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有些歉然。
她是這個性子。不管怎麽疼,嘴上是斷然不肯說的……
既然不慣穿,想必從前跳舞的時候,也是拎了高跟鞋進舞會?
他想著那躡手躡腳瞞過舍監上樓去的樣子,當真可愛的不得了。
她稍稍動了一下,他忙將腦子裏這點綺思暫時甩了開,將窗子合上。再看看她,睡著了,臉偏偏還要埋進線毯裏……也不知睡著的時候,是不是眉頭還在皺著?
他把門關好。退出來,秦先生在隔壁等他,見他進來,也不問他別的,隻將案上幾幅字指給他看,說:“這一幅,我那日登門向艾老求教,艾老幾經思量,單說這件恐怕不真。”
“哦?”葉崇磬俯身。
“他說他記得當年的老同事家裏藏過一幅。後來被抄家的時候,這幅字被抄走。平反後她找過有關部門,但是東西就沒了下落。艾老說如果沒記錯,這幅字上的收藏印不該這麽少,理應還有三二枚晚清民、國大藏家的印。這個並沒有。另外字也有幾處存疑。但也說,他也是六十來年前見過一回,說不準。讓請別的專家再看看。”
“您覺得呢?”
“我原也是因為拿不準才去拜託艾老長眼的,艾老這麽一說我不就吃了定心丸了嘛?字畫上我有限。”
葉崇磬明白秦先生是自謙的意思,點頭說:“三件有兩件真也就是了。”
“艾老今兒來喝喜酒了?那日還說起呢,我說老爺子咱有的是機會見——老爺子康健的很。”秦先生收著字。
葉崇磬這會兒才意識到。艾老應在主家席,並沒見著他,就說:“沒到呢。”
“這就怪了,愛徒大婚,按說該來。”秦先生將字收進保險櫃,想到什麽,說:“難不成老爺子認真是生了點兒閑氣?不至於吧?”
“什麽事?”
“玉梨巷的地皮,現如今爭的正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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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崇磬心裏一動。
“我聽說那塊地是永昌的,但是現在另有人盯上了。永昌拿下了之後不是拖了這麽久沒動麽,到期不動也該收回去,有風聲說是另有人看上了那塊風水寶地……那塊兒地方好罷了,周圍一片兒都比著那兒呢。牽一發動全身的。老爺子不愛挪地兒是其一,厭棄那仗勢欺人是其二。他是堅決抵制拆遷。我且勸老爺子,不如順勢而行。老爺子說我這些年順勢也順過,逆勢也逆過,到了現在想過個清淨日子都過不成?”秦先生搖了下頭,又笑,說:“也不好深勸。但老爺子就是這份兒倔,真讓人尊重。”
葉崇磬點點頭。
秦先生看他一眼,說:“我先前跟亞寧那兒嘮叨,說這塊寶在手裏可是燙手,他就隻是笑。現在看,玉梨巷這事兒水深吶。”
葉崇磬笑了下,說:“池淺就剩王八多了,水深點兒也好。”
兩人開了個玩笑,便把這話題岔過去了。秦先生問葉崇磬今兒晚上是在這兒用呢還是怎麽著,“小廚房師傅今兒倒是當值。”
“得回去。兩下裏今晚上都有席。”葉崇磬這才坐下來,也認真的伸了伸胳膊腿兒,說,“忙過這幾日,消停了,又該忙了。”
“我怎麽聽著您家大先生這是要沖打鼓另開張啊?”秦先生坐下來,拿著小玉槌敲打著小腿,一副閑散的模樣,“昨兒我去瞧戲來著……果然是退了,倒真可惜了的。”
“我們大哥的心思,誰能摸得透啊。”葉崇磬笑了笑。
