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2024-10-31 15:54:073493

  


  大概是因為距離回帝都市的日子越來越近,秦晗最近常常想起遙南斜街。


  有時候她覺得,那條街像是隻存在於她的幻想中,好像帝都市從來都沒有過那樣老舊的街道存在,永遠都是車水馬龍,繁華又燦爛。


  


  桌面上擺著韓國情侶買回來的黃瓤小西瓜,切成了果盤,西瓜的清甜飄在空氣裡。


  她之前買的幹桂花大概是被艾瑪和樹莓一起做成了蛋糕,莓子混合著桂花,和冰鎮烏梅汁味道那麼相似。


  


  總有人說,什麼都經不住時間的打磨。


  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記憶那麼清晰。


  


  那年盛夏遇見他,西瓜碎裂聲,清脆得心口震蕩。


  


  安德裡舉著紅酒杯過來,遞到秦晗面前,笑著:“晗,真的不要喝一點嗎?今天的酒很不錯。”


  


  秦晗笑著抬起頭,接過他手裡的高腳杯:“那就喝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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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國小情侶說著韓語從臥室裡走出來,男生燙了一頭泡面卷,拎著單反相機舉起來,對著秦晗和德國男生拍了幾張,然後才說英語:“可以了,我們拍照吧,紀念最後一個聖誕節。”


  說完,他低下頭去看照片,又笑著,“安德裡,看照片的話,你和晗的身高很般配啊。”


  


  安德裡舉了舉酒杯,開著玩笑:“但是晗總給我一種心有所屬的感覺,不然我早下手了。”


  他說完,被秦晗重重打了一下手臂。


  


  幾個室友站在亮著燈的聖誕樹前,秦晗的把拿著手機的手揣在褲子口袋裡,被艾瑪嫌棄說:“晗,熱情點,不要這種動作,好像我們綁架你。”


  


  “怎麼熱情?”秦晗問。


  


  艾瑪笑著摟住秦晗:“不如我來親親你吧。”


  


  樸池大笑著慫恿:“親一個吧,我和敏英也親一個,讓安德裡在照片裡孤單一人!”


  


  秦晗沒留意到,她設置成靜音的手機這時有人打電話來,她的手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來,指尖無意間碰到屏幕,接通了電話。


  


  大伙兒還在起哄:“kiss,kiss,kiss!”


  熱鬧得好像那年夏天的遙南斜街。


  


  秦晗在一片熱鬧裡笑了笑,一口喝光了手裡的紅酒,對著艾瑪說:“親吧,隻許親臉!”


  


  她褲兜裡的電話通了17秒。


  又被掛斷。


  


  那是一個,來自帝都市的手機號。


47. 琴聲 聯絡一下感情?


  12月底, 秦母打了個越洋電話過來:“小晗,今年也不回來過年嗎?交換生不是這學期就結束了嗎?為什麼不能回家過年呢?留在美國幹什麼?”


  


  秦晗大學這幾年隻在家裡過了一個年,後面的所有假期她都不在家。


  大一結束的暑假她一直在康復醫院幫忙, 大二她得到交換生的名額直接飛到美國, 之後的兩年多,一次都沒回過國。


  


  秦母因為這件事吵過幾次, 但也許是因為她知道秦晗不願意回國的緣由, 秦母略顯心虛,最後也就由著秦晗去了。


  


  “媽媽,我不留在美國, 我要去長沙的一個特教學校練習手語, 已經和那邊聯系好了。”


  


  在美國這兩年, 秦晗確實學到很多。


  她一邊學習美國老師教授的知識, 一邊自學杜織寄給她的國內課本。


  現在唯一的不足是手語。


  


  美國和國內的語言系統差異, 秦晗的手語是短板。


  杜織幫她聯系了長沙一所特殊教育學校的老師, 那個學校不休寒假,很多學生是封閉式住校的, 每年隻放一個假期, 秦晗正好可以去學習鍛煉手語。


  


  因為她選擇去長沙的事情, 秦母生了很大一場氣:“帝都市就沒有能學習手語的學校嗎?非要跑到長沙去?”


