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齡不太高興,還是禮貌打招呼。謝浔之以為她會把情緒遷怒到無辜店員身上,撒火嘛。但她沒有。
她本人其實和那些狗仔娛記口中的形象不太一樣。
大晚上,店裡沒有客人,其他幾個店員,以及店長聞訊後都過來打招呼,一迭聲親熱的易小姐。
謝浔之偏頭問她:“都認識你?”
易思齡看都不想看他,高傲地仰起下巴:“在港島,連我都不認識的sales等於白混。我走到哪都是vvvip,你今晚沾我的光。”
周圍幾個店員都紛紛點頭,臉上的表情比珍珠還真。這話半點沒有誇張,若是全港奢侈品門店sales票選最受歡迎的顧客,易思齡絕對穩奪魁首,當年她一天在置地廣場消費兩千八百萬的記錄至今還沒人破過。
買的多,不看價格,名堂少,喜歡聽人哄她,又好哄得很,哪個sales不喜歡?誰的顧客名單上有她,一年穩拿銷冠。
謝浔之笑了笑,想象一下她購物起來能有多嚇人。
宴晚秋給兩家做媒時,沒少把對方誇得天花亂墜,但報喜不報憂就顯得不厚道,遂撿了彼此一些無足輕重的缺點走個過場。謝浔之不知道宴姨說了他什麼缺點,但有關易思齡的,他當時經過客廳,依稀聽了一個大概。
晏晚秋:“就是那丫頭花錢起來有些瘋狂,她媽說,她能一天花掉兩千多萬買衣服買包,一般家庭根本經不住她這麼遭錢。阿浔是我看著長大的,吃穿用度都不講奢靡,適度就好。唉,我就是愁這點跟阿浔合不來。”
母親問他的想法,他表示沒有。他不喜歡對人品頭論足,即使那位花錢很瘋狂的易小姐不會知道。
君子慎獨。
店長親自端來兩杯氣泡水,把水遞給謝浔之時,她不動聲色暗暗觀察他一眼。
捧著玫瑰花,看來是大小姐的新歡?之前陪在易思齡身邊的是鄭少爺。都是萬裡挑一的帥哥,之前那個痞帥風流,眼前這個貴不可攀,看著就是很有錢的樣子,就是不知道出手闊不闊綽。推薦太貴的怕他不肯買,太便宜又怕易思齡看不上,影響兩人的感情,這其中要拿捏好,有些難。
“易小姐,今天想看看什麼?”店長先探探口風。
“看戒指。”易思齡沒好意思說是對戒,話到嘴邊她有些燙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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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浔之:“麻煩看下對戒。”
易思齡暗暗掐了一下他的手背,謝浔之反握住她的手,輕而易舉將其控制在手心。
店長來不及吃瓜,立刻道:“對戒當然有的,我們有好多款式的對戒呢,麻煩您移步到這邊挑選。”
易思齡不肯動,發犟,謝浔之手掌用力,輕輕一拽,將她帶過去。
玻璃櫃臺裡稀疏擺放著七八款戒指,鑽石璀璨,铂金耀眼,玫瑰金優雅,黃金貴氣,乍一眼望過去琳琅滿目,可易思齡看一眼,搖頭。
“鑽比沙子還小。”她說得很不客氣,順便把手上那隻誇張的南洋金珠戒指晃了晃,得意:“看到沒?我這配鑽都五克拉了,大的才漂亮。碎鑽不值錢的。”
謝浔之輕哂了下,“對戒要天天戴,太誇張的不實用。”
說完,他摸了摸她的頭,“這些日後慢慢買。”
不過是很輕地,碰了下她的頭。易思齡呆了呆,臉不知為何,發紅起來。
她哦了聲,伸手去拿氣泡水,低頭吸了一大口。
好過分,牽手就算了,怎麼能摸她的頭。她悶悶地想。
店長就知道這些易思齡看不上眼,她本就不抱希望,易思齡若願意選個碎鑽戒指戴著,那這男人百分之百真愛無疑了。
她思索幾秒,從櫃臺底下裡拿出一隻璀璨的戒指,獻寶似地捧在易思齡面前:“易小姐,這款是祖母綠切割的排鑽,雖然單顆隻有五十分,但一共二十顆,總重也有十克拉。用來當對戒又好看又有排面!”
