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這個掛著藝術家名頭的現實主義者看來,這是奢侈至極的事了……真正的奢侈。
葉崇磬因為她說的話,心裏起了波瀾,在波瀾下卻又變的沉默。
屹湘剝了糖紙。鼻尖涼涼的,她摸了摸。真該回去休息了。吃著糖,她看看葉崇磬。
葉崇磬將手裏剩下的那顆糖也塞給她,說:“這麽貪甜,小心蛀牙。”
軟糖在她齒舌間碎碎的含著,柔膩的甜味填了個滿嘴,對葉崇磬這雖是淡淡的,卻像教孩子的口吻,她本應立即反駁,卻被這甜黏住了嘴唇似的,隻是擡頭看了看頭頂。
頭頂的寬寬的屋檐下掛著臘肉和幹魚,還有些什麽東西,她看不清楚,也許看清楚她也不認得。隻是此時這潮潤的空氣裏,有這些味道,憑空的,多了幾絲煙火氣,讓人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看著面前那扇敞開的窗子,和窗子裏的安靜溫暖。這次她不再做那翻窗而入的動作,跟葉崇磬道了晚安,從堂屋穿過。
回了房,卻見葉崇磬仍是站在那裏,看到她,點了點頭,示意她關好窗。
他的身影跟夜色貼合在一處。
屹湘關窗的一剎,聽到他叫了聲“屹湘”。
窗子關的隻剩下一道縫隙時,他說:“屹湘,該休息時就去休息。”
她站在窗前,聽得腳步聲遠了……消失了。再響起來,是一級一級的,往樓上去了,又近了些,似乎是落在她頭頂上房的位置了,不久,整棟樓完全安靜了下來……透過花格子窗,她依舊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夜色裏,已經沒有了那個身影。
橘色的窗簾被她緩慢的展開,“野鹿銜梅”的圖案豔麗而喜興。擠進眼中,看久了,她眼睛酸脹……慢慢坐下來,重拾畫筆,一筆一筆的,描摹著屋內西蘭卡普的圖案在素描本上。
鼻端有點點如何也消散不去的味道,細嗅,卻似是一點點古龍水味道混著煙草氣似的……
她就在這若有若無的味道裏睡了過去,睡了這些日子來最安穩的一個覺。溫暖又安逸。直到被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看看表,已經九點半。
她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窗子推開。
雨是早已經停了的,卻起了大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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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濃濃的,她聽到馬匹嘶鳴,偶爾有低低的呼喝聲,馬蹄踏著青石板,聲音清脆悅耳,在這樣的早晨,如陽光穿破雲霧一般……屹湘聽了一會兒,才去洗臉。
吊腳樓裏安靜極了,她原以為陳太跟葉崇磬都還沒有起床。躡手躡腳的,她出了堂屋,先站在圍廊上往下看。卻不料下面院子裏,騎著馬繞院子遛著彎兒的,正是葉崇磬;而在一邊拿著燕麥喂馬的,則是陳太。再遠些的濃霧裏,有工人在收拾騾馬,粗粗一看,也有十幾匹。
葉崇磬騎在一匹無鞍的灰底白花的馬上。那膘肥體壯的灰花馬,聽著葉崇磬的口令,時而小跑,時而慢步,時而漂亮的騰躍、連續的騰躍,即便是在霧中、即便是隔了這樣的距離,那馬兒優美的姿態,仍令屹湘忍不住驚嘆——葉崇磬一擡頭,便看到了坐在木梯上、託著腮的屹湘。
