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爹地會喜歡謝浔之,爹地就希望她也能這樣循規蹈矩。
“易小姐,你的東西。”謝浔之整理好儀容,俯身將掉在床上的那支桂花拾起來,遞過去。就是這東西剛剛在他臉上蹭來蹭去。
骨節分明的手指染上了桂花香。
易思齡不要了,“是在你這摘的。”
謝浔之也不多說,隨手將其插在花瓶裡。天青色汝窯瓶,配上桂花很雅致。
如他這個人。
易思齡多看了兩眼,心想這花瓶插弗洛伊德會不會好看。
也許不好看。
根本不搭。
謝浔之輕咳了一聲,打斷她的思路,“易小姐,關於這件事,我想我們還需要再談談。去茶室談可以嗎?”
他們如今尚未確定關系,孤男寡女同處一間臥室,於禮不合。
易思齡怔住,看著謝浔之往外走去,似乎見她沒動靜,男人又停下回頭看她。
“易小姐?”他目光平整,溫和。
易思齡神情復雜,漣漪無數。
她心中塞著奇怪的情緒,他越是紳士她就越煩躁。說不出來煩躁什麼,大概是從小到大第一次主動,卻栽了跟頭。真是丟人。
他不肯和她單獨在臥室裡多待一分鍾,寧願裝睡躲她。他還打著退婚的主意,完全沒想跟她結婚,美名其曰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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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千萬男人捧出來的嬌貴,她戰無不勝的美貌,在他這裡折戟沉沙。
她現在是真有點信了,謝浔之和其他男人不一樣。
其他男人都有眼光,但謝浔之沒有。這就是最大的不一樣。
“易小姐。”謝浔之再度沉沉喚她。
易思齡忽然給了他一個超大的白眼,雙臂抱住,高跟鞋踏得氣勢洶洶,妝容精致的臉冷著,一言不發打他身邊過。
謝浔之蹙眉,不懂這女孩好端端的,又發什麼小脾氣。
——
易欣齡放心不下,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等到易思齡的消息,就打算先來雲兮酒店。她車技不佳,向來隻敢開操控性好的越野,易思齡的那臺法拉利讓她一籌莫展,加上下雨,幹脆打車來。
到酒店後,她坐在大堂等了半個小時,易思齡才遲遲露面。
走在易思齡身邊的還有一個男人。西裝革履,皮鞋纖塵不染的紳士。
大美人臉是冷的,男人卻神情平和,姿態從容。
易欣齡忙站起來,朝她的方向揮手,“公主!這裡!”
易思齡加快了步伐,把謝浔之遠遠甩在身後,沒有聽見他輕輕笑了聲。
公主。
謝浔之默默念了一遍,眼眸深邃幾分。
“冷不冷啊。”易欣齡搓了搓易思齡露在外面的胳膊。這女人,為了漂亮什麼都不顧。
今天很冷,尤其入了夜,室外風雨如晦,涼意砭骨,她都覺得自己穿少了,凍得打哆嗦。
“不冷。”易思齡倔犟地挺胸抬頭,牙齒打了下顫。
她一直待在溫暖如春的茶室,上電梯的時候,就感覺到冷得受不了。
謝浔之走過來剛好聽見“不冷”二字,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面起了一層極細的雞皮疙瘩。
“我備了車,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妹妹有車,她就是來接我的。”易思齡看向正走神的老三,“車呢?”
易欣齡正悄咪咪地打量著謝浔之,被冷不丁一問,她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小聲說:“我打車來的。你那法拉利我開不好。”
易思齡瞪她一眼。出息!開個車都開不好!
易欣齡假裝沒看到,眼神隻是曖昧,“這是誰啊。”
“謝浔之。”易思齡幹巴巴地說。
謝浔之禮貌地打招呼,“你好,我是謝浔之,是你姐姐的……”他不露痕跡地掩蓋住停頓,“朋友。”
易欣齡誇張地睜大眼睛。
聽信易思齡的一面之詞,她真以為謝浔之是什麼又醜又老的油膩男,結果本人不僅不油膩,還很紳士儒雅,氣質出塵,害她擔心一路!
爹地媽咪的眼光還挺好,看著比渣男前任靠譜。
易欣齡發出一聲怪笑,“哇哦——”抬手揮了揮,“原來是姐夫,hi,我是易家老三。叫我Faye就好。”
易思齡沒想到這家伙臨陣倒戈的速度這麼快,趕忙掐了她一把,“亂說什麼!”
易欣齡哎喲一聲,捂住屁股,再也不敢胡言亂語。
謝浔之仍舊波瀾不興,也不默認也不否認,微笑著打招呼:“幸會,三小姐。”
“她還是小孩,不要聽她亂說。”易思齡尷尬死了,都不敢抬頭看人。
“無妨。”謝浔之察覺到她臉頰又在逐漸轉粉。她很喜歡臉紅,大概是又嬌貴又臉皮薄。也不知誰才是小孩。
“既然沒車,還是我送你們。”謝浔之適當轉移話題。他望向室外,淅瀝瀝一片雨,“下雨了,又是周末,不好打車。”
易思齡還要嬌矜,被易欣齡一把摟在懷裡,又哄又騙:“好了好了,有專車不坐,不然你肯在風雨飄搖中等滴滴?你的高定,你的小羊皮鞋底,你的鳥籠包,就全部報廢了。”
易思齡到底被她推著走,一邊還嘟囔:“廢了可以買新的……”
“那你的妝被雨淋花了,不怕被人拍醜照?”
