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變成了落湯雞。
喉中的慘叫,很快變成了嗬嗬的聲音……
十八度也足夠冷了。
王主任想哭都哭不出聲了。
辦這事兒的又不止是我!受傷的怎麼老是我!
“好了好了,宴太太……”小女警連忙勸:“萬一死人了,你要坐牢的。為這種人,不值得,不值得……我們處理,我們處理!”
顧雪儀倒也十分給面子,她輕輕撒了手。
王主任啪嗒一下向後倒了下去,身體抽搐兩下,他的臉因為呼吸不及漲成了紫紅色,耳朵被凍得通紅,脖子卻是白的。
看著像是又變成了一個沒有人類尊嚴的異形。
顧雪儀轉過身,口吻還是輕柔的,她問:“你們也要來替你們的孩子試試嗎?”
“……”所有家長站在那裡,渾身發冷,別說吱聲了,連動都不敢動。
宴文宏抿起唇,輕輕笑了下。
世間一切都是渾濁黑暗的,她站在那裡,便像是渾濁黑暗裡唯一開出來的那朵雪白的花,光芒耀眼。
宴文宏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挨了挨顧雪儀的手腕。
她的手也好冷啊。
宴文宏掏出了一塊帕子,一點點給顧雪儀擦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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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細聲說:“髒了……擦一擦。”
胡雨欣匆匆擠進人群,看見這一幕,差點氣暈過去。
她這個當媽的,還比不上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大嫂嗎?
但周圍一片寂靜,胡雨欣是個慣會看氣氛的,突然一下也就說不出憤怒指責的話了。
那些學生們,卻紛紛動了。
他們抬起頭重新看向了那個美麗優雅的年輕女人。
仿佛向日葵終於等來了太陽。
第44章
淮寧中學內的裝修簡陋。
保安哆哆嗦嗦地說:“這是校長說的,說要給學生們一個樸素的學習環境,這樣他們才可以更專心地學習,為自己掙一個好未來!”
“可真夠樸素的。”有個警察忍不住諷刺一聲,踩了踩腳下的地板。
鋪的是進口橡木。
再抬頭,懸掛的是意大利水晶吊燈。
整個校長室裝修奢華,足有七十多平大。
門外的家長也個個怒目而視,如果不是因為警察守在那裡,他們就恨不得衝進來砸東西了。
這校長室一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明顯拿了他們家長的錢修的啊!
再加上剛才的衝擊,他們現在腦子裡都還是嗡嗡的。
一時間氣憤後悔、不願面對等種種復雜的情緒,塞滿了他們的胸腔,讓他們急需發泄出來。
警察們先將家長疏散到了樓下等待。
轉頭問保安:“電話打了嗎?”
“打、打了。但我就是個小保安,校長接到電話,不一定會重視……”
警察皺了皺眉。
“他一定會來的。”顧雪儀說:“他舍不得這宗來錢快的生意,就這麼砸在一個突然鬧事的家長手上。”
周圍本來心浮氣躁的人,望見她的模樣,一下也平靜了不少。
中途顧雪儀還接了兩個電話。
一個是宴文柏打來的,說自己已經從景點返校了。另一個是宴文姝,在那頭小心翼翼地問,宴文宏是不是走了。
顧雪儀掃了一眼宴文宏的方向。
宴文宏立刻就抬臉衝她笑了笑。
“嗯,我在他的學校。”
宴文姝松了口氣,但還沒等這口氣松完,就聽見顧雪儀說:“不過,他不會再來這裡上學了。”
宴文姝:“……什、什麼?”
“按時吃午餐。”顧雪儀囑咐了一句,掛斷了電話。
顧雪儀收起手機,同時也聽見一陣腳步聲近了。
校長室的大門敞開著。
校長皺了皺眉,加快腳步走了進去:“你們……”
他的話音頓了頓。
校長一眼就看見了皮椅上的顧雪儀。
女人身形挺直,仿佛女王。
……那是他的椅子!