“總有些蹊蹺的。不過梨園行兒的事兒,從來說不準。早離開些兒也不是壞事。”秦先生說著,見葉崇磬點了點頭,也笑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葉崇磬記掛著隔壁那睡沉了的,話便總說不暢快。秦先生深知其意,就撿那最沒要緊的聊了會兒,推身上不舒坦,便先走了一步。葉崇磬跟著他走出院子裏,一直送他到外面,瞅著他也不乘轎車,外面早有個蹬三輪兒的師傅等著他,秦先生青衫颯颯的上了車,飄飄搖搖的去了……葉崇磬站在門外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踱回院中。此時天氣已經有些轉涼,但初夏天已長,天色尚明亮。他擡頭看了眼那窗子密密的合著……
第十八章 寞寞傾頹的殘垣(十二)
第十八章 寞寞傾頹的殘垣(十二)
裏頭屹湘忽然從沉睡中醒了。
看下屋內的壁鐘才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睡很久,可不料竟睡的這樣沉。
抓著身上的線毯,她呆坐了一會兒,聽到外面鳥鳴聲,順手推了一下窗子——才想起睡過去前,明明是對著窗子看那幾杆修竹的……不料窗子一開,先看到的那個輕緩的踱著步子的人。白襯衫、黑長褲,竹林渺渺的、呈一面青翠的背景,讓這個平日裏高高大大的人影,此時看上去竟小了好多……他走兩步,停下來,又走兩步,回過頭來,黑白分明的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全向著了她。
一瞬間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靜了下來,風都住了……
屹湘“嗨”了一聲,說:“……睡沉了……”她有些不自在的抿了下耳邊的散發。
“知道。”葉崇磬走過來,站在窗外。他個子高,隔了淺淺的一沿花壇,窗臺仍齊在腰際。他手臂撐在窗臺處,但見她剛剛睡醒,臉上還有一點點酡紅,沒有先前瞧著那麽蒼白了,略覺得放心些,說:“你再不起,我也該叫你了。”
“嗯。”她看著葉崇磬,背對著外面的光線,也知道他總是凝神在看著她的,那眼睛裏總平靜無波,卻老讓她覺得平靜無波下面,是再也通透清楚不過的明明白白,可偏偏又不說出來,給她留了太多的餘地回旋。
葉崇磬見她不說話,隻是有些呆呆的看著自己,也有些發怔。剛剛在院子裏獨自走著,心裏面自然是千頭萬緒的,計較是有些計較,看著她的時候,所有的計較竟然都沒了章法,他隻好說:“回去吧。”
她輕輕的掩了窗。
葉崇磬仍站在窗外。手下是被太陽曬了一日仍溫熱的石頭窗臺。他忽的就想起那一晚,她從吊腳樓的窗子裏,輕輕巧巧的跳出來的樣子。帶一點薄怒,又有些俏皮。總不像如今的模樣,心事沉沉的,將一張原本團團粉粉的面孔都壓的生了塵……她定然是不知道的,那一晚,他後來是怎樣的難眠;也許是知道的……就像他,什麽都是知道的,卻隻是說不出,那是因為不能說的緣故。
他待往後撤身,心頭一個念頭閃了過來,就輕輕的敲了下窗子,靜靜的等了片刻,虛掩的窗子被他拉開,果然見她在窗前,看到他,倒像是被嚇呆了的神氣,慌亂間待要起身,被他一把拉住。
窗扇碰在稜子上,發出巨響。
葉崇磬卻覺得無論如何也是響不過自己的心跳聲的。他就緊緊的抱著她。
檐下燕子窩裏撲稜稜的有聲響,那是燕子回巢了……
屹湘推開他。
葉崇磬也不勉強。隻松松的,仍是握了她的手臂。
“你別這樣……”屹湘看了他,小聲的說:“這樣縱容我……等我壞心發作,你就慘了,知道嘛?”
