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予深沒應聲,眼神鋒利。
莫濂再度開口,“聽說你最近在忙活申請研發投入費用。”頓了下,他說,“你要是求我幫忙,也許,我心情好,賣你個人情。”
莫予深‘呵’了聲。
嘴角浮著一絲笑。
那笑,不屑、涼薄。
從莫氏地產離開,莫予深吩咐司機,去機場。
丁秘書坐在副駕,好幾次微微向後轉頭,莫予深都是那個狀態,戴著耳機,也沒看手機,不知道在聽什麼。
要說是打電話,那十多分鍾過去,他不可能一句不說。
丁秘書第n+1次回頭時,莫予深注意到了,他關了音頻,扯下耳機,問道:“什麼事?”
丁秘書側過身,“莫總,地產那邊新建的項目,從沙盤上看,規劃不合理,影響莫氏地產的口碑。”
莫予深自然也發現了。莫濂現在很多項目都是直接越過他,找到董事長籤字,要不是今天來了上海一趟,他都不知道形勢比他想象中還嚴峻。
莫濂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晚上十點多,莫予深到了北京。
一下飛機,就接到爺爺電話。
爺爺還沒休息,讓他回老宅一趟。
莫予深猜到為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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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研發費用。
爺爺看到莫予深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呀,糊塗!”
莫予深關了書房的門,笑笑,“我什麼時候清醒過?”
爺爺氣的說不出話,喝了幾口茶壓壓。
莫予深倒了一杯溫水,把爺爺手裡的濃茶換下來,爺爺本來睡眠就不好,再喝濃茶,這是要徹夜失眠。
爺爺指指沙發,示意他坐。“嘉嘉呢?現在怎麼樣?”
莫予深:“去山裡了。”爺爺肯定知道奚嘉生病的事,他也不用再瞞著,說道:“去那邊養病。”
爺爺點頭。
之前莫予深說奚嘉記憶力下降,是寫劇本累的,他就覺得哪裡不對,還真是生病了。
爺爺語重心長:“予深啊,做生意,切忌感情用事。嘉嘉的藥,再想辦法,你現在極力加大研發投入,會給人留下口舌,說你這是假公濟私。這個節骨眼,求得是個安穩。”
莫予深:“為什麼不能換個思路去想這件事?因為奚嘉的病情,研發中心那邊多了一個商機。”
爺爺:“那你得有本事讓別人信服,不是光憑你一句話。我也不怕潑你冷水,董事會不可能通過你的提議。”
莫予深手指輕輕扣著水杯,沒接話。
爺爺點到即止,關心起奚嘉病情,問奚嘉這個病最後會怎樣。
莫予深也不清楚,“最近幾年要一直吃藥,沒法要孩子。”他說:“本來我就不喜歡小孩。”
爺爺一直盯著他看,後來揮揮手,“早點回家歇著吧。”
從別墅出來,莫予深在車裡坐了好一會兒。
樓上書房,燈還亮著。
莫予深看向書房窗口,有片刻的失神,收回思緒,他驅車離開。
回家要經過那條梧桐小道,樹幹上的葉子稀稀落落,已經掉的差不多。
今天一整天,奚嘉就在飛機落地時給他報了個平安,之後再無聯系。
離的遠了,她跟他也沒那麼熱絡,不再纏著他。
——
深夜裡的大山,格外幽靜。
靜到能隱約聽到很遠之外、山洞裡的蟲鳴。
奚嘉翻個身,還是能聽到。
後來困極了,迷迷糊糊時,她又感覺不對,這都冬天了,哪來的蟲子叫?
在山裡醒的早,五點多,奚嘉就睡不著。
外面黑著,一點亮光都沒有。
早上水汽大,空氣裡泛著冷。
奚嘉穿了件厚外套,打著手機電筒,坐在走廊藤椅上看小說。
阿婆起的也早,看走廊上有燈光,嚇了一跳,走近才看清,“嘉嘉,怎麼不多睡一陣?”
