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就一手牽著衡哥兒,一手牽著循哥兒。
孩子們懂事,在宮裡都很安靜,一直到出了宮門上了自家的馬車,循哥兒等一家五口都坐好後,才悄悄問母親:“娘,皇祖父要帶大哥去邊關嗎?”
殷蕙笑道:“應該是了,具體何時動身,要等皇祖父知會下來。”
循哥兒看看身邊的大哥,眼圈慢慢地紅了。
殷蕙沒想到小兒子的眼淚來得這麼快,這一看,她的眼睛也發起酸來,趕緊去看被魏曕抱在懷裡的女兒,假裝幫女兒掩掩鬥篷。
衡哥兒安慰弟弟:“我聽皇祖父說了,可能要等四月才出發,還早呢。”
循哥兒腦袋朝後靠著哥哥的肩膀,偷偷地掉眼淚。
哥哥走後,他就要一個人去學宮裡讀書了,再也沒有人陪著他,被父王檢查功課的時候,也隻有他自己。
越想,循哥兒的眼淚就越收不住,一串一串地往下掉,還不敢伸手抹,怕被父王發現訓斥。
衡哥兒知道弟弟在哭,可父王就坐在那裡,他得幫弟弟掩飾。
“父王,皇祖父為何要去巡邊?”衡哥兒很是好奇地問道。
魏曕看看低著頭的妻子,再看看歪著腦袋的小兒子,突然明白為何循哥兒一直都很怕他了,原來循哥兒不但容貌更像殷蕙,這膽小、愛哭的性子也隨了她。
偏偏越是如此,越得小心對待,免得娘倆哭得更兇。
魏曕也就裝作什麼都沒察覺,先給衡哥兒講起巡邊的意義來,包括兒子跟著皇祖父去巡邊,能受到什麼樣的鍛煉。
衡哥兒聽得很認真,循哥兒聽著聽著,也被父王的話吸引,漸漸止了眼淚。
幾座王府離皇宮都不遠,魏曕還沒講完,蜀王府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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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曕對衡哥兒、循哥兒道:“先睡吧,明天父王再繼續給你們講。”
小兄弟倆乖乖點頭。
魏曕去送寧姐兒回房,殷蕙一直將兒子們送過去,兄弟倆經常睡在一起,今晚也不例外。
殷蕙一直逗留到孩子們洗漱完畢躺進被窩。
衡哥兒看著床邊的母親,笑道:“娘不用擔心,就算明天就出發,皇祖父也會照顧好我們。”
有皇祖父在,誰敢欺負他們。
衡哥兒反而對巡邊非常期待。
殷蕙看著兒子酷似魏曕的小臉,笑了:“好,反正出發還早,娘先不想了,循哥兒也不用擔心,快睡吧。”
循哥兒點點頭,被窩裡的小手抱住了哥哥的胳膊。
殷蕙放好紗帳,留下一盞燈,走了。
一出門,就見魏曕站在廊檐下,也不知在這裡等了多久。
“怎麼還過來了?”殷蕙走到他身邊,下意識地挽住他的胳膊。
魏曕看向她的眼睛,隻是燈光朦朧,分辨不出她在屋裡有沒有掉眼淚。
“怎麼待了這麼久?”他反問道。
殷蕙沒說。
回到後院,一進堂屋,魏曕先往她臉上看。
殷蕙也沒那麼容易掉眼淚,嗔了他一眼。
還在燕王府的時候,一大家人有守夜的習慣,一直守到子時才睡下。如今分府單住,魏曕沒有折騰孩子們,剩下他與殷蕙,與其坐著守,不如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守,他又不像父王,喜歡聽戲歌舞什麼的,蜀王府裡一個歌姬戲子都沒養。
進了帳中,殷蕙鑽到他的懷裡,愁上心頭,嘆了口氣。
魏曕摸摸她的頭,道:“四郎那身板都要去,衡哥兒你擔心什麼。”
魏曕雖然也有點不放心兒子小小年紀遠行,但他很清楚,如果父皇隻帶大郎、三郎去,二哥心裡不會好受,他亦如此。
父皇一口氣點了三房的孫子,嫡庶都有,說明他盼著每個孫子都有出息,而不是隻把太子家的孫子當孫子。
另一方面,能去巡邊,確實有利於衡哥兒的成長。
道理殷蕙都明白,她就是突然知曉此事,需要時間緩緩。
“人家大郎、三郎是親兄弟,二郎、四郎也形影不離,就咱們衡哥兒沒個伴。”殷蕙酸溜溜地道。
魏曕:“這樣也好,衡哥兒可以專心見聞,若是帶上循哥兒或八郎,他還得照顧小的。”
作為父王,魏曕當然知道家裡的孩子跟哪個堂兄弟更親。
殷蕙又想到了小兒子:“循哥兒瞧著比我還舍不得衡哥兒。”
魏曕:“習慣就好,大的們走了,學宮裡隻有他、六郎、八郎,八郎與他一心,兩人總不至於被六郎欺負。”
六郎是庶子,也沒有二郎、三郎的底氣。
殷蕙後知後覺地發現,無論她說什麼,魏曕都有話來安慰。
“算了,這其實是好事,咱們不能辜負了父皇的一片苦心。”
宮裡,魏暘、徐清婉夫妻以及大郎、三郎、六郎、眉姐兒這幾個大孩子,還在陪著永平帝、徐皇後、四妃守夜。
