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像隻剩下我們兩個了哎。”
她大口呼吸:“真好啊。”
好自由,好安逸,空氣都潔淨得不像話。
原也的手遽地一輕,轉眼看,女生已躍上花圃邊磚石鋪設的矮圍欄。
“快看,我和你一樣高了。”她踮步走著,為保持平衡,她將另一隻空著的手伸平了。
油綠的葉片刮過春早的褲腳。她從幾乎齊平的角度歪頭看過來,像隻輕盈的雪雁。
原也配合地抬高手。
兩人垂於身側的臂彎,因此舒展開來。它們在走動間晃蕩著,像一道飄搖的,但也牢不可破的鏈橋。
春早哼起歌,聽不出具體旋律,但格外輕快。
原也注視著她,目不轉睛。
他莫名想到了機器人總動員裡的Eva,那個飽滿的,光潔的,純白的,酷到不可思議的,從光年以外到來的女機器人,在早已朽敗的地球上四處探尋和遊走。而他從瓦礫和腐地中探出頭,終將傾情於她。
他們手臂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彼此臉上的笑容也是。
車流與燈帶如星河,他們抓緊彼此,在太空裡起舞。
無視所有秩序,也無視所有人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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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兩點的時候,他們走上一道很長的橋,趴在欄杆上遙望下方的水流。
夜晚的江似嵌著珠寶的黑綢緞,蔓延開去,在風裡一彎一蕩。
男生女生發絲湧動。
江風獵獵,往校服裡涼爽地盈注,春早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
她立馬掩唇,但還是被原也捉個正著。
他問她:“是不是想睡覺了?”
春早擺頭,逞強說道:“哪有,就是被風吹得太舒服了。”
原也想起她今天晚自習後的困倦,還有之後因爭吵負荷過載的情緒,當即判斷:“你需要休息了。”
春早擰眉警告:“你別想把我弄回去。”
原也失笑:“你怎麼看我的,你媽安在你身邊的臥底,還是幫兇?”
“哼,”春早枕在扶欄上,嘟囔:“反正,我不想回家。”
原也陷入兩難。
他還有兩個月才成年,春早顯然也沒有。十八歲就像道坎,像產品出廠前必經的關卡和核驗,將他們封堵在高築內,無法與外界真正接軌。
他猶豫著啟唇:“我們……好像開不了房。”
春早下意識反問:“開什麼房?”
原也沉默了。要怎麼具體拆開來講呢,才顯得不那麼詭異冒昧和詞不達意。
女生卻在下一刻心領神會,臉微微升溫:“哦,”她眼光亂閃:“是哦,酒店都不讓未成年入住。”
原也輕“嗯”一聲。
原也微微眯眼,又亮起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
春早仿若心有靈犀,接住他的話:“你帶我去成康門吧,你經常去的網吧,那邊不是無所謂年紀麼。”
“你還記得嗎?”她撐起腦袋:“去年除夕,我說過想看你打遊戲。”
原也回:“記得。”
“我的夢想就要實現了。”女生神態莫名興奮。
原也被打動,唇畔微挑:“這算哪門子夢想啊。”
下橋後,原也叫了輛網約車,載著他們去往這個夏夜為數不多的收置處。
顏值頗高的關系,前臺小哥對原也這位老客戶印象深刻,但這個點瞧見他,還帶個妹子,難免驚訝:“哇,帥哥,好一陣沒見你了。”
“還有包廂嗎?”原也開門見山。
“有,二樓左拐4號包廂,”爆炸頭網管小哥看看春早,又掃眼屏幕裡的時間:“不是……兩點多了來上網,你們真行,明天不上學也不用這樣吧。”
原也不做解釋,言簡意赅:“別管,給我開個雙人包間就行。”
爆炸頭男生喊著“OK”,在手邊電腦上操作起來。
大廳裡二手煙彌漫,魚龍混雜。有人埋頭瞌睡,有人仍嗑藥般雙眼亢奮,也有人注意到這對鮮嫩幹淨得似完全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高中生男女,從閃爍的顯示器後驚奇舉目。
原也拉著春早快步穿過大廳,走到二樓的包間,卡上門栓。
白熾燈裡,紅色的雙人劣質沙發髒汙斑駁,裂口處透出裡面的海綿內禳。原也瞟一眼,眉心微緊,以往不甚在意的點在此刻變得格外礙眼。
女生剛要入座,他拉住她,卸下背包,從中抽出幾張輕且薄的講義,鋪墊在上面:“坐。”
春早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清俊字跡,意外且拒絕:“不要,你對學習有沒有點敬畏之心啊。”
原也幹脆地答:“沒有。”
春早:“……”
春早不語,將它們一張張拿起來,疊放整齊,不快道:“收回去。”
原也安靜兩秒,接走,揣回書包。
“我又不是豌豆公主。”春早一屁股坐下,傾身找下方的主機和開關。
身側沙發塌陷,原也也落座到她外側,而後好整以暇歪身,注意她茫無頭緒的腦袋動來動去,不自覺發笑。
春早一無所獲,猛回頭,對上男生一言難盡的眼神。
“這機子在哪開啊。”
原也按一下顯示器旁邊的桌面外接電源,示範給她看:“豌豆公主,這邊請。”
春早啞然,啪嗒摁開自己那臺,然後套好頭戴式耳機。
她滑著鼠標,熟悉了一會系統和程序,第一時間奔赴音樂軟件,又打開4399小遊戲,開始逐個挑揀換裝,美甲,餐廳,養寵……之類的休闲遊戲,畫風不好看就叉掉,換下一個。
須臾,察覺到不對勁,春早眼一斜,發覺男生那臺電腦的桌面還停留在開機後的初始界面,什麼都沒有打開,也沒戴耳機。
他上身微微後倚,在觀察她,要笑不笑。
“你玩你自己的行嗎?”她瞬時臉燙。
原也點了點頭:“好。”他象徵性地打開之前常玩的FPS遊戲,餘光仍關注她。
“現在立刻馬上。”
“嗯。”
“耳機也戴起來。”
“行。”
原也在她的逼視裡,隨意開了一把遊戲。他將局內聲音全部關閉,心不在焉地咯噠咯噠按鍵,切換著人物手裡的武器,不一會就瞟向春早的屏幕和她被映得瑩亮的側臉。根本無心迎戰,就在城市的房區裡攀爬和亂跑,沒一會,被其他玩家迎頭擊斃。
“啊!”同樣偷瞄他的女生驚呼:“你死了?”
