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有什麼地方失察了,冒犯了她,讓她覺得不夠尊重?他很認真地想。
床上麼?還是在車裡玩的幾次?她不喜歡這些場合,更想要傳統的、保守地在臥室裡發生?還是說,她覺得他要她的頻率太高,沒有等她徹底康復,索求無度?
又或者是說,是上一次上床,他就那樣走了?確實有失風度,但是她已經滿足了,沒釋放的是他,不算是……
他在一瞬間想了很多,搜腸刮肚全神貫注,因此是在毫不設防時,聽到了應隱的那句——
“我後悔了。”
人還在他面前,咫尺的距離,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但商邵覺得血液倒流。
“別開玩笑。”他幾不可聞地吞咽一下,有些冷淡地說。
這冷淡是他的保護色,一直表現良好,很難被看穿。
“你那天讓我考慮清楚的,我一直在考慮,謝謝你給我這麼充足的時間。”應隱看著他的眼睛,“我考慮好了,我後悔開始,想停止這段關系。”
她話音還沒落,商邵的話就已經接起:“我不同意。”
他好像怕慢了一秒,這件事就會塵埃落定。
“你看,所以我向你要一份尊重。”應隱笑了一下,“你是紳士,又——”
“都出去。”他打斷她,命令餐廳裡的人都消失幹淨。
沒有人敢吭聲,目睹了大少爺的表白失敗,大家都在擔憂自己的飯碗。
多好的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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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歹運,揾錢吃飯怎麼這麼難?
“你是紳士,又給了我錢,我除了請求你的尊重,也沒有別的本領。”應隱調理清晰地繼續:“或者,按合同條款,因為你對我有了肢體觸碰,我有權選擇終止合約。”
為了氛圍,餐廳的燈光調得很暗。
為什麼?他做錯了什麼?是哪裡做得不對,所以她才突然要結束?
燈影昏芒下,商邵的眼底晦暗不清。沒人能看得清他眸光破碎,正因為手足無措的茫然和絞盡腦汁的思考而閃動。
她不是說她明白,為什麼那天車上沒有直接答復她?這不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和心照不宣嗎?
商邵的目光毫無折衷地看著應隱,很遠,也很黯淡:“我以為我們的合約,早就結束了,從你說你鍾意我的那天開始。”
應隱真實地訝異,輕啟朱唇:“怎麼會。你預付給了我五千萬,我才陪了你幾天?你父母也沒見過。”
“所以你才會跟Rich說,將來分開了,要怎麼養它。”
商邵一手拄上西餐椅背。
這是個很突兀的動作,因為燈光暗,應隱也沒看清他泛出青白的指骨。
“所以那天在床上,你會說,將來我有的是機會嘗試別的女人。”
應隱“嗯”了一聲。
“你不是不敢想跟我有未來,你是根本沒想過,要跟我有未來。”
應隱眼睛也不敢眨,眼睫倒是笑得很彎:“商先生,你的未來這麼貴重,不在我想的範圍內。”
她吸了聲氣,交握著的雙手聳出了很好看的鎖骨窩:“你這麼有錢,今天晚上短短一場約會,就把我一兩部片的片酬給花掉了。”
商邵明白了:“我太有錢,所以你不想跟我有未來。”
應隱一邊笑,一邊流下眼淚:“對呀。”
她笑著,輕熟感的聲線裡帶釋然的笑意。
她的豪門夢,是一場葉公好龍。如果這豪門裡的男人,她不喜歡也就罷了。
可偏偏她喜歡。
她愛。
她一見鍾情,無法自拔。
她自輕自賤,寧願收他一億當一個合約情人,也要走到他身邊,坐進他懷裡。
她做不到了,若無其事地享受他給予的金錢、珠寶、浪漫和港·3來來回回的接送。
做不到被他擁抱,與他親吻溫存。
然後再失去。
一點的喜歡,可供她遊刃有餘地玩耍。
很多很多的愛,要讓她身受重傷。
她很害怕,在知道他曾經為前女友付出的一切後,她居然不嫉妒。她好安分,告訴自己,你本來就不是商邵喜歡的類型,所以現在這樣就很足夠,就已經難得,不要比較,也不要去奢望不該有的東西。
這種安分讓她害怕。
害怕有一天,她的子宮也不受她的理智做主了,安分地跟他非婚生子,不求名分,當一個在外頭養著的情人。
“五千萬,等我賺夠了還給你。”應隱眨了眨眼,也沒好意思抬手擦眼淚。
大概是覺得丟臉。
她還有一些國產品牌的代言可以接,因為是上升期的牌子,所以很需要明星來抬高知名度,出得起價。
還有一些電視邀約……電影咖下凡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賺錢麼,不寒碜。
應隱思緒已經想到很遠,冷不丁被商邵抱進懷裡時,怔愣地沒有反應。
“你的意思是,你對我的喜歡是假的。”商邵毫無情緒地問,微微急促的氣息冰冷,但懷抱灼熱。
他抱得很緊,沒有要松手的跡象。
“是真的。”
“你說的很喜歡很喜歡,是哄我。”
“也是真的。”
“你在車上說,會誤會我很愛你,好像哭了。是假的?”
