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圍觀的人群越發看不下去,這貴人也太過了些,有錢有勢玩什麼不好,偏偏要為難一個可憐人?
“貴人,”一個穿著裙衫的女子從人群中擠出來,眼中還帶著幾分膽怯,不過卻沒有因此而退縮,“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人,您何必與他一般見識,不如讓他早早離去,也免得汙了貴人的眼。”
班婳讓親衛把跪在地上的男人攔住,轉頭對這個女子笑道:“姑娘這話真有意思,你是哪家的,我以前怎麼沒在京城見過你?”
“小女子身份低微,貴人不曾見過我,並不奇怪。”女子不卑不亢給班婳行了一個禮,她雖不知道班婳的身份,但對方身上穿著的騎裝用金線繡著花紋,在這種特殊時期還敢帶這麼多親衛招搖過市,可見她的家人在新帝面前也很有臉面。
班婳身後的女護衛驅馬上前,在班婳身邊耳語了幾句。班婳點了點頭。
“你的父親是國子監祭酒裴東升?”
女子面上露出幾分驚訝,這位貴人明顯對她毫無印象,但是她身邊的護衛,卻仿佛對整個京城的情況耳熟能詳,這是什麼樣的顯赫家族,才能養出這等護衛?
“回貴人,家父隻是前任國子監祭酒。”裴姑娘行了一禮,“讓貴人見笑了。”
班婳搖頭:“你父親是個飽讀詩書之輩,國子監祭酒這個位置交由他,再合適不過。”
裴姑娘心中一熱,豐寧帝登基以後,她父親因為不贊同豐寧帝的政令,向他上書後,就被豐寧帝罷免了官職,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她父親無祭酒之才。
她父親兢兢業業一輩子,臨到老卻得了這麼一句評語,他老人家鬱氣不散,已經纏綿病榻多日。她今日出城,本是為了去京郊採一種草藥,沒有料到竟然看到這一場鬧劇。
更沒有想到的是,看似有些咄咄逼人的貴女,竟然為她父親說了一句公道話。
父親一生公正廉明,也不拉幫結派,這個時候京城貴人們互相忙著攀扯上新帝的關系,誰還能注意到她的父親?現在忽然聽到這麼一句,她鼻子有些泛酸。
“多謝貴人贊譽。”
“我沒有稱贊過他,隻是實話實說,”班婳翻身下馬,一腳把跪在地上的長青王踹翻在地,“不過你們家的人實在太正直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本就最擅長裝可憐。”
“來人,扒下他臉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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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姑娘驚訝的發現,這個看起來十分可憐的人,臉上那層燙傷痕跡竟不是真的,面上那層灰灰黑黑的偽裝撕下來以後,竟露出了一張白皙英俊的臉。
“長青王好偽裝,”班婳笑看著被護衛們押住的長青王,“你這急急忙忙的,是準備去哪兒啊?”
長青王吐出嘴裡的塵土,竟是笑了出來:“乖侄女眼神真好,表叔我弄成這樣,乖侄女也能把我認出來,可見表叔在你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嘭。”押著他的護衛一拳打在他臉上,頓時臉腫了一邊。
“表叔您這樣可不行,我的這些護衛脾氣不太好,若是傷了你哪個地方,侄女我心裡也過意不去,”班婳嗤笑一聲,“老實一點,少受些罪,不好嗎?”
“成者王,敗者寇,要殺要剐隨你們的便,何必這麼假惺惺。”
“既然表叔說得這般有氣勢,又何必逃跑呢?”班婳視線掃過長青王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的指甲,“嘴上說著不怕死,身體還是挺誠實嘛。”
“原來他就是長青王?!”
“跟暴君同流合汙的那個?”
“就是他,打死他!”
原本還很同情“可憐人”的圍觀路人,發現可憐人一點都不可憐,還是作惡的長青王,渾身怒火蹭的一下便點燃,雖然不敢越過護衛上前揍人,他們還是忍不住把手裡的東西扔向了長青王。
雞蛋蔬菜瓜果太貴舍不得扔,幹脆就摳地上的泥土往人身上砸,有準頭不好的,還誤傷到了護衛。
班婳不在意長青王如何,但是卻不想一直跟在身邊的護衛被連累,便高聲道:“請諸位鄉親父老放心,這等惡賊,朝廷絕對不會輕饒!”
說完,當著百姓的面又踹了兩腳,以示她跟百姓是站在同一立場的。踹完以後,她讓護衛把長青王用繩子一捆,像扔麻袋一樣,把他扔到了馬背上。
“班婳,士可殺不可辱,”長青王沒有想到班婳竟然會這樣對待他,“你不要欺人太甚。”
“表叔你不是說過,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嗎?”班婳用馬鞭拍了拍長青王,“我這個勝利者想要對你做什麼,你就乖乖受著吧。”
這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被她表現得淋漓盡致。
從頭到尾滿面震驚的裴姑娘,好半天回不過神來。這究竟是誰家的姑娘,行事竟然如此張狂無忌?這些行為,她平日是萬萬不敢做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偷偷瞧著,竟有些羨慕。
“打擾諸位,告辭。”班婳爬回馬背上,對看熱鬧的百姓一抱拳,拉了拉韁繩,消失在眾人眼前。
路人們愣了片刻,隨後激動地拍起手掌來。
“像這樣的壞東西,抓住一個算一個。”
“這貴人時哪家的,眼神兒可真好,若不是她,這壞東西差點就要逃走了。”
“瞧這通身氣派,該不是公主娘娘,郡主娘娘吧?”
