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2024-10-30 16:40:583439

  殷蕙能理解三郎的抗拒。


  魏暘去世,整個大房都從距離那最高處一步之遙的位置跌落下來,這時候無論哪位王叔取代了他們父王的位置,大郎、三郎都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都是人之常情,沒什麼好指摘的。


  殷蕙看向長子魏衡,大郎不需要擔心,三郎卻是個衝動的,殷蕙希望兒子暫且體諒一下三郎的心情,如果三郎有什麼冒犯的言語或舉動,兒子不要與三郎計較。


  魏衡明白,朝母親點點頭。


  眾人就進去了。


  徐清婉在裡而廳堂等著。


  就算魏曕做了太子,徐清婉仍然是他的大嫂,又是在守喪期間,不去門前迎客也不算失禮。


  這時候說什麼客套的話都是虛的,不可能慰藉得了徐清婉的心情,所以殷蕙隻是讓迎春送上喬遷賀禮,輕聲對徐清婉道:“一點心意,還望大嫂收下。”


  徐清婉朝殷蕙笑了笑。


  早在殷蕙之前,大公主、紀纖纖、福善等人都來過,每個人都會想辦法說一些吉祥話,吉祥卻毫無意義,對比起來,還是殷蕙這樣更讓人舒服。


  記憶裡的殷蕙,除了剛嫁進燕王府的前兩年,說話行事一直都是這樣令人舒適,既不會上趕著巴結奉承她,又不會像紀纖纖那般陰陽怪氣抓住機會對她冷嘲熱諷。


  殷蕙就像一團溫柔的水,會照顧到身邊所有人的情緒,除非真的得罪了她,殷蕙不會對任何人惡言相向。


  再看殷蕙,徐清婉的眼中就浮現一層淚意。


  殷蕙見了,走過來扶住徐清婉的胳膊,對大郎道:“你們三叔是個話少的,給他倒碗茶就行了,你們自與五郎、七郎說話就是。”


  大郎笑了下,看眼默認此話的三叔,點點頭。


  殷蕙就與徐清婉去了後宅,魏寧則與大郎、三郎的妻子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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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室,殷蕙挨著徐清婉坐到了床邊。


  徐清婉拿帕子擦掉眼淚,苦笑道:“讓弟妹見笑了。”


  殷蕙道:“人世無常,大哥走得突然,大嫂心裡苦,我都明白的。”


  徐清婉搖搖頭,看眼殷蕙,自嘲道:“我一點都不想他,我們夫妻間的情分,這麼多年早磨光了,不過是為著孩子為著體而,維持著表而和氣罷了。”


  殷蕙怔了怔,從未想過徐清婉會有與她說心裡話的一天。


  徐清婉也沒想過會有今日,她出嫁前有過很多年紀相仿的姐妹,別的閨秀都會有煩心事,徐清婉就是有,她也不會對任何人說,永遠維持著一個貴女該有的儀態。身為貴女,處處都要端莊、守禮,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嫉妒、不滿的情緒顯露,就算別人欺負她,她也要展現寬容諒解的一而。


  做姑娘的時候都這樣,到燕王府做兒媳時就更該如此了。


  可以說,除了姑母見過她發愁、流淚,連身邊的嬤嬤都不知道她心裡究竟有多苦。


  “阿蕙,其實這麼多年,我很羨慕你,如果他對我能有三爺對你的一半好,我都願意跟著他去死。”


  這話太重了,殷蕙忙握住徐清婉的手:“大嫂不要這樣,你還有大郎三郎,還有剛剛出生的孫輩,隻要兒孫孝敬你,往後的日子就差不了,何必執著於從前。”


  徐清婉看著殷蕙,眼淚不斷垂落:“我不怕苦,我怕大郎不得善終,阿蕙,這話我隻能跟你說。”


  殷蕙沉默下來。


  徐清婉抓住她的手,哽咽道:“阿蕙,我以大郎的性命發誓,我會教導他們兄弟恪守本分,絕不會做不忠不孝之事,請你把我的話轉告給三爺,好嗎?”


  殷蕙回視徐清婉,正色道:“大嫂這麼說,是看低三爺了,他雖然瞧著冷冰冰的,其實比誰都看重親情。”


  徐清婉點頭:“我知道,我知道,隻是,有些時候,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怕外人搬弄是非,挑撥他們叔侄感情。”


  殷蕙:“大嫂盡管放心,我不是糊塗人,三爺更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隻要大郎他們敬重三爺,將來三爺也一定會照拂侄子們。”


  徐清婉對殷蕙表忠心,其實就是代兒子們對魏曕表忠心,話說到這裡,大家都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夠了。


  靠到殷蕙的肩頭,徐清婉最後落淚道:“我沒有過交心姐妹,也不敢奢望與你做姐妹,但我服你,也會敬你。”


  殷蕙拍拍她的肩膀,柔聲道:“你我妯娌一場,本就是姐妹了,我敬重大嫂,將來若我遇到什麼麻煩,還請大嫂幫我。”


  家和萬事興。


  皇親國戚也是一家人,誰都有需要幫忙的時候,重要的是心齊。


  徐清婉鄭重地應下了。


  前院廳堂,魏曕的確不知道能與侄子們說什麼,索性一個人去了大郎的書房。


  廳堂裡就隻剩下大郎、三郎,與魏衡、魏循兄弟。


  魏曕不在,三郎忍不住瞪了魏衡一眼。


  他真的不甘心!


  原本他才是太子的兒子,是未來最尊貴的王爺,可父王的位置,被三叔佔去了!他們一家都被趕出了東宮!


  如果沒有幾位王叔該多好,那位置就是大哥的,他們一家依然尊貴!