  


  那天的通話並不愉快,秦母掛斷了電話。


  除夕晚上, 秦晗在長沙的特殊教育學校宿舍區,給秦母發了她和聽障學生一起包的餃子的照片。


  秦母沒回復,大概是還在生氣。


  


  其實秦晗回到國內時, 並沒有什麼親切感。


  長沙街道上的方言、小吃,哪怕最有名的橘子洲頭,都和帝都市完全不同。


  


  這是秦晗完全陌生的環境, 好像國外一樣,讓人沒有歸屬感。


  


  等到秦晗真正回到帝都市,已經是新一年的春天。


  她從飛機上下來,看見熟悉的機場景色,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座城市,離他最近,隨時有可能偶遇。


  


  隻要她想。


  隨時候可以。


  


  秦晗託著自己巨大的行李箱,從機場出來,來接機的是秦母。


  那是一個初春的下午,秦母穿了一件墨水藍色風衣,裡面是黑色連衣裙。


  


  秦母的頭發剪短了,站在等候大廳外,翹首期盼。


  


  這幾年母女之間的別扭,在見面時突然消失。


  原來有些埋藏在心底的埋怨,是會隨著時間慢慢愈合的。


  


  秦晗撲過去擁抱秦母:“媽媽。”


  


  “舍得回來了?”


  秦母哽咽一聲,很快又笑了,“走吧,媽媽帶你去吃西餐。”


  


  “我們打車去嗎?”


  


  秦母搖頭,拎出車鑰匙晃了晃:“媽媽是開車來的哦。”


  


  秦母買了一輛白色的SUV,是以前爸爸說的那款適合女人開的車,和杜織同款。


  


  秦晗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考了駕照,有些意外。


  她坐上副駕駛位,聽媽媽給她講考駕照時候的趣事:“很久沒有學過新東西了,沒想到考試還會緊張,考科一答題的時候,比高考那年還緊張,出了不少冷汗,真是沒出息。”


  


  媽媽熟練地駕駛著車子:“都快大學畢業了,小晗,你有空也去考個駕照吧?”


  


  親晗搖頭,看了媽媽一眼,確定她心情很好,才試探著開口:“媽媽,我明天要去考試。”


  


  “什麼考試。”


  


  “帝都市特殊教育學校,教育局統招老師,我想去試試。”


  


  秦母愣了一會兒:“那去吧,試什麼,我們小晗都學成這樣了,不會考不上的。”


  


  秦晗隱約覺得媽媽哪裡不太一樣了,還沒想清楚,秦母把車子停在一家不算大的甜品店前:“等媽媽一下,媽媽去拿個小蛋糕,慶祝你回來。”


  頓了頓,秦母又問,“小晗,你......你想下來看看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秦母臉上有些不自然,臉頰有些泛紅。


  


  秦晗一時沒能理解,以為媽媽是想讓她自己挑甜品的口味。


  沒想到進了店,一個穿著淡藍色工作裝的女人對著媽媽說:“店長,您來了。”


  


  秦晗都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開了一家店,問過後才知道,這家店3月份才開業,剛開了不到一個月。


  


  媽媽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一下耳垂上的鑽石墜子:“我以前就很喜歡烘培,我和你爸爸結婚之後一直都沒想過自己再做點什麼,現在想想,開一家甜品店也很好。”


  


  秦晗很高興媽媽的轉變。


  這還是媽媽第一次,毫無敵意心態平和地提起爸爸。


  


  她和媽媽吃了這麼多年來最開心的一頓飯,還是以前常去的那家西餐廳,點的也還是以前常吃的肉眼牛排。


  秦母給秦晗講甜品店的事情,也講她遇到過的各式各樣的客人。


  


  秦晗能感覺到,媽媽在講這些時,神採飛揚。


  


  席間,秦母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看過後,把手機扣在桌面上,臉卻紅了。


  


  秦晗疑惑地看向媽媽:“怎麼了?”