“嗨,新帝才成親沒兩年,哪來這麼大的公主?”
班婳直接把長青王帶到了天牢裡,把人關進去以後,她站在圍欄外道:“表叔,你好好在牢裡待著,希望你夜夜能夠安眠,天下百姓的冤魂不會來找你。”
“我從不信鬼神,你不用說這些話來嚇我,”長青王冷笑,“你以為你的丈夫手上,又有多幹淨?”
“別人的手不幹淨,我自然嫌棄,我自家男人,手再髒也是自家的,”班婳理直氣壯道,“表叔不知道,我做人向來是護短不講理嗎?”
站在一旁的劉半山神情復雜地瞥了班婳一眼,第一次見人把雙重標準說得如此清麗脫俗,絲毫不要臉皮的。
被班婳噎住的長青王同樣傻眼,他以為班婳會追著他問容瑕做了什麼,萬萬沒想到,她根本不按常態來。
班淮那個蠢貨,究竟是怎麼教的女兒?!
腦子沒問題吧?
第130章
“既然你護短不講道理,又有什麼資格來評價我的行為?”長青王冷笑, “想要奚落我便直說, 何必找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的男人他手染鮮血,是為了天下百姓, 而你……”班婳臉上露出幾分不屑,“你不過是為了權勢,玩弄他人性命而已。論手,誰都不幹淨, 但是論手為什麼會髒, 你比不過我家男人。”
班婳一句一個我家男人, 用眼神表達了對長青王的不屑。
“閉嘴, 你懂什麼?!”長青王撲到門框前,“當年若不是雲慶帝, 我……”
“劉大人, 你派人看管好他, 不能讓任何人接近, ”班婳扭頭對劉半山道,“待陛下登基大典後,會好好處置他的。”
“是。”劉半山抬頭看了眼神情扭曲的長青王,嘴角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
長青王滿腔抱怨與傾訴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見班婳毫不感興趣地轉身就走,他整個人的怒火猶如被潑了油,轟的一聲就炸了。這種你說什麼我都懶得聽,你有委屈關我什麼事的態度,比人指著他鼻子大聲叫罵還讓他難受。
他狠狠地踹了兩腳圍欄,大聲咒罵起來。
什麼王孫貴族,什麼販夫走卒,在失去理智的時候,每個人都一樣,毫無儀態可言。
劉半山看了眼氣得幾欲癲狂的長青王,安排重兵把此處,然後學著班婳的樣子,不跟他多說一句話,轉身就出了天牢。
像長青王這樣的人,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別人不把他當一回事,當別人不在意他時,他就會覺得自己收到了挑釁,整個人就像是戳到了痛楚的蛤蟆,迫不及待跳起來。
走出天牢,班婳直接趕回了大月宮,剛好遇到幾個與容瑕談完事的朝臣出來,她朝這幾人點了點頭,率先離開了。幾位朝臣見她進大月宮猶如入無人之境,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垂首退了出去。
“你猜得沒錯,長青王今天果然想要偷偷出城,”班婳走到容瑕身邊坐下,“還扮成容貌被燒毀的人,跟你預料地一模一樣。”
早上出門前,容瑕就跟她說過,長青王極有可能混在百姓裡面逃出城,為了不讓巡邏軍認出來,他還會裝扮一番,裝成滿臉麻子或是毀了容貌的人。班婳還覺得容瑕這隻是猜測,沒有想到事實真的如容瑕預料的一般。
“他一直對自己的容貌很滿意,所以逃走的時候,他首先想要修飾的就是那張臉,”容瑕放下筆,對班婳笑道,“極度自負的人,總是覺得別人也一樣在乎他那張臉。”
班婳:……
“別說這種掃興的人了,”容瑕牽住她的手,“來用飯。”
兩人在宮女的伺候下洗幹淨手,班婳忽然問了一句:“登基大典就在後天,你會不會緊張?”
“你在下面看著我,我就不會太緊張。”
班婳忍不住笑道:“我有那麼厲害?”
“對我來說,婳婳最厲害。”
“好,記得一直保持。”
用過飯,有太監來報,前太子想要求見容瑕。
班婳站起身道:“你們談,我去屏風後面休息一會兒。”有她在場,以太子的性格,必定會放不開,她還是避開為好。
太子踏進大月宮偏殿,殿內除了幾個伺候的太監,就隻有容瑕一個人在,他想上前行禮,卻被容瑕親手攔住了。
“殿下不必如此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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