易思齡接過戴在手上,居然很合手。
店長不停地誇,變著法誇她的手白皮膚嫩,誇她戴著特貴氣,誇她美成仙女下凡,“尺寸好合適,這戒指前天到店,還沒有人試戴過,簡直是為您量身定做的!”
易思齡從前怎麼不覺得這店長如此聒噪?誇得她有些不好意思,手指動了動,拿到謝浔之面前,“漂亮嗎?”
珠寶店用的燈比尋常店鋪要更明亮,她的手被光一照,越發白皙透亮,如嫩蔥剝皮後那點白嫩的芯子。
什麼戒指戴在她手上都好看。
“漂亮。”謝浔之說。
易思齡別過臉,不理會他,隻欣賞自己的戒指,欣賞完後她基本敲定這款,對店長說:“男款也要這種。”
店長遲疑:“易小姐,男生戴這種全鑽的會不會太誇張?”她拿來另一款,“您看這個怎麼樣,铂金戒圈,中間一顆鑽點睛,同樣是五十分的祖母綠切割。看上去就是一對。”
謝浔之覺得不錯,剛要開口,聽見易思齡嫌棄地說:“怎麼能隻有一顆鑽,好歹是我易思齡的男人。”
店長:“……”
易思齡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假裝淡定地捋了下長發,不動聲色看謝浔之一眼。
好在男人若無其事,嘴角勾著一絲笑,視線落向那枚戒指,似乎挺滿意。他拿過來,帶在左手無名指,沒想到尺寸也是剛好,如此貼合。
仿佛這兩枚戒指躺在櫃子裡的使命就是等待他們到來。
謝浔之將左手放在易思齡的右手旁邊,兩抹銀色交相輝映。
易思齡定定望著他們的手出神,她好似突然地,和身旁這個男人有了某種剪不斷理不亂的勾纏。
即使他們並不熟。
他們的相處是在盲人摸象。
但他們成了一對。
這種感覺好奇怪,也好奇妙。
“就這個。”
謝浔之屈指敲了下玻璃櫃臺,聲音沉穩而冷肅,他示意導購買單。易思齡努努唇瓣,還想再說什麼,謝浔之寬厚的手掌忽然蓋住她的手背。
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失衡了。
從老公仔,到突然空降的玫瑰花,到他牽她的手,摸她的頭。
易思齡還殘留醉意的眸子看過去,他深邃的輪廓在冷白燈下越發昭彰,鼻骨英挺,下颌線勁瘦利落,
謝浔之用力,牢牢掌控住她跳動的脈搏:“易思齡,一顆夠了,再多我也不想要。”
——
送易思齡回淺水灣後,賓利往石澳半島的方向駛去。
十點多,路上仍舊車水馬龍,猩紅刺目的車尾燈從車窗透進來,映亮男人漆沉的眸色,倏地,又寂滅下去。
唯有無名指上那枚銀色的戒指,在昏暗的車廂中也依舊璀璨。
折著明明滅滅的火彩。
謝浔之把手抬起來,凝望著這抹璀璨,不大不小的一個圈,卻牢牢附著,剛好套住他的手指。
還不太習慣手上多出一枚戒指,但從今天起,這枚戒指就摘不下來了。
想到這,他喉頭有細微的咽動。
次日,謝浔之的生物鍾仍舊在五點半叫醒他。
港島的天亮得早。石澳半島依山傍海,植被覆蓋率遠遠高於京城的任何一處高端小區,蔚藍的海面一望無垠,山路平緩,被叢林掩映,空氣清醒,溫度舒適,特別適合慢跑。
比平時多跑了半小時,謝浔之回別墅洗澡,穿戴整齊後,他下樓吃早餐。
謝知起和謝溫寧都還在睡懶覺,他沒讓人把他們叫醒。難得出來放松,反正也沒事,就當度假,多睡會就多睡會。
梅叔入鄉隨俗,給謝浔之準備了港式早茶,平板播放著枯燥乏味的時政新聞,謝浔之聽著新聞,吹了吹杯子裡的熱氣,慢條斯理淺啜一口。
他身上穿一件熨燙齊整的白襯衫,貝母紐扣系至最頂,下身是黑色西裝褲,布洛克德比皮鞋。
幹淨又低調的一身,通體不見任何標識和logo。
如此一來,可不怪梅叔一眼就看見那枚閃耀的戒指。一顆鑽石鑲嵌在铂金圈上,襯得男人如玉的手指矜貴無比。
“我是說今天眼睛怎麼好疼。”梅叔突然說。
謝浔之看他一眼,不懂他又要做什麼妖。這人最近跳脫得很。
梅叔拿手擋住眼簾,“有什麼東西在閃我眼睛,糟了,又被閃到了!”
