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短短幾日,他就昏迷不醒了。
我懷疑是夏炘聯合雲皇後,從中做了手腳。
有了前世被燒死、皇位被奪的慘痛經歷,這一世,夏炘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將宮變提前了,他先是將皇帝的藥,換成了讓他昏迷不醒的藥。
其次他派人去追殺江爅。
隻要將江爅殺了,皇帝一駕崩,他將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便可穩坐皇位。
半月後,皇帝駕崩了。
夏炘繼位,派去刺殺江爅的人,尚未得手。
江爅從楚國借了兵,在醞釀著發起宮變。
他提前派人將我爹娘秘密地送去楚國安置,隨後派了手下進宮來保護我。
這一世,江爅沒有重生,重生的是夏炘。
夏炘佔上風,江爅不一定能將皇位奪過來。
我得幫他一把,與他裏應外合。
夏炘冊封了幾位妃嬪,我這個太子妃僅被封為了瀾妃。
夏炘又軟禁了我,他知道我是江爅的軟肋。
隻要江爅帶兵攻入京城,他將會用我當作人質,逼江爅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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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與夏炘商議:「將她殺了,屍身懸掛在城墻上,用來威懾江爅,先亂了他的方寸。」
在她眼中,我是可以隨手殺掉的工具。
她對我,一絲感情都沒有。
夏炘對我還尚存幾分眷念:「不急,等江爅來了再說。」
這一世,他沒有被蘭姝蠱惑,可他卻在皇位和我之間,選擇將我當作犧牲品。
宮變之時,恐怕就是我的死期。
我得在他之前下手。
我假裝委曲求全,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夏炘許是知道我死期將至,來我寢宮留宿的日子越來越頻繁。
這夜,我趁著他睡著後,將一枚赤色相思子含在舌下。
我俯身去吻他,他愣怔片刻後,回吻著我。
我趁著他情動之時,順勢將壓在舌底的赤色相思子抵入他喉間。
赤色相思子不過米粒大小,他咽下去了之後才反應過來。
他面色一沉,喉間溢出一口鮮血。
他反應過來我給他喂了毒藥,指著我:「輕瀾,你......」
我將被子蓋過頭頂,遮住他。
直至他咽氣,我將他嘴唇上的血跡擦幹凈,製造出他在睡覺的假像。
這樣一來,翌日一早才會被婢女發現他的死訊。
25
殺了夏炘後,我在想脫身之計。
我在皇宮長大,知道哪裡是藏身之處,可以讓我暫且不會被發現。
我跳入禦湖之中,打算遊到與禦湖相連的密道裏躲起來。
那裏我曾經去過,在裏面躲個一兩天不成問題。
深夜的湖底很黑,我仿佛想起了小時候掉進東海的記憶。
那時我在海底沒有方向,以為我快要死了。
恍惚中,一隻大掌攬住我,帶著我往岸邊遊去。
此刻,在黑暗的湖底,一雙手攬過我的腰,帶著我在黑暗中尋找方向……
翌日一早,婢女發現床上咽氣的皇帝。
她連滾帶爬地去找太後。
太後帶御醫趕來,確定夏炘已經斷氣後,她跌坐在鳳椅裏。
她咬牙切齒道:「沐輕瀾,你最好別讓哀家找到,否則哀家讓你碎屍萬段!」
夏炘的皇位還沒坐穩就駕崩了,他膝下無子,太後忙著壓住皇帝駕崩的消息。
可江爅早就安排好了人混入皇宮。
皇帝駕崩的消息不脛而走,後宮大亂,朝堂大亂,天下大亂!
國不可一日無主。
這時,江爅再攻入皇城,就順利多了。
七日後,江爅拿著先皇遺旨順利地登基,他將太後的腦袋懸掛在城墻上示眾。
用來昭告天下人,太後當年派人殺害了他的娘親。
江爅來我找的時候,我正在幽蘭穀的醉月亭上和蕭玄翊下棋。
那日在禦湖底下,是他攬住我的腰,帶我從地下水道逃出皇宮。
他的魚尾擺動,帶我遊得飛快。
是的,蕭玄翊是隻鮫人。
小時候我掉進東海,他曾救過我一次。
上回他問我還記不記得他時,我說不記得了,他並未坦白自己的身份。
他是捉妖師,可他自己也是妖。
東海的鮫人,百年尾巴可化成腿,三百年可修成妖,從此擺脫被種鮫珠的宿命。
蕭玄翊是五百年的鮫妖,早就可以在陸地上自由行走。
六歲那年,我被雲皇後帶走,我哭著喊著:「我不要去皇宮,我要留在東海,嗚嗚......」
蕭玄翊在海底聽見我的哭聲,他從海底探出頭來,看著我被雲皇後的人抱上了馬車。
那時他便暗暗地發誓,將來有一日,要重新將我帶回東海。
他給自己取了一個凡人的名字。
千裡迢迢地從東海來到夏國都城,隻為了將我再帶回東海。
這十二年來,我在皇宮長大。
他在陸地上學著做人,學會了下棋,學會了作畫。
一開始他不殺蘭姝,是因為他自己也是妖。
可他與別的妖不同的是,他沒有用妖術蠱惑人,亦從未害過人。
他也不曾用妖術來算計凡人,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寧願像個凡人,一步一個腳印地朝著自己的目標走去。
江爅繼位後,改名為夏爅。
他來幽蘭穀接我回宮,向我承諾:「輕瀾,隨朕回宮,朕封你為皇後,往後隻有你一個妻,絕不納妃。」
我搖頭,拒絕了他:「不了,我想回東海。
「上回在東籬居,你問過我,若是將來再給我一次自由選擇的機會,我會不會選你?
