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造型總監儲安妮在門口迎她。
明星出席活動的造型配置,除了看她自己的咖位、星光和形象氣質,也很大程度上依賴於造型工作室。造型師如果是業內大腕,或者跟品牌、雜志關系好,就更能借出好衣服。
儲安妮是跟她新籤約的,在與品牌的關系上,遠不如之前合作過的趙漫漫。可惜應隱把趙漫漫得罪了個徹底,兩人撕破臉皮,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握手言和。
這次活動的dresscode要求白色,幸而不是那種隆重的場合,因此隻要搞一套當季成衣就不算糟糕。
“我找人打聽過了,漫漫也沒有給乘晚姐準備超季。”儲安妮一邊安撫她,一邊給出搭配好的幾套方案。
“之前跟你助理緹文對接過,怎麼樣?”
“這套好。”緹文給出建議,“是Musel的秀場款,Musel這一季剛換了設計總監,很受好評,最關鍵的是今天是戶外活動,這個面料的光澤和挺括度在自然光下都會更出彩。”
“哇哦。”儲安妮挑挑眉,“你想的跟我一樣。”
緹文對她笑笑,附耳應隱:“Musel很少出現在女星造型裡,但新官上任,他的履歷在女士禮服方面很出彩,品牌讓他空降,就是有意發展這塊,我們可以先拋橄欖枝。”
這些功課太細了,而緹文頭頭是道的樣子也太從容篤定。一陣奇怪的感覺從應隱心頭飄過,但她一時沒有捕捉到具體的。
她最終採納了緹文的建議。
做完妝造,剛好十二點半。
這是緹文第二次見她全妝的模樣,與上次不同,今天造型很利落,V字抹胸掐腰上衣,闊腿褲,都是筆挺垂順的西裝面料。卷發也用夾板弄直了,柔順地披在肩上。
緹文見過的明星不在少數,她由衷地覺得,應隱是現在娛樂圈裡,少數真有星光的女星。
儲安妮也很滿意:“應老師可塑性很強,氣場全開,什麼造型都能hold住。趙漫漫真的是……”
趙漫漫背後有點關系,先是運作了她弟弟選秀出道,再安排進電影鑲邊。但小弟弟進圈純奔著爆紅來的,對演戲沒什麼信念感,一對戲就笑一對戲就笑,導演早對他不滿,借著應隱發火的名義,趕緊把人打包踢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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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隱自覺也不算背鍋,畢竟她真把弟弟當眾罵到了崩潰找媽。
時尚圈和演藝圈交融,但有一層朦朧的壁,不是說在演藝圈什麼地位,就能平移到時尚圈。趙漫漫從法國美國意大利一路混上頂刊,之後自己開工作室,在藝術圈和時尚圈都有能量。談封殺可笑,但讓應隱每次借衣服時都難受一下,還是能辦到的。
“不提她。”
應隱撕開一袋全麥薄脆餅幹,將這些抱團排擠給輕飄飄揭過去了。
她是怕水腫,因此早上隻喝了一杯冰美式,這會兒也隻用兩片全麥餅幹充飢,吃的比曬谷場裡的雞還不如。
活動場地在市中心的高奢商場內,一旁是配套的五星酒店。現場布滿粉白玫瑰,白色展臺上陳列著新款香水。
按流程,活動開始前,應隱要先配合拍一些視頻和照片物料,以供之後出稿。拍了一陣,另一個嘉賓到了,是張乘晚。
張乘晚是品牌的大中華區全線代言人,應隱剛結束支線合約,隻續了香氛大使。兩人碰面,不僅title有高低,著裝也分。
“她穿的是明年春夏超季成衣。”緹文對俊儀說,蹙眉問:“不是說那個趙漫漫沒給她借超季?”
“乘晚姐講排場,不允許自己落下風的。”俊儀不敢大聲,跟緹文咬耳朵:“她所有活動都按最高規格準備,趙漫漫不借,她自己也能搞到。”
兩人八卦間,張乘晚已經熟絡地走向應隱,臉上假笑雍容大方:“就你最敬業,來這麼早,弄得我像耍大牌似的。”
應隱也跟她皮笑肉不笑地親熱:“晚姐,你就是大牌,什麼叫耍呢?”