“奶奶,早。昨晚睡得不錯,不困。”奚嘉把手機反扣在書上,借著堂屋的光,走廊上不黑了。
阿婆:“到屋裡看,外頭冷。我給你煎藥,做飯去。”
奚嘉放下書,跟著阿婆去了廚房。
廚房不大,還有個土灶臺。
奚嘉要幫忙,阿婆沒讓,說她不會做。奚嘉就拿了個矮凳,坐在一邊安靜的看著阿婆忙裡往外。
阿婆開始煎藥,鍋灶裡的火頭很小,暖黃的一小簇,火苗尖隱約是藍色。
阿婆跟奚嘉說道,“我給老嶽打過電話了,他聽說你來,高興著呢,說你什麼時候過去都行,最好能天天去,他正好有個人說說話。”
奚嘉滿心歡喜。
去嶽老先生家就是交通不便利,要擠景區公交。
奚嘉吃過早飯就去了最近的站點,等著第一班公交。
路過入口那家商店,奚嘉下意識朝那邊瞅了眼,至於為什麼要看那邊,她自己也不知道。
即便來的早,站臺那邊已經排了兩條長隊。
奚嘉快步走過去。
遊客基本都是輕裝上陣,頂多背個小包,拎點零食,隻有一個人,提著行李箱,格外惹眼。
那人是隊伍裡最高的,從背影看,氣質不凡。
男人站在奚嘉隔壁那隊,在她左前邊不遠的地方,隻隔著幾個人。
像有感應般,男人突然回頭。
奚嘉微怔。
這是什麼緣分。
她沒認出背影,但這張臉,她記得。
周明謙,她最欣賞的導演。
奚嘉以為周明謙不認識他,沒打招呼。
周明謙在這裡見到奚嘉,不奇怪,她說過,在山裡待過,還見過嶽老先生,此番,應該也是去找嶽老先生。
“什麼時候來的?”周明謙闲得無聊,問了句。
奚嘉眨了眨眼,原來他認識她,聽上去,還有點熟悉,她說:“昨天。”
周明謙點點頭,之後沒再攀談,他轉過去。
奚嘉從包裡找出筆記本,開始找周明謙這幾個字,有兩處記錄,一是他拒了她劇本,二是,前些天他給她修過車。
心中了然,她收起筆記本。
奚嘉以為能跟周明謙同車,誰知挨到她前面那人時,第一輛車滿了,隻能等著下一輛。
再次見到周明謙,是在嶽老先生家的院子裡。
奚嘉走在青石板上,往上看時,就看到了那個挺立的身影,正在抽煙。
周明謙這次過來,是把暫定的一些主要演員的資料拿來給嶽老先生過目,讓嶽老先生最後拍板。
他來早了,嶽老先生正在吃早飯,他就到院子裡待了會兒。
奚嘉走上來,“這麼巧。”
周明謙沒接話,自顧自抽著煙。
奚嘉站在石臺邊,逗了逗鳥,她本想周明謙多攀攀交情,可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她便作罷。
此情此景,奚嘉覺得熟悉,她遠眺那片湖景,什麼都想不起來。
“嘉嘉也來了呀。”嶽老先生吃過早飯,拄著拐杖出來。
“嶽爺爺,我又來叨擾您了。”
“這麼說,見外。”嶽老先生笑呵呵的,“你們倆孩子進來坐。”
聊了會兒,奚嘉才知道周明謙是帶著工作來的。
她待在這不方便,影響了他們談事。
奚嘉提出來告辭,說中午還要陪阿婆吃飯。
嶽老先生就沒挽留,跟她說:“明天你過來,咱爺孫倆去釣魚,釣了我們就放生。”
奚嘉笑著,“好。”
出門時,她掃了一眼周明謙,他還是那幅拽了吧唧的樣子。
就算是冬天,山裡的天氣也是說變就變。
晚上時,下起了小雨。
奚嘉看書看累了,推開她住的那間屋的窗,趴在一張舊書桌上,聽著外面屋檐往下滴水的聲,啪嗒啪嗒。
看著一眼望不到邊的黑夜,她在腦海裡構思劇本,揣摩裡面人物的心情。
不知不覺間,十點半了。
北京也在下雨,淅淅瀝瀝。
這是入冬來的第一場雨,說是雨夾雪,沒看到雪花。
莫予深剛到家,三樓漆黑,臥室更是。
他開了燈。
過了幾秒,他瞅瞅天花板的燈,可能燈管時間長了,不夠亮。
莫予深給管家打電話,讓他明天把三樓的燈都換了。
管家:“?”
莫予深:“太暗了。”
管家:“……”
“好,明天一早就換。”
管家望望窗外,原來下雨天,年輕人心情也會受影響。
掛了電話,莫予深看看手機,沒有任何未接電話和未讀消息,他把手機丟床上,拿了睡衣去洗澡。
山裡的雨還在滴滴答答,北京的雨這會兒大了,哗啦哗啦。
從浴室出來,莫予深一邊擦著頭發,走向床邊,拿起手機,沒有人打電話過來。
他盯著手機若有所思。
夫妻一場,不問問她病情,也說不過去。
他找出奚嘉的號碼,撥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燈管有話說:主人,人家是前幾天新換噠,很亮很亮的好不啦!
第二十章
奚嘉正對著漆黑的窗外出神,手機突然震動, 耳膜傳來‘嗡’地一聲, 她嚇一跳, 回神, 坐起來。
是莫予深的電話。
奚嘉猶豫片刻,關了靜音,沒接。
她已經忘了跟莫予深之間是什麼狀態, 拿過旁邊的筆記本,把最近幾天的內容迅速溫習一遍。
響鈴結束,電話也沒人接, 莫予深看著手機屏幕漸漸變黑。
現在才十一點,沒道理她這麼早就睡著,以往,十二點前,她基本不睡。
或許失憶更嚴重了,記不得他是誰。
莫予深腦補一番, 發了消息:【是我,莫予深,你老公。】剛要摁發送鍵,又頓住, 他閣下手機,去了書房。
當初領證後,誰的結婚證誰保存,他那本就放在了保險櫃。
拿到結婚證, 莫予深返回臥室。
邊走邊看照片,合照上,兩人臉上沒有絲毫笑意。那會兒的奚嘉,跟現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
那時她話不多,高冷,自負,自傲,誰都不在她眼裡。
至於撒嬌、任性,在她身上找不到痕跡。她的家庭環境,讓她不需要撒嬌,就能得到一切想要的。
她騎馬時,颯爽灑脫。
創作劇本時,安靜沉默。
後來,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也可能,她是想用這種看似歡脫的狀態,去掩飾她內心的不安,讓身邊的人感覺,她無所謂她這個病。
不然,性格變化這麼大,也說不通。
上次去山裡,在嶽老先生家,她變得柔和隨意,他以為她學會了虛與委蛇。
其實,不是。她是學會了收斂自己的稜角。
莫予深到了臥室,接著發送那條消息,又把結婚證拍了發過去,證明他沒信口開河,是她老公。
看到結婚證,奚嘉笑了笑,她是持證人那本,也隨身攜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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