“……”
“你就是叛徒……”
“我覺得他比姓鄭的帥。”
“噓噓……他在後面呢……聽得見吶!”
謝浔之跟在兩個女孩身後,保持適當的距離,偶而聽到她們壓低聲的嘰嘰喳喳,深邃的眸斂了斂。
一臺黑色的邁巴赫普爾曼早已停在酒店正門口,雨絲斜過,程亮的車漆發出點點銀斑。
出旋轉門時,謝浔之叫住易思齡,把西服脫下來,走到她身邊。
溶溶燈火中,易思齡不解地望著他。
“這裡不比港島,夜晚冷,你穿太少了。”他語氣和神情都清淡,靠近她,輕輕將西服披在她肩頭,“不然你凍感冒,也是我招待不周。”
質地精良的西服,連內襯也是柔軟光澤的絲緞,沾染了男人的香氣和溫度,罩上來的時候,宛如溫柔的懷抱,將她圈在裡面。
易思齡小腿繃緊,呼吸微微一凝。
易欣齡將這一幕收盡眼底,臉上掛著陶醉的笑。
這兩人果然有貓膩。也不知今晚做了些什麼,感情進展如此迅速。
換個男人,敢主動披西服,早被易思齡扔了。
第10章 弗洛伊德
夜深,風勁,酒店大堂裡映出來燈火將細雨照出具象。
易欣齡自告奮勇坐上副駕駛,探頭出來,看易思齡:“易昭昭,等下先送我回學校就好了。我就不跟你住酒店了。”她唯恐自己這電燈泡太亮。
梅叔笑著問:“三小姐是在哪所學校?”
“京大,謝寧寧的宿舍。”
梅叔驚訝,這緣分未免太奇妙了些,“原來您就是小小姐常提起的那位好朋友,緣分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啊。”
易欣齡說就是啊,又衝易思齡擠眉弄眼,然後把副駕駛門關上,安心玩起手機。
叛徒!又喊她小名!易思齡幽怨地攏著寬大的西服。
夜雨千絲萬縷,被風吹斜,謝浔之上前拉開後座門,也不催促,也不邀請,隻是溫沉地注視她,眸色深如凝墨,峻拔的身影被燈光浸染,投下一小圈陰翳,將她蓋住。
易思齡受不了這種溫柔又詭異的氣氛,飛快地錯開目光,細長的手指拎起裙擺,坐了進去,雙腿優雅並攏,不過是上個車而已,一套動作優美又矜持,帶著點高傲,難以想象她幾分鍾前還在臉紅。
謝浔之沒動,雨絲落在他單薄的襯衫上,幾秒後,他俯身,纡尊降貴的姿勢,低在一個女人身側,把那一截溢在車外的繁復裙擺整理好,抬手關上車門。
——
車往京大駛去,沒掛導航,顯然是輕車熟路。近六米的車身過於寬敞,彌漫著幹燥潔淨的香味,電臺裡播著粵語情歌,音量小,權當背景音。
前座,易欣齡和梅叔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一來二去就有些暗藏玄機。
“叔,您平日裡工作忙不忙啊。”
“忙的時候挺忙,主要是替少爺打理一些生活瑣事。倒是少爺比較忙,天天工作,連休息的時候都少有。”
“……也是吶,管這麼大的集團,十多萬人呢,肯定忙,我二姐今年才提高級總裁,也忙得不可開交。”易欣齡撥了撥安全帶,“不過二姐平日裡應酬多,有時候都想她,可看不見人,不知道忙些什麼。”
忙也不能瞎忙,婚後還是要多多時間陪公主才是,不然找個神龍不見首尾的老公等於婚後喪偶。
易欣齡也不知道自己的言外之意能不能被聽懂。
梅叔這才真正聽懂了這位三小姐暗藏的玄機,立刻就嚴陣以待起來。
這哪是闲聊,這比跟領導說話還要費腦子,處處是陷阱,稍有不慎,就會讓少奶奶印象不好。
梅叔思索片刻,說:“二小姐年輕,事業正是起步階段,是有些應酬推不脫。我們少爺前些年也是這樣,如今好多了,平時經常回謝園陪夫人,不重要的應酬可都推了。”
易欣齡:“是的,很多應酬都烏煙瘴氣。我不喜歡那些聲色犬馬的場面。”
“三小姐說得在理。少爺從不參加這些局,就為這,還有不少人說我們少爺太不合群了呢。夫人就說,以後還得讓少奶奶多帶著他出去玩兒。”梅叔一張嘴吧啦吧啦。
後座,謝浔之仿佛沒有聽見,隻是安靜地閉目養神。易思齡也假裝正襟危坐,在聽見“少奶奶”三個字時,還是不由地交握住手,捏了下。
這兩人在說什麼!
易欣齡相當滿意,逮住機會欲再問,“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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