羨慕殷蕙道:“五郎真好養,二郎挑食,讓他吃片葉子比讓他背書還難。”
殷蕙不由地看向男客那邊的魏曕。
她在飲食上很挑的,魏曕則是什麼都能吃,衡哥兒這點肯定是隨了爹爹。
殷蕙吃得半飽時,忽見遠處有一條“火蛇”緩緩靠了過來,離得近了,才看清楚是十幾個穿胡裙的高挑歌姬。
歌姬們站在兩簇篝火中間,開始跳起舞來。
她們的雙手分別握著一根四五尺長的火把,舞動的幅度並不大,喝著悠揚奔放的胡樂,輕松自在地跳動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草原上自在放牧的牧人、奔跑嬉戲的孩童。
殷蕙無意識地跟著節拍晃起肩膀來。
其他女客也是如此,忽然,魏楹拿帕子擦擦手,笑著跳起來,加入了那些歌姬。
郭側妃喊了一聲,見女兒不聽,無奈地搖搖頭。
男客這邊,燕王看到女兒被火把映紅的笑臉,也沒有管,繼續喝酒,暗暗拿餘光瞟起在場的年輕小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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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們無須留意,燕王最先看到了馮騰,一手拿著一根羊腿啃得滿嘴是油,眼神一會兒落在這個歌姬上,一會兒落在那個歌姬上,可能隻是吃肉時隨便看看。楊鵬舉在與他的父親聊著什麼,似乎對歌姬的舞蹈並不感興趣。崔玉面帶微笑,那是在認真欣賞歌姬的舞蹈,而不是歌姬的臉。
燕王很滿意,這三個外男小輩,沒一個好色的。
.
次日燕王給兒子們放了假,叫他們陪陪各自的媳婦孩子。
早上睡醒了,魏曕才提及此事。
殷蕙坐在床邊,一邊穿鞋一邊道:“那您陪衡哥兒抓螞蚱去吧,我與二嫂、二妹、三妹約好了去跑馬。”
妯娌姐妹們之間雖然各有私心,遇到什麼事時會嫉妒會針鋒相對會,但也沒有什麼大仇大恨,該玩的時候還是一起玩,趣味才足。
魏曕:“在哪裡跑?”
殷蕙:“就別院附近的草原,您放心,我們不會跑遠的。”
說著,她笑著走到衣櫃前,取出三套馬裝,一套紅、一套天青、一套荷綠,一起提在手裡問魏曕:“哪套好看?”
魏曕看了眼,道:“綠色的吧。”
紅的太豔了。
殷蕙想著今日是第一次跑馬,穿素淡些也好,反正要在圍場住一個月呢,三套馬裝肯定都能派上用場。
吃過早飯,抱起衡哥兒親了親,殷蕙便去這座簡陋東六所的前院等著了。
紀纖纖已經到了,穿一身水紅色繡纏枝花的馬裝,豔麗妖娆,見殷蕙穿得這麼綠,她打趣道:“草原就夠綠的,三弟妹不怕我們找不到你的影子嗎?”
殷蕙笑道:“我的馬是白馬。”
其實她還有一套白色馬裝,用金盞的話說,那套穿起來仙氣飄飄,不過飛雪毛色雪白,她再穿白,騎上馬才是身影難覓。
紀纖纖並沒有見過殷蕙的馬,不以為意,說起闲話來:“我們家四郎昨晚又吐了一回,今天可千萬別再吐了,都怪二爺,非說什麼雄鷹都是摔出來的,他自己跑個馬今早都起不來了,還指望四郎當雄鷹呢。”
殷蕙:“二嫂這話別說太早,咱們也都很久沒跑過馬了,今天跑一趟,說不定也要腿酸。”
紀纖纖:“酸就酸吧,你一個月還能出去一趟,我早憋壞了。”
沒多久,魏杉、魏楹陸續到來,前這一身櫻紅,後者一身鵝黃,各有各的美。
走出別院,馬夫已經將四匹馬牽了過來,紀纖纖的是匹棗紅馬,魏杉與魏楹的都是黑馬。
殷蕙走到飛雪身邊,笑著摸了摸馬脖子。
紀纖纖從頭到尾將飛雪打量了一遍,越看越喜歡,不由後悔自己當初為何覺得棗紅更好看。
罷了,漂亮的馬未必跑得快!
四女翻身上馬,朝草原慢跑而去。
草原遼闊,紀纖纖挑了一處地方作為起點,吩咐一個小太監站在這裡,再派另一個小太監趕去三裡地之外,大家跑一個來回,誰先跑回來誰勝。
等待小太監定好遠處的方位時,四女先下馬活動筋骨。
魏曕牽著衡哥兒走出別院,就見遠處四女翻身上馬,正準備出發。
“娘!”衡哥兒認出娘親的身影,指給爹爹看。
魏曕問:“要看娘跑馬嗎?”
