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cent無聲的笑了。
“老怪物,隨時打給我。”屹湘捏著電話,雨刷將層層的雨向兩邊刮開,她看到前面開過來一輛車子,正停在她車子的旁邊。
“好。”Vincent說。
“晚安。”屹湘掛斷電話,在車子裏找了半天,竟然沒有找到傘。
車窗被敲響,她轉頭,站在車邊一個笑嘻嘻的女孩子,指了指自己手裏的黑折傘。
她松了口氣——滕洛爾。沒想到在這裏又遇到她。
第十七章 風雨浸染的荊棘(六)
第十七章 風雨浸染的荊棘(六)
隔著雨漬斑斑的車窗,滕洛爾笑容裏有一絲腼腆。
屹湘示意她後退點兒,才開車門下來。一眼看到滕洛爾腳上穿的嫩黃色雨靴,活潑俏麗,亮眼。
“沒帶傘?”滕洛爾手裏的黑折傘很大,傘柄粗壯厚重,起風的雨裏,黑折傘巋然不動。屹湘認出這把傘是51Woo那經久耐用的招牌貨。滕洛爾見她看自己手裏的傘,笑著說:“他們家也就這樣東西最合用。”
“那你還上趕著去給人工作?”屹湘關了車門,不客氣的問。
“不是沒辦法麽,缺錢的時候誰還計較是給誰賣力氣呢?”滕洛爾嘻嘻笑著,傘往屹湘這邊分了大半,卻被屹湘推了一下傘柄,兩人站在傘下,都淋不著了,滕洛爾問:“不生我氣了吧?”她看看屹湘這車子,撓撓頭。手腕上掛的移動電話左右搖擺著。
“董亞寧說他賠你了……我想他說到肯定能做到的,又怕你在氣頭上,忍著沒去找你。誰想到在這兒還能遇到你。”滕洛爾笑笑。又是有點腼腆的笑。但目光在屹湘臉上轉了轉,雖然淡淡的,在提到董亞寧三個字的時候,分明是在觀察屹湘的反應。
“你怎麽在這兒?”屹湘問。
“我約了朋友喝下午茶。她迷這裏的楓糖蛋糕,我喜歡在這兒膈應董亞寧。”滕洛爾把手腕子晃過來,看了眼時間,“她是個遲到大王,沒這麽快到的……你見過的,就是粟茂茂。我隻有她這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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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湘想,粟茂茂,是那個像極了菁菁的粟茂茂。
“走吧。”滕洛爾歪了下頭。
傘下的兩人一高一低,滕洛爾適應了下屹湘。
進了酒店大堂,滕洛爾甩了下頭發,對屹湘笑笑,擺擺手。
屹湘走了兩步,一回頭,發現滕洛爾還在原地站著。她站住,問:“還有什麽事?”
“我能跟你要電話號碼嗎?我把手機丟了……跟董亞寧要你的號碼,他理都不理我。”滕洛爾說。
屹湘伸手,接過滕洛爾的手機來,按了一串數字之後,她的手機鈴便響了。還給洛爾的時候,她問:“還去治療嗎?”
“嗯。明天開始。”滕洛爾臉上發熱了。
屹湘點頭。
“嗯……還有,你幹嘛不要董亞寧送你的車?丫那錢來的容易,摳門兒的選那車又不貴,再說……”滕洛爾停了下,“我還沒見他跟哪個女人那麽兇過,兇完了還佔不了上風。”她忍不住要笑,但見屹湘沒有要笑的意思,又忙忍住,說:“丫就一王八蛋。你要能治得了他,別便宜了他。這世上讓我最痛快的事情之一,就是看著董亞寧不舒服。所以我更喜歡你了。”
屹湘看了眼酒店大門,擡了擡下巴說:“你朋友來了。”
趁滕洛爾回頭看的工夫,她轉身走了。
滕洛爾遠遠的對著剛下車的粟茂茂揮了下手,說著:“她今兒還挺積極的……Vanessa,那你……”再回頭,發現郗屹湘已經從她身後走開了——可能因為下雨天涼,她的茶綠色薄棉套裝上加了一件長長的開司米背心,隨著她輕盈的步子,散腳長褲和背心輕輕的晃動,褲腳被雨滴濺濕了一小截,呈現深綠色……娉娉婷婷的進了電梯,消失了。
“你在看什麽啊,傻了似的?”粟茂茂拍了滕洛爾肩膀一下。
滕洛爾“哦”了一聲,說:“沒什麽啦……你怎麽這麽早?”
