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周宗彥滿口血紅的唇,緩緩牽開笑,他笑起來,嘴角有好看的括弧,這回是帶著釋然的。
他神志不清了,頭腦發昏地看著蘇稚杳,用唇形輕輕念了句“栀栀”。
可他又好像還是清醒的,清醒地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因為到死,他都沒有越界,去摸一摸蘇稚杳的臉。
“結婚,記得請我喝酒啊……”
周宗彥的目光從蘇稚杳臉上,移到賀司嶼的眼睛裡,嘶啞著聲,耗盡力氣說出最後一句話。
霎那,時空好似停止了。
他無力地合上眼,手滑落下去。
過了很久很久,賀司嶼閉了閉眼,嗓子裡很啞地透出一聲:“好。”
蘇稚杳死命捂住唇,不讓哭聲溢出來。
她看著賀司嶼俯下身,很用力地抱住周宗彥,拍了拍他的肩。
這是兄弟間的告別。
看著和往日任何一次的告別都沒什麼不同,似乎是山海有相逢,他們總有一日會再見。
停留最後一分鍾後,賀司嶼果斷從周宗彥手裡抽出那把槍丟遠,而後拉起蘇稚杳。
走出化工廠前,他回頭深深看了眼周宗彥,還有遠處的羅祈。
斂眸,再沒回頭。
Advertisement
從這裡到北坡山麓,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別說他們體力都已不支,就是正常狀態,要走在風雪裡也很困難。
女孩子本就嬌弱,又是剛經歷絕處逢生,而且一直沒有進食,蘇稚杳沒走多遠,就因血糖太低昏倒過去。
白茫茫的天落起了雪,呼嘯的風聲格外刺耳。
蘇稚杳恍恍惚惚再恢復意識的時候,她伏在賀司嶼的背上,雙手戴著他的黑皮手套,她看到他的發上,藍黑色商務大衣上,都零落著白色的雪。
“賀司嶼……”蘇稚杳虛弱地喚他一聲:“你放我下來吧。”
賀司嶼背著她,穩步向前走。
他聲音裡夾雜著疲憊,語氣卻含著笑意,說:“不要睡,也不要說話。”
蘇稚杳面色蒼白,頭暈乎乎的,她真的很困,也是真的不想拖他後腿。
“賀司嶼……”她氣息微弱。
“我在。”
蘇稚杳闔著眼,喃喃:“這裡的雪一點都不好看,我想回京市,等冬天……”
“好。”他說。
她神思迷離:“賀司嶼……”
賀司嶼柔聲叫她:“杳杳,別睡。”
她沒了聲音,賀司嶼皮鞋一深一淺地踩在雪地裡,步步走著,輕聲給她講故事:“從前,有一隻小兔子來到一家面包店……”
蘇稚杳一下子被他惹得想笑。
又好想哭。
“它問,老板老板,有沒有一百隻小面包啊,老板說,麼的,第二天,小兔子又來到這家面包店……”
賀司嶼慢悠悠地講,要她聽著,不要睡著。
蘇稚杳眼眶酸澀不已,怕眼淚掉出來,緊緊閉著眼睛,把臉深埋進他的頸窩裡。
他明明就很難過,卻還要裝得一副無事的樣子,哄著她。
耳邊是他低沉好聽的聲音,一遍遍地講著她這個無聊的故事,漸漸地,他的喘息都明顯薄弱下去,講一段,要停幾秒,才繼續接著開口。
後來,中間停緩的時間逐漸變長。