衡哥兒點點頭。
魏曕就挑了一處方便觀看的草地。
四匹馬已經跑了出去,風吹動女子的裙擺翻飛,其中鵝黃、荷綠的兩抹身影迅速將另外兩人拉下了。
更遠的草原上,燕王帶著一隊人馬跑馬歸來,看到這邊的情形,他做個手勢勒馬停下,笑著旁觀起來。
馮騰問:“這都誰跟誰啊?”
離得遠,馬背上人又隨著駿馬的奔騰臉龐晃動,他真看不清楚。
馮谡訓斥道:“閉嘴。”
燕王笑了一聲,解釋道:“黑馬上的是本王幺女,白馬上的是本王的三兒媳,你們猜猜,哪個會贏。”
在燕王眼中,家中的女眷會騎馬、擅騎馬,是優點,他樂見其成。
馮騰仔細看看,道:“三姑娘的馬跑得更快。”
燕王問馮谡等三位指揮使:“你們也說說。”
馮谡道:“確實三姑娘的馬更好,不過三夫人在坐騎略遜一籌的情況下還能與三姑娘齊頭並進,馬術必然不俗。”
高震點頭:“馮兄言之有理。”
楊敬忠:“確實,此賽二人難分勝負。”
駿馬奔騰,三裡地很快到了盡頭,魏楹率先衝過小太監所在的方位,然而她還在勒馬準備調頭折返時,隻聽身後傳來一聲駿馬嘶鳴,魏楹回頭一看,殷蕙竟然在沒有減速的情況下於小太監旁邊直接勒馬,飛雪高高揚起前蹄,旋即半步路都沒有多跑,轉身朝來路奔去,開始了返程的比賽。
“厲害!”馮騰激動地喝了一聲彩,“三夫人這個轉身真利落!”
燕王摸摸胡子,目光落到女兒身上。
魏楹棋逢對手,調好頭後一甩馬鞭,急速追趕起來。
紀纖纖、魏杉已經放棄了,慢悠悠地跑著玩,見她們都回來了,兩人幹脆停下,也坐起了看客。
“三嫂好馬術,是我輕敵了。”魏楹還差殷蕙半個馬身時,喘著氣道。
殷蕙看她一眼,笑著問:“三妹這是認輸了嗎?”
魏楹用一鞭子回答了她,下一刻就追上來一截。
這時,殷蕙看到了遠處觀賽的魏曕與衡哥兒,陽光從後方灑落在父子倆身上,光影模糊了他們的面容。
殷蕙忽然升起一股衝動,她想讓衡哥兒知道他的娘親有多厲害,想讓魏曕知道,她雖然出身不如他們這些皇子龍孫,但除了血脈,她一點都不比他們差。
距離終點還剩幾丈遠時,殷蕙突然松開韁繩,雙足脫離馬镫,身體輕盈如飛燕般一躍而起,穩穩地站在了馬背上。
對於旁觀者來說,這變化隻發生在眨眼之間。
疾風吹得荷綠色的衣袖裙擺翻飛,藍天之下白馬之上,張開手臂的她,宛如一隻低空翱翔的青鸞。
衡哥兒睜大了眼睛。
魏曕眉頭緊鎖,直到飛雪跑過終點她重新坐下放緩速度,他高高提起的心才也落回了原處。
“娘!”衡哥兒興奮地朝娘親跑去,他也要騎馬。
殷蕙見了,與願賭服輸的魏楹打聲招呼,催馬朝父子倆而來。
下馬的時候,殷蕙的腿因為剛剛的刺激微微發抖。
這時候,她看清了兒子的笑臉,也看清了魏曕眼中的冷。
殷蕙困惑地看著魏曕,難道他是不滿她出的這場風頭?
“不許再做那種動作。”停下腳步,魏曕低聲斥責道。
殷蕙哦了聲,垂下眼,手搭在衡哥兒的腦袋瓜上,輕輕摸了摸。
魏曕感覺不到她認錯的誠意,看看兒子,他繼續道:“你就不怕自己摔下來,衡哥兒沒了娘?”
殷蕙的手一頓。
所以,他生氣不是因為她出風頭,而是因為那個動作太危險,他擔心她受傷?
她抬起頭,看到的還是熟悉的冰冷臉龐,因為動怒而更冷。
殷蕙試著笑了笑:“我練過很多次的,您不用擔心。”
魏曕:“這三年你可做過一次?”
殷蕙咬唇,這三年她都乖乖地在王府當三夫人,唯一一次由他陪著跑馬,卻因為撞見表哥等人而半途而廢。
確實有點冒險。
可是,成功站在馬背上的那一刻,她很享受,仿佛兩輩子裡留在心頭的那些陰影與不快都隨風吹走了。
“知道啦,下不為例。”心情好,殷蕙再次笑出來,借身影掩飾輕輕晃了晃他的袖子,“您也別生氣了,我這不好好的。”
魏曕面無表情地拂開她的手。
“騎馬!”衡哥兒開始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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