“睡起來就來了,早什麽早。”粟茂茂臉色有點兒發白,洛爾看看她,不出聲的跟她一起往咖啡廳走去。洛爾不說話,茂茂又問:“今天怎麽這麽安靜?中邪?”
洛爾皺了下眉,坐下來才說:“是你心情不好吧?見我才說了幾句話,沒一句是好聽的。”
粟茂茂將手袋丟在桌上,問:“你剛剛那是跟誰在一起?”她分明看到粟茂茂身後一個淡淡的暗暗的身影,似曾相識。
“Vanessa。”洛爾喝了口檸檬水,照例將檸檬咬出來,細細的貝齒齧著,對茂茂笑了下。
粟茂茂有些莫名其妙的吃醋,說:“你好像很喜歡她麽,怎麽老聽你提起她?”
洛爾哈哈笑著,“她呀,她……”她眉眼一轉,原以為她的笑聲太沒有禮儀,引人側目了,不料仔細一看,那斜著瞅了她一眼的,正是她剛剛還對著郗屹湘罵過的董亞寧。看樣子,是在跟人談事情。隻是瞥了她一眼之後,便轉回去,繼續聽坐在他對面的兩個平頭正臉的男人說著什麽——他架著腿,斜靠在沙發裏,看上去,是閑閑的,可他說一句話,那兩個男人就會猛翻幾頁面前的資料,如坐針氈的樣子……滕洛爾撇了撇嘴,說:“跟二大爺似的,甭得意,遲早有人收拾你——喂,茂茂!”
粟茂茂正對著面前這杯水發呆,被洛爾一叫,皺眉。
“郗屹湘這個人,也就是邱湘湘,你了解麽?”滕洛爾很有興趣的問。
粟茂茂心不在焉的搖了下頭。
“哦。”滕洛爾又看了眼遠處的董亞寧,眼珠轉了轉,笑了。
……
屹湘出了電梯,掏出鏡子來看了看,又用帕子擦了下鞋面,確認全身上下並無不妥之後,她才往汪瓷生所在的房間門口走去。
門邊杵著兩個巨大的景泰藍“太平有象”。一人多高的物件,讓人沒來由的感覺到富貴逼人的氣勢。
屹湘站在門口。
靜而長的走廊,除了這間“King”套間,就是那端的“Queen”。有種孤零零的金碧輝煌。
她擡手按門鈴。
等待應門的一會兒工夫忽然便的漫長起來,在這安靜的空間裏,她沒有任何預兆的,忽然間整顆心往下墜了墜,就在她覺得自己意識短暫模糊的一剎,門開了,一個通身素黑的中年女子出現了。隻看了屹湘一眼,那中年女子便說:“小姐,您請進,夫人在樓上等您。”
屹湘認出她來。她就是當日在瑞嚴寺,跟隨在汪氏姐妹身邊的僕婦之一。
她走在前面。
屹湘看著她身上全黑的裝扮,心裏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在擴大。
通往樓上去的樓梯寬闊而高大,就在她踏上去的一刻,她聽到一聲鋼琴響,“咚”的一聲,仿佛一聲嘆息……沒再有聲響,她走著,站在樓梯口,看著黑衣的僕婦繼續走在前面,對坐在那架三角鋼琴前的黑衣女子說:“夫人,小姐到了。”
汪瓷生將鋼琴合上,背對她們,良久,她才緩緩的站了起來,轉身朝屹湘走來。
屹湘看到了她發間的一朵白色菊花。很小很小的一朵線菊。她心一沉。
汪瓷生靜靜的看著屹湘,說:“我終於又見到了你,孩子。”
第十七章 風雨浸染的荊棘(七)
第十七章 風雨浸染的荊棘(七)
屹湘有些發愣。從僕婦對她的稱呼,到汪瓷生的話語,統統不合規矩,統統讓她有種莫名其妙的不對勁的感覺,一時之間卻又說不清到底不對勁在哪兒。她瞅著汪瓷生發間細小的線菊,盡量的讓自己不顯出詫異來,說:“很久不見,抱歉疏於問候。您還好嗎?”