兩人在鏡頭前拗pose,一個拗直角肩,一個掐腰,一個演前輩和煦,一個演後輩恭謹,活像要好了八輩子的姐妹。過了會兒的,男嘉賓也到了,活動準時開始。
快門聲與閃光燈不停,雖然並非開放式活動,但受邀來的合作方和高級VIP客戶也不少。有序的熱鬧中,沒人注意到一旁酒店大堂內,低調地立著一張生物醫療行業投資峰會的立牌。
四十分鍾後,活動結束,應隱全程表情管理,等結束時,臉都快僵了。
之後在酒店還有場小小的下午茶,所有人移步宴會廳,四個明星嘉賓單獨安排了一間大休息室。幾人半真半假半生不熟地打了招呼,張乘晚裹起披肩搭腿坐下:“隱隱,你來。”
應隱挨坐過去,邊擰開水瓶。她快餓死了,一心隻想吃東西,但此刻隻能喝水充飢。
“晚姐你說。”她灌著水。
“就上次晚宴那個,商邵,你記得嗎?”張乘晚壓低聲音。
應隱沉浸在工作中時,並不會分神想其他,冷不丁聽到商邵的名字,她心裡劃過微妙感覺。
工作日的下午,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嗯,他怎麼?”她臉上不走漏任何情緒,但見張乘晚如此曖昧,已經有了猜測。
是要說什麼花邊緋聞麼?
雖然商先生並不像醉心於男女關系的那種人,但也許在香港早就是身經百戰。
應隱實在想象不出商邵坐在夜店裡,左擁右抱的模樣。
“他那個。”張乘晚神神秘秘。
“哪個?”
張乘晚清清嗓子,一手柔柔攏到應隱耳邊:“功能障礙。”
應隱一口水要噴,以畢生的表情管理功力硬生生給忍住了。
她抽紙巾擦擦嘴,不敢看張乘晚:“啊?……你怎麼知道?”
“報紙寫的啊。”張乘晚掏手機:“我特意拍下來的。”
香港娛樂小報損人功力不減,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無怪完璧出嫁!唔掂!功能障礙?一泄如注?!男人隱痛,商少有苦口難開!】
中間那三個詞加大加黑加粗,粗鄙中透露著一絲搞笑。
應隱心裡砰砰直跳。一眼卻沒關注這些,而是徑直看到了一張配圖。
好糊了,不知道在那裡偷拍的,隔著街巷的行人與車輛。他摟著一個女生的肩,兩人走在沿街的騎樓下,一旁是一家很馳名的茶樓招牌。
女生戴著白色口罩,在他懷裡顯得那樣小。或許是察覺到狗仔的鏡頭,他微微側過臉,看向鏡頭,臉上帶著對那女生笑的慣性,眼神卻全是嚴峻的警告。
一時分不清有哪些心思。
譬如說,他次次出現都是西裝革履,有管家和保鏢隨行,沒想到會陪女朋友逛這樣平凡的小街。
又譬如說,他看上去總是那麼高高在上,彬彬有禮中充滿界限,卻原來也會這樣隨意地摟著女朋友的肩。
他渾身都是放松的,松弛的,愉悅的,不設防的。
應隱知道了,他每次出現在她眼前時,是太子,是少爺,是位高權重高深莫測,但出現在女朋友面前時,才前所未有的像個“人”。
不是商少爺,也不是商先生,不是邵董,隻是商邵。
“你看完沒啊,看這麼久。”張乘晚輕掐一下她胳膊。
應隱抬頭問張乘晚:“唔掂,是什麼意思?”
“不舉咯。”
應隱看看字,又看張乘晚:“完璧出嫁,是誰?”
“他前女友啊。”
“他們怎麼知道?”