蘇稚杳努力撐了好久好久,很想說,賀司嶼你不要講話了,不要為她浪費體力。
可惜她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
硬撐到極限,最終她還是抵不住睡著了。
“……小兔子說,那麼給我一隻小面包。”背上的人沒了動靜,賀司嶼講完最後一遍,聲音越來越輕。
白皑皑的漫天飛雪裡,異常安靜。
賀司嶼走在渺無邊際的雪原,一眼望不到盡頭,可又好像一刻不到盡頭,他就能背著她,一生一世地,一直走下去。
就這樣不知走了多遠,走到背風坡,呼號的風雪聲寂靜下來,天氣不再那麼惡劣。
螺旋槳巨大的噪音嗒嗒響徹天際,賀司嶼抬頭,看見幾架軍用直升機在他們前方逐漸降落。
舷梯拉起,警務人員衝下來,幫著軍醫和護士運輸擔架,徑直向他們狂奔而來。
耳底有嗡鳴,所有聲音都再聽不見,賀司嶼憑著最後一點意志力,先將蘇稚杳放下來,交給醫護人員。
再沉著地告訴警員,周宗彥和羅祈的位置。
然後,看著他的小姑娘躺在擔架,被警員安全送上直升機,他終於泄下透支的勁,身形晃了下。
腦子裡盤旋著的,都是她哽咽的聲音。
她說,賀司嶼,我不許你跪。
所以他連倒下的時候,都有意識地後仰,背部朝下,重重地倒在雪地裡。
耳旁有吶喊他的聲音,很近,又好像很遠。
“司嶼哥”
“老大”
賀司嶼睫毛很沉,仰望著蒼茫的雪空,直到護送蘇稚杳的那架直升機飛遠了,他才像是放下心,慢慢闔上了眼。
就是雪山溫度低,血液循環慢,此刻,他中彈的腹部,鮮血也汨汨而出。
剎那回首,才驚覺,他身後來的那一路,血浸著雪,鮮紅融在純白裡。
好像雪白的地毯上,鋪展開一條很長很長的紅絲帶,延伸到盡頭。
那是他,生生走出的一條血路。
第49章 奶鹽
“妹妹來都來了, 一起吃晚飯?”
耳旁的聲音遙遠不清,世界是黑白的,朦朧著一層光影。
蘇稚杳望見熟悉的警署辦案大廳, 高牆懸著紫荊花警徽,模糊的視線裡, 徽底的“港區警察”四個字, 異常清晰。
眼前出現男人的臉,他是世間唯一有色彩的存在, 五官很俊, 唇紅齒白, 有著一雙自然深情的眼睛,笑起來嘴角的括弧十分好看。
蘇稚杳看到他伸過來一隻手, 笑著對她說。
“中西區警務處總警司,周宗彥。”
蘇稚杳小心翼翼, 怕一碰到他就要消失了, 輕輕握住他的手,帶著低軟的鼻音:“周……周sir.”
“不是下屬,是妹妹嘛,叫彥哥就成。”
他輕笑,始終是初見時的形象,一張風流瀟灑的俊臉,被那身帥氣的警服襯得凜然,神情間, 透著隨時準備為正義犧牲的無畏感, 叫人肅然起敬。
於是她莞爾:“宗彥哥。”
別墅花園, 他在她溫甜的聲音裡, 眸光輕斂了下, 有短瞬的出神,陷入某種回憶。
蘇稚杳眼睛一瞬就被淚霧蒙住。
宗彥哥,你當時,是不是又想懷栀了……
睫毛撲簌,眼皮一動,控制不住眨了下,他的人就不見了,畫面如泡沫幻影,逐漸消逝。
夢醒後。
入目隻有病房裡,一片幹淨的白。
“杳杳,你醒了。”小茸守在病床邊,輕聲問她:“十一點多該吃午餐了,要不要喝粥?”