他一提韁繩,灰花馬準確的在屹湘面前的位置停下來。
“早。”他說。
“好漂亮的馬。”屹湘說。她站起來,走兩步下來。葉崇磬動作漂亮的翻身下馬。黑色的馬褲馬靴,踏在青石板地上,錚錚然作響,人也顯得神清氣爽,與昨日大不相同。屹湘粗粗的看他一眼。
葉崇磬拍了拍灰花馬的頸子。他戴著黑色小羊皮手套的手,襯得灰花馬皮毛越發光可鑒人,如緞子一般。
“好馬。”屹湘贊道。
葉崇磬莞爾。
“我們早上騎馬出去跑了一大圈。”陳太往這邊走著,對著屹湘大聲說。
屹湘看看她腳上的馬靴,微笑著說:“又不叫我。”
陳太笑道:“知道你昨晚睡的晚。”她身旁的棗紅馬,貪嘴的吃著她手心裏的燕麥。
“我是被山後竹林裏的鳥兒給吵醒的,索性起來四處遛達遛達,哪兒知道小葉起的比我還早……屹湘,這兒真是美。美的你沒法子想象。峽谷、原始森林、溪水、瀑布……小動物……精靈似的小動物,好可愛。”
屹湘聽陳太越講越開心,棗紅馬早吃光了陳太手裏的燕麥,拱著她,撒嬌。屹湘忍不住笑出來,伸手拍拍那棗紅馬。
“貪吃鬼。”她笑吟吟的。
“喂喂它。”陳太手裏一小袋子燕麥,遞給屹湘。屹湘掏了一小把給棗紅馬,葉崇磬身邊的那灰花馬看到,葉拱過來搶吃。
馬兒唇吻貼著她的手心,癢癢的。她笑著,聽陳太繼續說:“……最不可思議的是那茶園。真正是穿過峽谷,別有洞天,美極了、美極了、美極了……你看這裏大霧彌漫,茶園裏確實另一番模樣。人間仙境似的。太美了!”她拍著胸口,似乎那美景就深深印在那兒似的。
屹湘笑著。
“好想在這裏多住些日子。”陳太說,“太美了!太美太美……若是三四月的採茶季,你能想象嘛,美麗的採茶女唱著山歌?”
葉崇磬也忍不住微笑。
“我要上去喝茶……楊太太答應了我,給我泡好茶……可惜小葉的茶園隻採一季,現在那些工人正在給茶樹培養料。你絕對猜不到是什麽……”陳太已經預備要上樓了,因為場長堂客已經在招呼她們。招呼陳太喝茶,招呼屹湘用早點。陳太還是停下來,對著屹湘說:“蜜蜂屎!一麻袋一麻袋的蜜蜂屎!”
屹湘真的忍不住了,驚奇的看著葉崇磬,“什麽?”
第十二章 玲瓏醉心的彩虹(十二)
第十二章 玲瓏醉心的彩虹(十二)
“山上有蜂場。蜜蜂糞便是茶樹最好的養料之一。”葉崇磬簡單的說。
屹湘喃喃的,說:“還真沒聽說過。”
陳太噔噔噔的上樓去,幫著叫屹湘,“上來吃早點?”
屹湘笑著說,“想待會兒再吃。”
她拍怕棗紅馬。又吃了她給的方糖,這會兒,棗紅馬竟然整張馬臉對著她蹭過來,味道重重的,嗆人,她卻不嫌棄,抱了下馬脖子。任棗紅馬對著她撒嬌。
“要出去散散步嗎?早起是不容易有胃口。”葉崇磬問。
“好。”她說。屹湘看看棗紅馬溫柔的大眼睛,葉崇磬的提議,讓她心動不已。
“去換了……”葉崇磬剛開口,就見屹湘後退半步,幹脆利落的踩蹬上了馬。“小心些!”他忽然有些擔心。
馬背上的屹湘,神氣極了,眼神裏出現一種他甚少見到的光彩。他於是緊跟著也飛身上馬。隻是控馬立在院中央,灰花馬馱著他,原地倒著小碎步。
屹湘先是在院子裏小小的跑了兩圈,棗紅馬腳步輕快,她勒著韁繩,不住的拍撫著它,輕聲細語的,跟它說話。
葉崇磬眼神緊緊跟隨著跑起來的棗紅馬,看著屹湘很內行的跟初識的棗紅馬交流,慢慢的放心——屹湘的馬尾辮隨著馬步顛簸甩動,在霧氣中飄飄然,姿態優美極了……他偶爾提醒一句。但看她騎馬的架勢,知道自己沒必要太擔心。
過了一會兒,屹湘喝住棗紅馬,於馬上忽然回頭,正停在院門口處,問:“我可以出去跑跑嗎?”