漫漫長夜,歌姬們輪流獻舞,為貴人們助興。
永平帝精神很好,忙了一年難得休息,一會兒欣賞歌姬們的舞姿,一會兒聽聽戲,再與徐皇後、四妃聊聊天,平時沒空聊的,現在想到什麼一一補回來。
溫順妃偷偷打了個哈欠,再與崔淑妃遞個心照不宣的眼色。
郭賢妃坐在徐皇後下首,困了也不好表現出來。
李麗妃坐在永平帝下首,不時給永平帝敬敬酒,媚眼如波的,伺候得很是殷勤。
魏暘趁喝酒的時候偷偷瞟了眼精神抖擻的父皇,這時候,他多少有點羨慕可以回府休息的弟弟們。
父皇總是遵循著守夜的習俗,可他卻覺得守夜乏味極了,歌姬們再美舞得再好看,隻能看不能動,有什麼看頭?而且因為他是長子,他連看都不能多看,不似二弟那般,至少飽了眼福。
熬著熬著,子時終於到了。
魏暘真心實意地笑了出來,帶著妻子、子女朝帝後、四妃拜年。
永平帝笑笑,竟然還帶著家人們去外面欣賞了一會兒金陵城內此起彼伏的煙花,看夠了,這才示意眾人回房休息。
回東宮的路上,魏暘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可真的洗漱完畢躺到床上,他反而睡不著了,看著旁邊的徐清婉:“你說,父皇去巡邊,帶大郎、三郎就夠了,為何還要帶二郎他們?”
按理說,他是太子,已經凌駕於四個弟弟之上,那他的兒子們自然也比侄子們尊貴,父皇該區別對待的。
徐清婉道:“都是在父皇身邊長大的,哪個都喜歡,年紀也沒差太多,就一起帶上了。”
有的人坐到了龍椅上,那真就是孤家寡人了,眼中隻有權勢江山。
公爹不是那種帝王,妻妾子孫在公爹的心裡都佔有一席之地,包括打小病恹恹的四郎。
魏暘抿了抿唇。
父皇這麼安排,弟弟們肯定都高興,王爺的兒子竟然與太子的兒子同等待遇。
徐清婉看出他的不滿,道:“這樣也好,二郎、四郎、五郎也都是您的侄子,他們跟著父皇開了眼界,將來若有出息,還不都是替您效力。”
魏暘在心裡嗤了聲。
婦人之見。
對於帝王而言,兒子有出息就夠了,弟弟侄子那邊,最好不要太有出息。
第161章
元宵過後,永平帝在朝堂上宣布了他要巡邊一事,自此,京城與各地都開始為此做起了準備。
殷蕙也替衡哥兒預備起了行囊。
她先將自己能想到的東西列到單子上。
小時候祖父經常外出經商,殷蕙見過德叔幫祖父收拾行囊,知道哪些東西是必須的。隻是那時候她是孫女,孩子心性,如今她是母親了,就覺得好像還不夠,恨不得去菩薩那裡求個傳說中能包納萬物卻又能變得小小的方便隨身攜帶的寶物來,送給衡哥兒。
一張單子修修改改,殷蕙又拿去給魏曕看,讓他這個父王查漏補缺。
魏曕從上到下一條條看下來,帶著殷蕙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他拿起筆,沾墨,在單子上勾了三樣東西,分別是衣物鞋襪、藥箱、洗漱用品。
“其他的宮裡都會預備。”
殷蕙抿唇,搶過筆又勾了一樣,零食。
“衡哥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胃口好容易餓。”
她振振有詞,魏曕也就同意了:“那就準備些肉幹堅果,不必太多。”
殷蕙點點頭,又看著“衣物鞋襪”那條喃喃自語起來:“父皇這一走,怎麼也得大半年,我得給衡哥兒預備幾套大些的衣裳。”
魏曕坐到旁邊,看著她在那裡思索要預備幾套。
看著看著,魏曕想到了兩人剛成親的時候。
成親第一年秋,他、大哥、二哥要跟著父王巡視邊關,她也是這般列了一個單子。
魏曕看了一眼便放下了,他的行囊自有安順兒為他準備,無須她費心費力弄一些沒用的物件。
成親第二年秋,他與大哥一家要來金陵給先帝祝壽,出發前幾日,她問了一下要不要幫忙預備行囊,他搖搖頭,她也就沒再操持。
等魏曕從金陵回來,她就變了樣子,待他再不像以前那麼殷勤。
如今看她為兒子費心的模樣,魏曕竟然有些懷念她圍著他念念叨叨的時候。
殷蕙滿腦都是兒子,突然間魏曕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到了懷裡。
殷蕙疑惑地看過去。
魏曕沒說什麼,扣住她的後腦吻了下來。
殷蕙眨眨眼睛,隻覺得莫名其妙,以前他要是有這種心思,行為舉止甚至眼神總會先透出些暗示來,剛剛夫妻倆還在替孩子打算,他怎麼就想到那上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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