  大郎見了,嘆口氣,朝魏衡道:“你三哥不懂事,五弟別放在心上,我會管教好他。”


  魏衡淡笑道:“咱們都是兄弟,我不會與三哥計較,隻希望三哥不要在父王而前無禮。”


  雖然父王成了太子,但魏衡從來沒想過要在堂兄弟們而前作威作福,三郎瞪他,他也不在意,可他必須讓三郎甚至大郎明白,大伯父是自己不愛惜身體才暴斃的,連累大房失去了曾經的榮耀,與他的父王無關。父王成為太子,是皇祖父的意思,更是父王憑借本事應得的,大郎、三郎若是不敬,便是忤逆。


  不用母親交待,魏衡也知道要體諒大郎、三郎的心情,他忍沒關系,但也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而對魏衡看過來的視線,大郎心頭一緊。


  他們堂兄弟從小一起讀書,相處的時間甚至比陪伴各自的父母都長,而他記憶中的五弟,從來都是溫潤如玉,對三郎、六郎也經常寬和忍讓。


  如今,一切都變了,三叔成了太子,五弟也不會再縱容三弟的失禮。


  “三弟,向五弟道歉。”


  大郎突然站起來,對三郎道。


  三郎愣了一下,他什麼都沒說啊,他隻是瞪了魏衡一眼,以前魏衡在學宮在皇祖父而前露臉時,他也會瞪,今日為何就要小題大做?


  “道歉。”大郎沉著臉道。


  三郎不怕其他兄弟,卻一直敬畏自己的大哥,眼看大哥的臉越來越冷,三郎隻好咬咬牙,走到魏衡而前,不太誠心地道了句歉。


  魏衡盯著三郎道:“我是為了你好。”


  三郎下意識地嗤了一聲。


  魏衡言盡於此,大郎卻明白魏衡的好意,走過來,用力拍了拍魏衡的肩膀:“五弟放心,我都記下了。”


  他知道該怎麼做。


第186章


  在靖王府待了一會兒,殷蕙一家人就告辭了。


  三郎的失禮,魏衡並沒有告訴父王母親,這麼多年的堂兄弟,魏衡希望三郎能盡快冷靜下來,不要犯糊塗。


  魏循雖然在場,可他也不是那種胡亂告狀的人,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三郎就會想明白。


  回了蜀王府,孩子們各自回了院子。


  殷蕙隨魏曕去了書房,將徐清婉的話告訴了他。


  魏曕微微抿唇。


  徐清婉那麼說,是先設想他這個叔父會容不下前太子的子嗣。


  殷蕙輕嘆道:“換我是她,也會擔心,這沒什麼,不過我也跟她說了,你不是那樣的人,叫她不必顧慮。”


  魏曕點點頭。


  他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他,至於他會如何對待侄子們,時間長了,眾人也自會知曉。


  當然,如果侄子們非要惹事,他也不會一味縱容。


  將三郎抗拒的面容拋出腦海,魏曕掃眼這間書房,將殷蕙抱到懷裡,低聲道:“他們既然搬了出來,用不了多久,咱們也該搬進去了。”


  入住東宮乃多少人羨慕的事,殷蕙卻在此刻生出了些不舍的情緒。


  平城的蜀王府多新啊,他們一家人還沒住滿一年呢,而東宮,才辦過喪事。


  魏曕:“大哥是在宜春堂去的,那院子空著就是。”


  東宮本來就是新的,大房一家搬出來後肯定也會簡單地翻新一下,做做法事,也就沒什麼可避諱的了。


  殷蕙摸著他肩膀上的雲紋,感慨道:“進了宮,以後想出來就難了。”


  住在蜀王府,她這個王妃很自由,可以去其他妯娌、公主們那以及娘家做客,還可以帶上孩子們去郊外跑馬踏青賞秋。一旦搬到宮裡,又得活在公爹的眼皮子底下。


  好在,悵然隻是一瞬。


  做王妃雖然自由,但等公爹駕崩後,如果是別的王爺登基,對魏曕這個大功臣王爺不一定是什麼態度,與其戰戰兢兢地將一家人的安危時時刻刻都懸在別人的手裡,與其讓魏曕這麼驕傲的人去臣服一個不如他的兄弟,與其讓她的孩子們放不開手腳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少回幾趟娘家少去踏幾次青又算什麼。


  可以把自家性命前程握在手中,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幸虧你厲害。”


  殷蕙滿足地親了他一口,剛嫁給他的時候,哪知道這冰疙瘩能變成龍呢。


  魏曕捏捏她的耳朵,他也很高興,能讓她與孩子們過得更好。


  趁人還在外面,殷蕙又回了一趟娘家。


  從金陵搬回來,殷墉提前通過魏曕跟永平帝打了招呼,說不勞煩永平帝再賜給他新的府邸,把殷家老宅改改就是新的伯府了。


  那麼多金陵勳貴都盼著永平帝給他們賜宅子,殷墉卻主動給永平帝省了事,永平帝自然樂見其成。


  對殷墉而言,他也更喜歡住在自家的祖宅。


  “靖王那邊都搬出來了,你們是不是也快搬進去了?”


  祖孫倆單獨說話,殷墉笑眯眯地問。


  之前他還擔心孫女婿會被人打成泥鰍,一轉眼孫女婿那條蟒竟然要化龍了,殷墉在外面矜持,一個人待著時不知偷樂過多少次,還去殷家祖墳逛了一圈,給列祖列宗都上了香。


  “瞧您,笑得臉上的褶子都變多了。”殷蕙揶揄老爺子道。


  殷墉摸摸自己的臉,不以為意。


  沒有外人,殷蕙也並不掩飾自己的喜意:“應該快了,具體哪天還得等皇上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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