校長心頭一怒,本能地轉頭去看保安:“你們搞什麼呢?怎麼把人放到校長室了?哪來這麼沒規矩的家長!”
結果等轉過頭,他看見的不是保安,而是一排警察。
校長心底“咯噔”一下,倒也沒慌。
他笑著說:“大家是來幫學校處理麻煩的?”說著,校長嘆了口氣:“唉,說起來,那個兇手現在還沒找到呢。今天恢復上課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耽擱孩子們上學嘛,是不是?”
總局的人皺了下眉:“還有命案?”
校長心底有點慌了,他艱難地動了下唇,問:“各位警察同志,不是一個局的?”
“肖校長,我們是分局的,這幾位是總局的。”
校長陡地轉過頭,看向了顧雪儀:“那她……”
顧雪儀指了下宴文宏:“他大嫂。”
校長馬上順著看了過去。
在看見宴文宏的那一剎,他的瞳孔猛地縮了縮。
“……這、這樣,你,你是……”校長一下想起了:“你是宴家太太!”
鬧事的是宴家太太!
怎麼會?保安怎麼也不在電話裡說清楚!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校長擦了擦頭上的汗:“宴少在我們學校,那是重點培養對象啊……我們的教學資源,幾乎都傾斜到宴少身上了。”
“重點……培養?”顧雪儀緩聲吐出這四個字。
“是啊,是啊……”
顧雪儀站起身,走進了校長室配備的洗手間。
她屈起手指衝校長勾了勾:“你過來。”
校長有點不明所以。
對方是個大美人,又有錢有地位,他當然不會自戀地認為,對方是對他有意思。
他左右環視一圈兒。
沒有出聲。
隻有幾個保安在瑟瑟發抖,他們怕誰?怕警察嗎?怕什麼……不怕。
校長吸了口氣,故意錯開了宴文宏的目光不去看,然後才微笑著走到了顧雪儀的身邊:“太太有什麼吩咐?”
顧雪儀踹在了他的腿骨上。
校長感覺到腿骨驟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整個人就撲向了面前的小便池。
他被踩了進去。
“唔……”
校長大腦血液回流,又感到窒息又感到顏面盡碎……他拼命掙扎起來。
顧雪儀擰開一旁的水龍頭,又將他按進去,好好衝了會兒。
“你們學校重點關照的手法,都這麼獨特是嗎?”顧雪儀不緊不慢地問。
衛生間外的人面面相覷,就聽見裡面傳來咕嚕嚕哗啦啦的水聲。
顧雪儀的動作利落,勁道又大。
校長的眼鏡直接被磕碎了,鏡片扎進了他的皮肉裡,被水一衝,更痛得鑽心……
他一邊嗆咳,一邊痛呼。
這樣重點關照……對宴文宏……他們是真沒有啊……
“不,不……”校長從衛生間爬了出來,等見到了周圍的人,他才松了口氣,覺得自己不會被對方弄死了。
他狼狽地說:“沒有……你不信你問宴少!我們真沒有對宴少幹過!是……是,我們是想過,來到這裡的每一個人,不管什麼身份,都應該要服從學校的管理。我們也試過……但不行,是真的不行,這些在宴少身上根本行不通。所以後來我們……”
宴文宏站起身,緊緊咬了下唇,唇瓣上很快就浮現了一點牙印。
他說:“你撒謊……”
“我……”校長回頭去看他。
正對上宴文宏冷冰冰的目光。
顧雪儀打斷了校長的聲音:“肖校長剛才的話,應該已經側面證實了,這所學校裡的確存在體罰、監禁學生的情況。接下來的……”
總局的特別有經驗,立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接下來就交給我們接手了!該依法拘捕的,就立即拘捕……”
校長激動起來:“不行,不行,你們沒這個權利……”
總局的人都忍不住冷笑了:“怎麼,我們都沒權利,還有誰有?”