“……”
“你給我當管家,實在是屈才了。”謝浔之擱下茶杯,“你不如轉行幹演員。”
梅叔笑著把手拿下來,“我又沒有表演型人格,幹什麼演員。還不是高興,您和少奶奶把對戒都戴上了,我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夫人。”
謝浔之:“你有這闲工夫不如把明天的見面禮備好。別到時候缺了少了,我就是不說你,你也要懊惱好幾天。”
“早準備好了!酒、煙、茶、糕餅、喜糖、燕窩人參冬蟲夏草、送給易夫人的包,送給二小姐的手表,送給三小姐的滑雪裝備,送給四小姐的首飾,還有派給易公館佣人的紅包。一樣都不落,齊全著呢,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
他掰著手指頭一樣一樣列出來,亢奮得像是自己兒子娶媳婦,滿面紅光。
“當然了,還有給咱們少奶奶的那對翡翠镯子。”
謝浔之收回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微淡遠。
他吹著杯中的浮沫,默了片刻,方才不鹹不淡開口,“還有她喜歡的花。去Secrets花店訂,要九十九朵。”
——
中午一點,謝知起才起床,餓得飢腸轆轆,跑到餐廳才發現大哥和妹妹都吃完了,一個去了集團在港島的子公司巡查,一個去了故宮文化博物館看展。
謝浔之吩咐廚房不用給謝知起留飯,他起來了也別跟他做。
“有這樣對自己弟弟的人嗎?”謝知起單手叉腰,在餐廳裡打轉,怒嚎了兩嗓子。
這裡不比謝園,謝園的廚房二十四小時不離人,隨時都有吃的,凌晨三四點起來都有補身的甜湯吃。謝知起去廚房轉悠一圈,隻找到一籠早上留下的蝦餃,冷的。
這什麼玩意。
謝知起忿忿地拿出手機,拍了一張冷蝦餃發在【大哥發紅包專用群】裡,並@謝浔之:【大哥,我是撿來的嗎?】
謝明穗正好不忙,進群裡放松放松:【小起,大哥還給你留了蝦餃,待遇不錯了,乖,別挑哦。】
謝溫寧也來匯報:【小哥哥,我們中午吃了叉燒雞蛋腸,燒鵝,馬蹄糕,清蒸大黃魚,海參花膠雞~】
謝知起:……
他也想吃大黃魚和花膠雞。
謝知起:【@大哥@大哥@大哥!】
謝浔之正在子公司開高層工作匯報會,手機不停地振動,他以為是易思齡,打斷了對面財務部高管的述職匯報,他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高管是眼見這位總部來的少東家神情一沉,原先拿出手機時的柔和蕩然無存。
謝浔之:【謝家不跟懶蟲留飯,餓了自己出去找吃的。睡到下午一點,你覺得像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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