應隱磕絆了一下,“……是真的。”
“你剛剛在窗戶上畫的那個形狀,半個愛心,是我看錯了。”
“……”應隱咽了咽,感覺到身上的手臂收緊。
“是真的……但是……”
商邵寬厚的掌心扣住她後腦。
他的嘴唇貼上應隱的耳垂,鄭重而漫長的一秒,讓她驀然失聲。
他親她,讓她不會說話,很犯規。
應隱的身體很冷,被他體溫一裹,輕輕發起抖來。
她沒聲了,商邵繼續有條不紊地說:“我問Anna,德國的Anna,你還記得嗎?這次去德國,我又見到了她。她說你是她見過最好笑的女明星,因為怕被人錄音、感染性病,所以不戀愛,有被害妄想症。”
應隱皺了下眉,“那個是……”
“為什麼不怕我錄音?不怕我是變態?不怕我有病?不怕我就是為了玩弄你才裝了那麼久?為什麼跟我上床?第一次很珍貴,要給自己愛的人,不是嗎?”
“我……”應隱忽然渾身冒汗,眼淚莫名止住了,“氣氛到那裡……”
“氣氛?”商邵的心和身體都繃得緊緊的,唯獨這一聲笑了一下:“原來你還懂氣氛?”
“我怎麼不懂……”應隱小聲下來,像抗議。
“你懂氣氛,那你告訴我,今天的氣氛是什麼?”他哄著,心還是高懸不下,遠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麼步步為營。
“是……”應隱口幹舌燥了起來,“給情人的聖誕節……約會……”
“誰是情人?再說一遍。”
“給……”
“女朋友,是嗎?”商邵替她回答。
“不是。”
商邵默了一下:“我喜歡你,你喜歡我,每天接吻,談戀愛的兩個人,為什麼不是女朋友?”
“商先生,”應隱招架不住,覺得頭腦昏昏的,“你、你給我一點時間……我要想一下……”
“想什麼?”
“我……我討厭你。”她幾乎口不擇言。
“討厭我?”商邵心裡驟痛,絲毫不講道理。
痛過了,閉了閉眼,才慢慢地冷靜下來,找回思路,“你是認真的,還是在撒嬌?為什麼討厭我?應隱,別討厭我。”
“我討厭你高高在上,討厭你……每次都讓我自己一個人冷靜、考慮清楚,討厭你……喜怒不定,拔、拔……”那個字說不出口,應隱將目光撇下:“……無情。”
“拔什麼無情?你們內地的網絡用詞,我聽不懂。”商邵冷酷地說。
“……”
“我讓你一個人冷靜,是因為我覺得一個人在憤怒煩躁的時候,更喜歡清靜地一個人待著,如果你是相反,大不了以後你生氣時,我賴著不走。我讓你考慮清楚,是我的懇請,因為我想你考慮清楚了,就會原諒我,或者消氣。你不喜歡自己考慮清楚,那以後,我一句一句跟你講道理。”
“不要!”應隱脫口而出。
“走也不行,留也不行?自己想也不行,講道理也不行?”
“……”
“我喜怒不定,……我有喜怒不定嗎?”他懷疑地問:“也許是因為,我在你這裡沒有安全感。”
“你在我這裡沒有安全感?”應隱為這句話瞪大眼睛。她感到匪夷所思。
“你喜歡陳又涵那種男人,我確實沒有安全感,畢竟我跟他完全不一樣。”
“我什麼時候……”
應隱想狡辯,忽然想起德國醉酒高燒的那一晚。她果然說漏了嘴!
“你看,你不否認。”
“不,我我我……”
“聽我說完。”商邵不疾不徐地,到了最後一句:“你覺得我高高在上,我向你道歉,但你把我當金主,當老板,當少爺,又差點邀請我當你一億的債主,我是不是稍微臉色放一放,你就膽戰心驚,覺得我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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