蘇稚杳望著純白的天花板,雙目無神,她搖了搖頭,眼睛又閉回去。
她在瑞士的醫院已經兩天了。
那日她是昏迷的,不知道他們在博維雪峰是如何得到營救,醒來後,就躺在醫院裡。
回到中國十個多小時的飛機,他們當時的情況受不住長途,隻能在當地最好的醫院,就近診治。
剛清醒的第一時間,她就著急地拔掉輸液針,跌下病床要去找賀司嶼。
可是醫院裡沒有他的身影。
後來是留下善後的徐界,告訴她,先生脫離生命危險,已秘密送往美國信任的醫院,請她放心。
“先生的傷情需要絕對保密,否則會同賀晉先生那樣,讓人有可趁之機,蘇小姐,請您理解。”
這是徐界的原話。
蘇稚杳理解,她當然能理解,她想要確認他平安,隻是想要確認他平安,僅此而已。
雖然沒能先見他一面,但沒有關系,他沒有生命危險就好。
大為和裡奧收到命令,當日便從港區趕到瑞士,分秒不離地守在她病房外面,小茸也從京市趕過來。
徐界處理完所有事後去了美國,隨時和她保持聯系。
當時來到她病房的,還有主要負責這次行動的港區警察。
周宗彥犧牲的噩耗,蘇稚杳終究還是聽到了。
她靠在病床上,足足靜止了兩分鍾,一秒沒繃住,用被子蓋住臉,眼淚衝出來,啞著聲,胸腔一口氣一口氣地往外擠:“對不起,他是為了救我……”
所有人都面色沉重,盡管身處如此職業,見慣了生死離別,還是有幾名感性的警員忍不住,背過身去默默抹淚。
年長的警官深深吸口氣,懷著沉痛的心情,如長輩般拍拍她的頭:“通訊和路面受阻,警隊趕不及設伏,被他們提前潛入牧場旅遊區抓人質,阿彥是總警司,他是一名優秀的警察,不管那天的人質是誰,他都會義無反顧地去救。”
她知道他會,這是他的使命。
隻不過因為她是賀司嶼的女朋友,匪徒才在人群中選擇了她,讓一切都沒有退路。
這兩天,蘇稚杳很消沉。
她困在一個清寂的空間裡,眼不見天,腳不著地,四周都是灰色的虛空世界,走不出來。
“我想出院。”
蘇稚杳合著眼,聲音虛弱,嗓子含著久未汲水的幹啞。
小茸正思考著怎麼勸她喝些粥,聞言,順著話道:“杳杳多吃些,身體好了,我們馬上就回京市。”
蘇稚杳還是搖頭。
不是要回京市。
她想去港區,想去看看邱姨。
第四天,蘇稚杳出院,她的身體機制基本都調節過來,崴的那隻腳也已恢復到能自己緩慢行走。
那天,在等待去往港區的航班時,蘇稚杳收到徐界的消息,說是賀司嶼意識已經清醒,腹部那一槍沒有傷及要害,慢慢調理,就能完全康復。
蘇稚杳終於放下心。
她又何嘗不想去美國照顧他,但他是賀司嶼,他肩上背負著整個賀氏,就如同徐界說的,要絕對保密,他重傷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招來的麻煩就不止是現在這麼簡單了。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不打擾,不添亂。
熱門推薦
直男校草跟女友吵架被趕出家門。我試探地問:「要不,先 住我家?」誰知,他一住就是半個月。
研究生導師想把他兒子介紹給我。 無奈之下,我從大街上拉了個帥哥。 「導師,這是我剛找的男朋友。」 帥哥一臉懵的看著我,又看了看導師。「爸?」
我穿越到京圈文裡,為了逃避家族聯姻,開了一個修車鋪。 京圈太子爺們一天撞壞兩輛車,我的小日子十分滋潤。 直到有一天,女主跑到我的修車店來打工。
高考結束,衛燃哄著我開了葷。 之後他食髓知味,糾纏我整整七年。 朋友們都笑他舔狗: 「你就嫁了吧,他就差把命給你了。」直到偶然間,我發現了他的社交小號。 幾千條動態裡,滿滿都是病態的痴戀。 一身白裙的女孩漂亮嬌嫩。 是他遙不可及的白月光。 我這才知道,原來戀愛七年, 他把性給了我,卻把愛給了別人。
我囚禁了養我長大的清冷師尊。 他雙手被縛,衣衫大開,眉眼被遮。 一副任人採擷的模樣。 我日日與他歡好,卻不敢叫他一句師尊。 直到正道人士將我打成重傷。 堅固的鎖鏈被他輕易掙脫,一身血衣擋在我面前: 「我看,誰敢動我徒弟!」
我是個結巴。班裏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逼我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