她站在汪瓷生面前,距離很近的看著這位總讓她有呼吸停滯感的美婦人——今天額外的在美麗神秘之外,多了一點憂傷和脆弱,讓她心被柔柔牽動。
“來……我們這邊坐。”汪瓷生沒有回答屹湘她是否安好的問題,稍稍轉了下身。她的高跟鞋撚著寸厚的地毯絨,險險間,穩穩落地,眼睛是望住屹湘,在淡淡的光暈中,屹湘是清清楚楚的在她面前的女子。
汪瓷生等屹湘坐穩之後,輕聲的問她:“要喝點兒什麽?”不待屹湘回答,她便轉臉問僕婦道:“筠生給我的巖茶帶了嗎?”得到肯定答複後,她轉向屹湘,說:“喝巖茶好不好?現在的天氣,喝點暖的會比較好……你覺得怎麽樣?”
“好。”屹湘坐在寬大的沙發裏。天鵝絨的面子很柔滑也溫暖。她隻坐了淺淺的一點,是正襟危坐的樣子。她敏感的覺得汪瓷生也有點緊張。她擡眼看汪瓷生,果然她在吩咐僕婦去備茶之後,竟然坐在那裏,隻管看著自己……她們坐在玻璃幕牆邊,玻璃上一層水膜,陰暗的天氣,連綿的雨,此刻有些不辨時辰。就是這樣有些死氣沉沉的辰景下,汪瓷生注視屹湘的模樣,仍是讓人動容的。
屹湘忍不住嘆息。
這樣的容貌和風華,即便是在今時今日的汪瓷生身上,仍不啻為強大的武器。她的魅力,真讓人難以抵擋。
陳太那沉痛的控訴言猶在耳,而此時此刻,她再次面對汪瓷生,卻不得不承認,假如陳太的控訴完全正確、即便是汪瓷生此時渾身上下毫無裝飾還一身陰沉之色,她也忍不住會為這樣的美嘆息和折腰,這是超越性別界限的誘惑力……
屹湘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
恰好僕婦將茶端上來,她掩飾的挪動了一下身子。隻這一會兒,她的腿竟然有些發麻。
這實在不是非常愉快的見面。
屹湘從心裏盼著汪瓷生早些將要說的話都說完,不管是跟什麽有關……她看著僕婦將茶具擺好。整個過程麻利至極,幾乎沒有一點聲響。
汪瓷生交待一聲,“不要讓任何事情打擾我們。”
她的目光停在屹湘臉上,眼中水波流轉,隨後略低了頭,拿起茶壺上的竹柄,淺淺的給屹湘倒了一杯茶,說:“趁熱喝。”
屹湘這才注意到汪瓷生的手。右手,無名指上,有一隻明晃晃的金戒指。
白皙的透著內裏的骨肉之色的手,上次見到的時候,正是這溫柔的手握著她的手。隻是當時,似乎並沒有見到這樣一隻戒子。
屹湘將兩手攏在茶杯上,說:“夫人,您叫我來,有什麽話,您盡管說。”
汪瓷生見屹湘留意她的手,不禁摸了摸那閃亮的戒指,說:“婚戒。”
屹湘點頭。
當然是婚戒。
“我的丈夫,臨終前希望我的這隻戒指隨他入土……”
茶杯裏傳導的熱氣烘的屹湘手心出了汗,繼而,後背也是。
汪瓷生說:“眼下我在服喪期,不能隨意走動,不然,我是不會讓你跑來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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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結巴。班裏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逼我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