她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心頭是有些莫名的興奮,好像外面是無盡的曠野,隻想立即就去奔跑。她看著葉崇磬,見他策馬過來,隻是一瞬間,並沒有等他回應,她便調轉了馬頭,一聲輕喝,清脆的劃破空氣,棗紅馬歡快的揚了下蹄……
葉崇磬眼睜睜的看著棗紅馬馱著屹湘離弦的箭一般出了院門,心裏一緊,就聽樓上陳太叫出了聲:“屹湘!不可以!讓她慢些,小葉!小葉快追,不能這麽跑,外面山路太險了……”
葉崇磬並沒有聽完陳太的話,便追了出去。
他能聽到前方馬蹄聲響。從聲音判斷,棗紅馬跑的很快,而且距離他不近。
他有些發急,雙腿一夾馬肚。“駕!”他催促著灰花馬往前追去。灰花馬在山路上跑的快起來。這條路都是新修的,陡峭但平整,還算好。隻是進了密林,葉崇磬不得不一再的低了身子,防了樹枝打到頭臉,灰花馬的速度也慢了下來,爬上了一個坡,再往下去,進了山谷中……葉崇磬勒住韁繩。
面前是一個三岔路口。
這裏他是極熟的,知道這三個方向,一個通往山谷深處,盡頭是茶園;一個通往山上,是林場和蜂場的方向;另一個……他猛攥了一下韁繩。粗糙的皮子在他手心裏磨著。前兩個方向,他都不擔心,頂多路窄一些,但方向是明晰的,走過這一段險路也就好了,最怕的就是最後一個。棗紅馬也不是他這匹灰花馬,年歲大些,記路。那匹兩歲的小馬,正是性子活潑的時候。
此時他已經完全聽不到馬蹄聲響,他焦急的帶著韁繩,在原地轉了幾圈。
他大聲的叫了幾聲“屹湘”,沒有回應。隻聽山谷中回聲繚繞。他再喊,還是如此。
心知這時候後悔和著急已經沒有用,他穩了一下心神,果斷的往設想中最差的那個方向跑去。他隨手從衣兜裏取了幾個明黃色的小三角旗,跑一段、丟一個……山路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灰花馬多數時候隻能費力而緩慢的跑動了。
葉崇磬的心裏是越來越著急。
山谷裏雲霧在聚集,他看看天,很快就要下雨了……
屹湘在前方,當棗紅馬終於肯慢下來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她並不是存心想要甩下葉崇磬自己在這陌生的山區裏狂奔的,而是出了院門不久,隨著陡峭的山路變的窄而陡峭,這匹棗紅馬腳步剛剛慢下來,不知道踩到了什麽,猛然間一聲尖銳的嘶鳴,隨著一個跳躍,差點兒把她從馬上掀下來!她使盡身上的力氣似的抓緊韁繩讓它穩下來,無奈連續幾個跳躍之後,它慌不擇路的瘋跑起來。
屹湘隻覺得自己腦中一片空白,上身幾乎完全貼在了馬背上,死命的拽住韁繩,馬背上的顛簸,不停摔打在頭上和肩背上的樹枝或藤蘿,從眼前掠過的一團團雲霧……無數次的,她以為自己要被從馬背上甩下去……
直到此刻,屹湘看著身上滲出汗來的這匹幼齒馬,仍驚魂未定。
她精疲力竭的靠在樹邊,看著悠閑吃草的棗紅馬,腿都軟了。
她擡頭看看四下裏,迷霧籠罩,幾米遠外就已經看不清楚。手腕上的指針指向了十點半,本來應該是出太陽的時間,天色卻越來越暗。
屹湘心裏一沉。
意識到恐怕是要變天了。
她掙紮著站穩,酥酥的腿踢蹬了兩下,拽起棗紅馬的韁繩。她必須原路返回。
果然沒走幾步路,就下起了雨。
原本就有些濕滑的路,越發的難走,她心裏有些發慌。
棗紅馬開始不聽指揮……她氣惱的拽著它,它卻甩著頭,不肯配合。
雨點子急落,涼涼的雨順著頭發絲落進頸間,她攏了衣領。忍著身上不停升起的寒意,在雨中步履維艱……棗紅馬又站住了。甩著頭,對著屹湘打著響鼻兒。
屹湘拍著它的脖子,安撫著它。
也不知道怎麽了,她看著棗紅馬的那濕潤潤的眼睛、被雨水打濕的鬃毛,眼睛竟然也濕了些,她鼻子酸酸的,默默的對著它,好一會兒,才說:“你要不走,咱們倆就隻好在這兒了。”
山裏風急雨驟,她身上的衣服顯得單薄。她打著哆嗦。轉身拽著韁繩打算繼續走,無論如何,她都不能等在這裏……手裏的韁繩突然間被猛力的甩了一下,她沒有站穩,一個趔趄向旁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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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結巴。班裏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逼我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