  


  “沒怎麼,是你爸爸,最近總想要約我吃飯。”


  秦母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抬手扇了扇泛紅的臉頰,“我最近很忙的嘛,還是下星期再赴約吧。”


  


  秦晗想,過年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才讓媽媽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正想著,秦母忽然問:“小晗,媽媽最近認識了一個顧客,比你大兩歲,是醫學研究生。”


  


  “啊?”


  


  秦晗一時間沒明白,媽媽說的是什麼意思。


  


  “媽媽覺得他模樣不錯,性格也和你相稱。”


  秦母笑著問,“不如你們見一見?聯絡一下感情?”


  


  -


  


  五月,風也溫柔。


  丹丹坐在張鬱青的副駕駛位裡,車窗搖下一半,她趴在玻璃窗上,看著路旁綠化帶裡的月季花,躍躍欲試地抬起手。


  


  張鬱青餘光掃了一眼,叮囑她:“丹丹,不可以把手伸出去。”


  


  “丹丹知道了。”


  


  正好是五一假期之後,張鬱青送丹丹回學校。


  特殊教育學校的門口,不少家長帶來孩子來上課。孩子們都那麼可愛,但又都多多少少有些問題,令人扼腕。


  


  張鬱青把車子停在街對面,領著丹丹往學校裡面走。


  


  丹丹的老師一直沒換過,張鬱青和她比較熟:“徐老師。”


  


  “哦,鬱丹哥哥啊,丹丹這幾天在家裡作業完成得怎麼樣?”


  


  張鬱青笑了笑:“馬馬虎虎。”


  


  學校的走廊裡很吵鬧,這些孩子最令老師和家長頭疼的就是規則感。


  有些孩子是幾乎沒有這方面意識的,一個孩子尖叫著跑過去,家長急忙跟過去,混亂間,撞了張鬱青一下。


  


  家長跑出去好幾步,拎住自己家裡孩子,才回頭:“抱歉抱歉,撞疼您了吧。”


  


  張鬱青笑笑:“不礙事。”


  


  自閉症班裡傳來大哭:“我要吃餛飩!要吃餛飩呀,我想吃餛飩啊媽媽!”


  


  “今天沒有餛飩了,吃餃子好不好。”


  


  “不好,我要吃餛飩啊,吃餛飩!我想吃!”


  


  自閉症的小孩子總有些刻板行為,如果習慣了什麼,當事物發生變化時,他們就會不適應。


  就像現在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孩,其實也不過是因為早餐的餛飩被換成了餃子。


  


  徐老師嘆了一聲:“估計這一上午都不能好好上課了。”


  


  張鬱青卻不合時宜地想起,某個夏天下午,一個小姑娘坐在他的店裡,總是拖著時間不肯走。


  那天陽光很好,小姑娘垂著眼睑,有些愁緒似的,軟乎乎地說:“張鬱青,我不開心。”


  


  有些事,明明是很平常很不足惦念的。


  卻留在心裡,一留就是好多年。


  


  徐老師向張鬱青投來目光,大抵是有些奇怪,怎麼送完妹妹還在這兒發呆。


  


  一片喧囂的走廊盡頭,音樂教室裡傳出一陣鋼琴聲。


  是貝多芬的《致愛麗絲》。


  


  學校隻有一個老師會彈鋼琴,張鬱青聽說那位老師休產假去了。


  為了緩解尷尬,他隨口問了一句:“李老師回來了?”


  


  徐老師看了眼走廊盡頭的教室,搖搖頭:“不是李老師,是今年招上來的新老師,下個月才正式入職。”


  


  大概是對新同事滿意,徐老師多說了兩句:“小姑娘特別厲害,成績可棒了,師範大學的高材生。”


  


  聽見“師範大學”幾個字,張鬱青有一瞬的走神。


  


  有家長過來和徐老師打招呼,順便問:“徐老師,今天是新老師替李老師代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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