原也側頭:“嗯。”
“就死了?這麼快?”她似乎難以置信:“這局結束了?”
“嗯。”
“總說別人菜,還以為你多厲害。”
“?”
個人技術慘遭質疑,原也一瞬被激起鬥志,重開一輪,直跳死亡城。
他打開所有聲效,專心聽音辨位,展示自己超強的遠程爆頭和近距剛槍技術。
身邊時而贊嘆,時而驚乍的女聲逐漸止息。
原也側過頭去,發現春早已將鍵盤推至屏幕下方,趴在桌邊,闔上了眼皮,似已入眠。
屏幕裡,本還奮力跑毒的人物乍停在黃石枯草間。
原也盯了會女生恬靜的面龐,見她夢囈著縮緊肩胛,他忙用手背探了探她短袖下方裸露在外的胳膊。她的皮膚,在冷氣肆意的網吧裡涼得像冰。他看看自己,又左右找尋,最後猝然停住,停留在這個糟糕的環境裡,這片糟糕的空氣。一切都遭透了。
心底有個聲音開始對他痛罵和叫囂。
他的神思很快被吞沒,被剖解,被束手無策的痛意席卷。
他高估了自己。
有抗衡的勇氣,似乎不意味著有抗衡的能力。他本就是個無處可去的人,曾經心安理得的自由,在這一刻全部化為軟梏。
隻是一個夜晚,他都無法為她提供一個溫暖舒適的港口。
但倘若回到那裡,他的存在,又將讓她如何自處。
原也,你好沒用啊。
那種絕望到骨子裡的衝擊,幾乎讓他泫然。
幾個小時前女人質問他的,面容和話語,反復浮現,一聲一聲,一遍一遍,猶言在耳。
擔心驚擾春早,他隻能靠細微而漫長的,一呼一吸,來鎮壓和緩衝這滂沱如驟雨般的,自我懷疑和自我厭恨。
耳機裡人物死亡的哀嚎讓原也回過神來,他小心地摘放下耳機。
光淌在少年靜默的面孔上,他隱忍而煩躁,幾次搓動頭發。
最後,最後,不知枯坐多久,天色微明,原也右手曲拳。
骨骼都被擠壓得輕微作響,他才似下定決定般,伸出手去,拍了兩下旁邊女生的肩膀。
春早驚醒過來,睡眼惺忪,片刻反應過來自己身置何處,不禁喃問:“幾點了?”
“天快亮了,”男生的臉傾靠過來,認真但溫和:“我送你回去。”
“不!我不要回去。”她驚恐地後退,眼底隨即積起難過的水霧:“我不想回去……”
他們都知道,回去之後,意味著什麼。
原也捉住她兩隻手臂,也心痛欲裂:“春早,你得回去,你還要上學,我……”
少年喉嚨微哽:“暫時沒辦法……”沒辦法帶你真正遠行,給你自在呼吸的可容之地。
他艱難地往下說:“你媽今晚講的話是不好聽,尤其她說你的那些,我一萬個不贊同。但她批評我的,我認為是對的。”
有淚水從下巴滴落,春早的唇瓣開始顫慄。
這一刻,她真正意識到,也猜想到,他即將訴說的,也別無選擇的別離。
他們也都知道。
不是遮蓋住就不用直面,白色的布塊掀開來,是兩團緊緊偎依,泣血並共振著的稚嫩心髒。
“聽我的,回家。回去之後,我會搬走,別再因為我們的事跟你媽爭吵,也不要再為任何外因傷心和煩惱,專心備考,就按你之前想走的路一直走,”原也盡可能冷靜地陳述,眼眶卻不可抑制地泛紅:“我也一樣。等高考結束,我一定,一定第一時間,回到你身邊。”
第45章 第四十五個樹洞
◎河流◎
清晨時分, 春早回到出租房樓下。
噪鵑在枝頭尖啼不止,她跟原也在樹下擁抱了一會, 執意不讓他送自己上樓。
說到底, 這是她與春初珍母女之間的事。她不想讓原也再經歷一次言語上的貶損和人格上的欺辱,這比往她心頭捅刀還痛苦。他明明是那麼好的人。
原也不再堅持,尊重她的決定。
而且他猜, 一夜過去,春初珍對他的深惡痛絕隻會加深, 一時半會肯定也不想看到他。
他不想再給她母親添堵, 引發更多對春早的惡語相向。
最後他和春早說:“學校見。”
春早癟著唇, 時刻要掉出淚來,但她拼命眨回去,頑強正色:“嗯!你別擔心我,也不是第一次和我媽有矛盾,我有經驗的!”
原也想說做不到,但要口是心非地鼓勵一二,也格外艱難。最終隻能應一個:“嗯。”
上樓前, 春早忽然被原也叫住。
男生手機裡僅剩的1%的電量,留給了他曾設置過的那個黑底白字的手持彈幕。
“春早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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