張乘晚“嘖”一聲,不耐煩:“你這麼長時間都看哪兒去了?這不是有個長頭發剪影嗎?就是她化名接受採訪咯。她要結婚了,還是處女,媒體寫是他那方面不行。”
她嫵媚地笑一笑,似笑談:“要我說她腦子笨掉,一根按摩棒能解決的事情,為這個放棄幾千億的家產?男人麼,行不行不都那麼回事?”
應隱:“……晚姐,你的意思,好像在說曾蒙不行。”
曾蒙也是個二代,比張乘晚小,兩人已訂婚。
張乘晚拍她一下,“嘶”一聲,“別胡說啊。”
應隱把手機還給張乘晚:“香港娛記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況他前女友不會這麼傻,出來說這些,不就得罪他了嗎。”
她很切實地分析。
“他愛她咯,你沒看內文寫的是痛失所愛嗎?她被愛,所以不怕得罪。”
應隱忽而沉默。她默默想著這幾句話,忽然明了。
被愛,所以不怕得罪。知好歹的,都是不被愛的。
應帆自小教她要懂好歹識時務,因為應帆沒被命運愛過。
“你說得對。”她抬起臉,對張乘晚笑一笑,“但他有那方面的問題,圈內還從來沒聽過呢。”
“你拉倒吧,上次連個人都認不出,還跟我說圈內,虧我以為你對豪門多通。”張乘晚一陣鄙視,“我就說,他這種地位的人,三十幾了,居然都沒什麼港姐嫩模的緋聞,怎麼可能是因為潔身自好?肯定是因為有病啦。”
應隱深深舒一口氣:“好吧,這樣更好。”
“啊?”張乘晚聽不懂。
應隱心想,他昨晚說什麼都不會對她做,原來是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真的。
……聽上去這樁一億的買賣,更穩賺不賠了。
主辦方下午茶遲遲不開始,應隱實在要餓昏過去了,便推開休息室的門,想讓酒店給弄點吃的。
這是座很知名的頂級商務酒店,除了是成功人士的差旅會務首選外,又因為餐廳的出品好,加上宴會廳足夠氣派,也同時成了十分熱門的婚宴承辦地。
應隱蒙著口罩,打算乘電梯溜到行政走廊去要一份茶點。
與她一同在五樓搭乘電梯的,還有一對年輕的情侶,陪同他們的人穿著制服,胸口別著銘牌,應當是酒店的客戶經理。
“五樓的這個宴會廳是我們目前最大的,可以容納兩百桌,我現在再帶兩位去行政走廊看一看,如果要做一個茶歇的話,那裡的view和氛圍都很棒。”
“可以呀,Sam,你覺得怎麼樣?”情侶中的女生問。
她瘦得厲害,也許隻有八十幾斤,不過並不給人骨瘦如柴的感覺,反而很健康、幹練。膚色也是很健康的小麥色,黑色中分長直發,講話時,素顏的臉上洋溢著笑,讓人聯想到熱帶陽光,雙眼十分黑亮。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形象十分率真、健康的女人,讓人一眼能猜到,她應當是海歸,或者ABC式的華裔。
應隱倒沒有興趣觀察別人,隻是電梯梯門太亮,所有人都無處遁形。
等了十數秒,電梯終於到了,四人一同進去。客戶經理按下二十三,接著詢問她:“客人要去哪一層呢?”
應隱沒開口,隻揚了下下巴,意思是她也去二十三層。
客戶經理多看了她幾眼,隻覺得她身高腿長十分打眼,兩手揣在白色西裝闊腿褲的兜裡,氣場十分高冷。
電梯上去很快,帶來一陣微微的超重的壓迫感和暈眩。
門開的一瞬間,應隱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剛剛還被張乘晚八卦為“功能障礙”的男人,此刻正從正對面的另一部電梯中走出,還是西裝革履的模樣,手機貼面,長腿闊步,但走得並不匆匆,所不同的是,領上掛了一枚深藍的嘉賓證。
應當是很重要的活動,因為這枚嘉賓證便十分重工,帶子寬厚而織密,下方是锖色金屬接口,墜著證件。並非是透明卡套,而是有質感的亞克力,嘉賓姓名職務清晰打印其上。
特邀嘉賓:商邵
商宇集團執行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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