顧雪儀借了雙手套,戴上,然後她拎著校長的領口,將人拽到了樓道上。
她回頭微微笑了下:“我帶他最後看一眼這個學校……”
警察對她對了個“OK”的手勢。
顧雪儀把人扣在欄杆上,指著下面的人群:“你看見那些人了嗎?那些是家長,是學生……他們現在恨不能生啖你的肉。”
校長趴著欄杆搖搖欲墜,總覺得自己隨時要摔死。
絲絲恐懼籠上心頭,他艱難地從喉中擠出聲音:“……不,不可能。”
洗腦這些家長花了他的大力氣,他切實按照他們的需求出發,他們將他當做了最厲害的老師……
“他們中間或許有那麼一些人,無法和他們的孩子感同身受。但隻要他們知道,自己交付的大筆錢,什麼用處都沒有,他們就會憤怒了……”
校長驚叫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顧雪儀松了手,脫掉手套,扔在了他的身上。
“王主任已經在等你了。”顧雪儀說,扭頭走進辦公室,朝宴文宏伸出了手:“走了。”
宴文宏立刻邁動步子走上前,搭住了顧雪儀的掌心。
他們很快下了樓。
樓下的家長再看向顧雪儀時,目光依舊有憤恨,但更多的還是羞愧。
顧雪儀沒指望他們立刻清醒。
畢竟世間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實在是少數。
她帶著宴文宏走出去。
宴文宏問:“我們就這樣走了嗎?”
顧雪儀應聲:“嗯,回家。”
“還來嗎?”
“再也不來了。”
宴文宏輕輕笑了下。
胡雨欣的聲音卻突然插了進來:“回家,也該是回我們的家。宏宏,走,跟媽媽回家。媽媽會重新給你選個好學校。”
宴文宏低低笑出了聲,他這才分給了胡雨欣一點目光:“啊,不是你說的,宴家才是我的家嗎?”
“都是你的家,難道我你就不認了嗎?”胡雨欣說著,眼淚落了下來:“宏宏,媽媽以前也不知道你在學校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啊,你沒有告訴過媽媽……難道就因為,就因為她帶著你來,給你出了頭,你就要跟著她走了?你忘了媽媽是怎麼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你的嗎?”
顧雪儀動了動唇,開口毫不留情:“當你選擇給別人做情婦那一刻開始,你受的一切苦,都是你應得的,而不是你用來捆綁別人的籌碼。”
胡雨欣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她身後跟著的大哥大嫂也忍不住忿忿出聲:“你說什麼?你是宴太太,你有錢有勢,你當然不會懂!”
顧雪儀冷淡道:“是啊,我是宴太太。宴朝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為什麼要去了解一個妾的心情?”
“宏宏!你難道就這樣看你媽媽受侮辱嗎?”胡雨欣壓下了心底的嫉妒與憤恨,露出了受傷的表情。
宴文宏轉過身,乖巧地道:“麻煩大嫂在車上等我。”
“嗯。”顧雪儀沒有多話,轉身就先上了車。
保鏢忍不住問:“太太,您不怕一會兒小少爺不回去了嗎?”
“他一個人,不是一件物品。我隻能引導他走上正確的道路,而不是強制改造他的思維。他會有自己的選擇。”
顧雪儀倒並不在意這些,今天來到這所學校,她所做下的一切,並不僅僅是為了宴家人。
哪怕是在古代,也並非是濫殺濫刑的。
比如慶元十一年,便規定不得隨意杖殺下人,無緣無故杖殺下人者,是要入刑的,乃至影響一門家風。
越是如盛家、顧家這樣的高門,越是懂得人是極珍貴的一種資源。
尤其是幼子、少年,他們是一國將來的支柱……
若是對他們下手,那與叛國又有何異?
……可笑現在怎會有些人不明白?
還肆意剝削幼童與少年。
想到這裡,顧雪儀立刻給陳於瑾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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