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兒吧。”淡淡的,停了一會兒,他說:“記得給我煮好白果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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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湘一出電梯就看見走廊上站了兩個保鏢模樣的男子。
這類人她經常會見到。
多數衣著整齊、其貌不揚但一定是身懷絕技又努力深藏不露。
他們倆見她從電梯出來,並沒有刻意回避她的目光,反而有禮貌的後退幾步,這倒讓屹湘頗為詫異,稍一轉身她就明白了這究竟是為了什麽——董亞寧的包房門口,那個女孩子正伸長了兩條修長的美腿坐在地上,左手拿了一隻銀色的小酒瓶,右手端著平板電腦,玩兒拍攝呢……看起來是悠閑自得、完全不怕打持久戰的模樣。
她見屹湘拿著房卡開門,又是用一聲“喂”開頭,算是打招呼,“你住在這裏呢?”
屹湘開了門,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兩位保鏢密切的注意著這裏的動向,並不上前來。她心想是啊,沒有得到上面的指示,她也不鬧事,他們也隻能看著。
屹湘推開門便進去了。
外面也沒了動靜。
她洗過澡才覺得重返人間似的,聽到門鈴響知道是送吃的,立時肚餓。
服務員送來的不止有牛奶,還有三明治跟剛剛出爐的起司蛋糕——她需要吃點兒甜東西,好讓自己舒服一些,才能去打那工筆花鳥圖的腹稿……
她看了一眼那個等候的女孩子——身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條薄毯子,不知道是不是睡了過去,總之是一動不動。
心底猛的蹿升了一點點火苗子,她忙轉身,立即就看到那盆紅心蝴蝶蘭。
“郗小姐,還有什麽吩咐沒?”服務員跟她熟悉了,走之前打個招呼。
她搖頭說沒有。待要關門,忽見著那女孩子動了一下。不,並沒有醒,隻是手臂在不自覺的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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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湘愣愣的看著那女孩子隻一會兒便又恢複了安靜。她看了看時間,十一點整。並不算很晚,可她等的那個男人,恐怕今晚是不會出現了……她腳步不自覺的往那邊走去。感覺到身後有目光跟隨,她也不在乎。
女孩子的東西散了一地。那隻銀色的小酒壺,也許是屹湘格外留意,隻覺得更加光華絢爛。酒氣並不算重,但她爛醉。
“郗小姐。”身後有人叫她。
她站起來,說:“叫醒她,看她隨身有沒有帶藥,喂給她吃;不然帶她去診所——如果不想她出事的話,極早讓她戒酒。”
她轉身繞過了那二人。
明明是走遠了,酒味卻越來越濃了似的——恐怕是伏特加,也許更混進去了金酒,烈到不能再烈了——你到底有什麽樣的傷心事,非要喝到自己如泥如土?如此輕賤自己,你可知道,有一天,你會後悔?
她的手指也微微痙、攣。
她想這個地方,她真的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也許明日回家,問問崇碧?
或者就像小馮說的,去住那滿是海歸的高層——認識新的朋友,也沒有什麽不好。
於是她給小馮打電話,說:“我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你給我選好的那兩個住處了……咦,那我不妨多看看……”
夜色深沉。
一切歸於沉寂之後,身處何處,原本無關緊要。
隻是,像那樣沒有黃昏的閣樓,這一生,不曉得有沒有緣分再遇?
第七章 沒有露珠的早晨(一)
第七章 沒有露珠的早晨(一)
屹湘七轉八轉的靠著導航儀才找到了跟馮程程約好的巷口。這裏距離國子監很近,附近雍和宮香火旺盛的時候,車子格外的多。她小心的行駛,待看到小馮站在樹下翹首以待的身影的時候,她幾乎已經出了一身的透汗。
小馮看到她,活潑潑的跑著過來指揮著她見縫插針停好車,拉開車門便問她:“路上順利嗎?”
屹湘以手抹額。額上汗珠足以說明狀況。她隻問:“怎麽走?”
她等會兒得按鐘趕回家去——今天父親例行的身體檢查,她知道後特意在日程上做了記錄。母親和瀟瀟也不肯對她說的太細,她想知道什麽,還不如極早回家自己去觀察來得快些——她看看時間,還算是寬裕。跟著小馮從前方的巷口拐進去,看見密密的柳條兒已經喜歡。隻是巷子裏車停的未免太滿了些。走到近前,是修葺的嶄新的大門。屹湘看著那漆的通紅的大門,門邊的石獅子更是簇新的帶著石頭新近被打磨過的犀利光澤,她沒急著往裏走,摸了摸灰磚牆,嘆了口氣。
小馮機敏,問道:“怎麽?”
她笑笑,問:“屋主是哪裏人?”