「如今再給我一次自由選擇的機會,留在皇宮還是回東海,我選擇回東海,我原本就屬於那裏。」
夏爅極力地挽留我,我堅持要走。
他無奈,放我離開。
我和蕭玄翊離開京城那日,夏爅站在城墻上,面露痛色地看著我們的馬車遠去。
馬車行了百餘公裡,我才想起,蕭玄翊送給我的那幅畫落在皇宮沒帶出來。
罷了,既然漏了那就算了。
免得折回去拿,夏爅萬一後悔不願意放我回東海可怎麼辦?
他對我的執念很深。
我離開前,他曾對我說:「輕瀾,其實朕也喜歡東海,也曾想過和你在東海終老。
「雲皇後當年將你帶去皇宮時,朕才明白權力的重要性,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才能留住想留住的人。
「可惜,如今朕有了權力,卻還是留不住你。」
他選擇權力,我選擇自由,我們註定會擦肩而過。
26
一年後。
東海,望月崖畔。
我和蕭玄翊坐落在懸崖畔的小屋建好了。
後依山,前靠海,風景絕佳。
站在懸崖上可以看見我爹爹和娘親的家,夏爅登基後將他們從楚國接了回來。
爹娘不再養鮫珠,在東海畔過著日出捕魚、日落而息的生活。
有時候是蕭玄翊牽著我從海裏遊去我爹娘家,有時是我牽著他從陸地走到我爹娘家。
我在水下閉氣的時間越來越久了。
他也和常人無異,愈發習慣人類的生活。
某日, 我和蕭玄翊在懸崖處看見一隻通體雪白, 獸角上長滿藥材的獸奔跑而去。
我好奇地問:「玄翊, 你看, 那是什麼?」
蕭玄翊告訴我:「那是藥獸, 獸角上可以長出各種珍稀藥材,例如還魂草。
「將死之人找到藥獸便可起死回生。
「更有傳言, 食用它的獸角, 可以長生不老。」
我不由得驚嘆, 原來還有那麼神奇的獸。
我親眼看見藥獸化作一位絕色女子, 隱沒在山林裏。
後來我聽聞,她救了掉落懸崖的驍國皇帝。
善良的藥獸,將獸角上的還魂草送到他嘴邊。
後來,她被驍國皇帝囚禁起來產藥,還生生地砍了她的獸角燉熟食用。
在她快要死的時候,驍國皇帝強行讓她懷上他的皇嗣。
她肚子裏懷著半人半獸, 在逃回山林的時候, 被萬箭穿心而死。
不過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我從未想過長生不老,人終歸是要生老病死。
不過楚玄翊某夜悄悄地告訴我:「輕瀾, 待你懷上我的骨肉, 胎兒與你血脈相連十個月,可讓你擁有和鮫人一樣的壽命,我們便可長相廝守。」
至於人和鮫人怎麼生小鮫人?這是個深奧的問題。
鮫人也是人, 人沒有的,他有。
人有的, 他有兩倍。
再後來,我生下了小鮫人。
我和蕭玄翊坐在懸崖邊下棋, 小鮫人在懸崖下的海裏遨遊, 偶爾探出頭來望著我們。
海風拂面, 落日映在我們身上,浪花是大自然最美妙的琴音。
人若無貪念, 妖若無惡念,人和妖亦可攜手看滄海。
夏爅番外:
輕瀾和蕭玄翊回了東海。
朕留在夏國皇宮, 成了日理萬機的皇帝。
日落時, 朕常常站在皇城上,望向東海的方向。
朕想起小時候,每年雲皇後派人來取鮫珠時, 養父將我藏到一個隻能容納一個人的山洞裏, 將稻草擋住洞口掩飾。
每回山洞外傳來聲響,我便如同驚弓之鳥。
如今朕貴為天子, 終於可以不同再擔驚受怕了。
可朕卻徹底地與心愛之人擦肩而過。
無數個思念輕瀾的夜晚,朕在禦書房看著她的畫像。
聽說這幅畫像是蕭玄翊親手畫的。
以蘭花花妖的花枝花瓣為顏料,注入了她兩百年的妖靈,尤為傳神。
朕望著畫像上的那雙緊閉眼睛,時常有一種畫中人會醒來的錯覺。
後來某次, 朕發現了一個秘密。
當朕思念輕瀾到極致的時候, 撫摸著畫像輕喚她的名字, 畫有了靈氣。
那雙閉著的眼睛會張開,猶如輕瀾在望著朕。
朕對著畫像問:「輕瀾,你在東海還好嗎?那隻鮫妖對你可好?有沒有欺負你?」
畫中的人仿佛在對我微笑, 她開口說話了:「我很好,玄翊對我也很好。你呢?你好嗎?」
朕聲音沙啞道:「輕瀾,朕很想你......」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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