小馮想了想,說:“不知道呢,隻聽說是做餐飲生意起家的,大概是南方人。”
屹湘想,真可惜了原來的那些舊磚頭了……仿佛記得誰說過,前些年剛回北京的時候,有一天站在街上,猛然間發現京城不是他印象裏的那個樣子了,那心情簡直悲從中來。那時候聽了這說法就隻是開玩笑,說你們這些學建築的人到底不一樣,對待古建築總跟舊情人似的,恨不得她一輩子都是那種風情萬種、儀態婀娜、再也不會變異,一時走了樣子,心裏便萬般不是滋味……但此刻她有點兒能夠理解這種心情了。
新也是太新了。商業也足夠商業了。不是不保護,隻是保護的不太得法。
她站在院中的紫藤架下。剛剛冒出芽兒來的藤,盤根錯節的,木架子下極幹淨,什麽擺設都沒有。她眼瞅著這些,有些發愣。
二房東等在那裏,跟小馮聊了兩句,招呼屹湘去看看房間——不是說好的東廂房,而是兩間倒座兒——屹湘聽著小馮很不樂意的跟二房東說那您電話裏就該跟我說清楚啊倒座兒怎麽可以……屹湘喊住小馮,說倒座兒有倒座兒的好處,我們過去看看再說。
小馮到底年輕幾歲,這時候顯出小孩子脾氣來了。
屹湘微笑。
“住的舒服,在哪兒倒是無所謂。”屹湘說著先跟著二房東進了屋子。收拾的還算潔淨,隻是一股子新裝修的味道,多少也有些潮濕。她沉吟片刻,客氣的問了問價格,隨後說要考慮,就要離開。出門的時候正遇到一對外國夫婦,興致勃勃的看著這院中的設施,屹湘見二房東更加興致勃勃的操著一口漂亮的英文跟他們聊起來,笑著跟小馮說:“我看我還是去看那高層公寓吧——不接地氣兒就不接地氣兒。”
“我以為你一定喜歡這裏。先帶你這兒來了。誰知道會有這樣的變動。”小馮沮喪。
屹湘笑。這意外並不令她不愉快。跟人有關的事情,總是變數最多。她正笑著,電話響,一看號碼,她接起來便叫“媽媽”,車匙按了一下,示意小馮先上車,“我再看一處房子,馬上就可以……什麽?”
她站住了。
小馮人還沒上車,就隻見郗屹湘臉色微微一變,她停住腳步,聽著屹湘說“我馬上回來……媽媽我這就來您怎麽能這個時候還不讓我過去呢”接著便掛斷了電話,小馮就問:“出什麽事了?”
屹湘忙穩住心神,說:“我父親被送進醫院了。小馮,我得趕過去……真不好意思。”
小馮過來,從她手裏拿了車匙,“告訴我在哪家醫院,我開車送你去。”
屹湘想說不用,小馮不由分說的已經坐進了駕駛位,她隻好坐進車子裏,說了地址。
小馮一路上都不出聲。
屹湘心裏發慌。倒分外的感激小馮很懂得在什麽時候保持安靜。往醫院去的路並不算長,路上也算順暢,可她額上不停的落汗,於是也不停的擦汗。
小馮把車子停在停車場之後,才知道自己這是來了什麽地兒。她覺得自己最好什麽都不要問。車匙還給郗屹湘,她說自己出門右轉走兩步打車就會便好了,要屹湘不必擔心。還笑著說差旅費公司會報銷啦……屹湘記掛父親,多謝小馮體貼,囑咐她路上小心,匆匆忙忙的就往病房那邊去。
腳步匆匆的,在小院落的大門口被警衛攔住。屹湘已經看到了高秘書,她還沒過來,屹湘先報了名字過去。被告知仍需等待核查,直到高秘書過來,陪她等著核查完畢。
屹湘心裏說不出的惱火,又不方便對著高秘書發,隻一聲不吭的走在了前頭。
倒是高秘書輕聲的跟她解釋:“今兒不光是咱們家首長在這院裏呢。”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交代了緣由。
屹湘咽了一口唾沫。
一路上密密的警戒,沒來由的讓她心裏更添了一層堵。
“我父親怎樣?”她問。已經上了二樓,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些。母親電話裏說什麽也不讓她來,她隻道是母親怕她特別抗拒這個地方……可她怎能不來?
高秘書輕聲說:“穩定了。隻是前兩日特別的忙,沒有休息好,血壓有些高,在衛生間差點兒跌了。醫生趕忙給送過來了,說還是在這兒觀察一下比較放心。”
屹湘心裏明白。24小時有醫生跟著,誰不放心?除非狀況已經開始惡化。她略站了站——這種臉色進去,父親沒事也該給她攪和的心情不好了。
高秘書體諒的站在一旁等她。
屹湘看著窗外,寧靜的小院落,一條小徑穿過楓樹林通往另一所小樓。從這兒隱隱約約的能看到小樓前人影晃動,她忽然渾身一震。
第七章 沒有露珠的早晨(二)
第七章 沒有露珠的早晨(二)
“那是……”她回身。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聲音是在發抖了。
高秘書還沒回答,病房門響,醫生和郗廣舒一起出來了。
見到屹湘,郗廣舒略一伸手,將女兒拉在身邊,給她介紹主治醫生;屹湘點頭,站在旁邊默不作聲——她臉色之蒼白,令在場的人都以為她是擔心父親,並不以為其他。隻有高秘書悄悄的退到一邊去,從窗口看了一下外面——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異常。
送走了醫生,郗廣舒才看看女兒的臉,“手冰涼冰涼的,嚇到了?”她溫和的問。眼神似不經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秘書。“不是說了不要緊,看你。”
屹湘隻看著母親的眼。
郗廣舒讓她進去探視一下父親,微笑道:“眼見為實。你爸爸好好兒的呢。”
屹湘要進病房,聽著高秘書跟母親說了幾句話,母親在身後說:“是嗎?資老一來,這兒安全級別提高的也太過了。咱們進出都不方便了……”她扶了一下門,一步跨進病房,走兩步就看到了病床上坐著的父親。
邱亞非並沒有換病號服,仍是家常的衣服,好像準備隨時離開這裏似的。
見到屹湘,他笑呵呵的拍著床沿。
屹湘過去,一句話都沒說,伸手抱住父親的肩膀。隻覺得全身的骨節都酥軟了,埋了半邊臉在父親胸口,又不敢把這重量都壓在父親身上,隻一會兒,人簡直滑了一截子在病床上,好久,除了父親溫暖的手拍著她的背,她什麽都感覺不到……
郗廣舒默默的關了病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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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結巴。班裏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逼我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