他竟笑出來,說:“你的壞心,夠用的?”他又緊緊的抱了她一下,她身上的蕾絲磨著他的胸口,熱乎乎的……那麽多的話想說,到此刻也顧不得說,隻不敢再拖延,松開手,看著她道:“才幾天,就能瘦成這樣……等松快了,帶你好好吃幾頓正經飯。”
梁間燕子呢喃聲漸漸住了。
屹湘點了下頭,轉開臉的時候就覺得眼睛裏要滑出淚滴來了,急忙吸了下鼻子,那水珠子想是順著鼻管兒落回了心裏的,澀的心發緊……
……
葉崇磬看著屹湘的裙袂在邱家的大門內消失,才讓驅車回了自己家。進門便覺得安靜異常。心裏正納罕,東廂門一開,崇巖崇碁對著他招手叫“哥你快來”。他往燈火通明的上房看了看,順著抄手遊廊走到東廂門口,沒進門就問:“鬼鬼祟祟的,幹嘛這是?”
“你別嚷嚷好不好?”崇巖說著話就拉他進去,“爺爺在後頭發火呢。”
葉崇磬心裏頓時明白是什麽緣故,隻“哦”了一聲,說:“我當什麽事兒呢。”
崇巖崇碁互相看了一眼,崇碁就說:“你當什麽事兒?奶奶昨兒下飛機直接來這兒了,今兒婚宴上兩位雖然挨在一處兒,奶奶全程沒跟爺爺說一句話,走的又早,說是乏了先回來……她前腳走,爺爺後腳就跟過來了,我的天……”他咳了一下。
“闔家上下現都躲在前邊,沒一個敢往後頭去的,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崇巖說,“我剛到上房,大姑姑說讓磐哥去,磐哥說等你回來——他說奶奶向來不待見他,去了火上澆油。”
崇碁往外看了看,說:“偏他會說話。他怎麽不說爺爺向來待見他呀?今兒是爺爺要吵,都沒聽奶奶說一句話。”
“嘶!”葉崇磬皺了下眉。那倆人都不出聲了。隔了會兒,崇巖嬉皮笑臉的對著堂哥悄聲問:“你剛車子可是載著……”
“小磬!”
葉崇磬推門出來,見是母親,忙下來到院中。
葉夫人先問:“問你隻說有急事,怎麽這早晚才回來?”她看了看兒子的容色。葉崇磬曉得母親有些疑惑,隻是笑著,問:“爺爺過來了?”
“一定是要過來的。”葉夫人停了停,說,“你去後面看看。我們不大好去……一個不對更惱了,今兒晚上這席面可就……”她對著兒子,也不掩飾臉上的為難。
“看這樣子,是誰都有眼色、都不想做炮灰,就等著把我送進去呢是吧?”葉崇磬開玩笑的說,立刻招了葉夫人瞪眼。
“還不快去?!都說奶奶疼你,白疼了——這大喜的日子,讓老太太少不痛快會兒成不?”
葉崇磬笑了下,說:“知道啦。您還真急了……”他說著便往後走。沒走幾步,大姑姑又特為的追過來囑咐他“你進去千萬說和著,今兒這日子千萬別崩了盤”。他笑著說:“您天天千講究萬忌諱的,到這會兒說話都不管了?”
葉居善皺著眉說:“也沒咱家這老二位這樣的,這不是生生的讓人為難麽。”
葉崇磬請大姑姑回去,說他會看著辦的。穿過月洞門是一截子夾道,走過去又是一道月洞門,進去便是花園了。此時園子裏兩架子薔薇開的正盛,鼻子裏滿滿的都是甜蜜的薔薇花香……他站在架子下等了一會兒,聽不到正屋裏有說話聲。正要拾階而上,便聽得裏面有人重重的嘆了口氣,正是祖父。他停住腳步,對著裏面開口叫人。
第十八章 寞寞傾頹的殘垣(十三)
第十八章 寞寞傾頹的殘垣(十三)
半晌沒有回應。他就躊躇這是上去敲門呢還是再等等。
“進來吧。”還是祖母開的口。
他推門進去,就見二老一東一西各據一張花梨禪椅,祖父對著祖母的方向,祖母卻對著他,說:“去讓你母親準備開席吧……再替我請你爺爺出去。”
葉崇磬就聽祖父哼了一聲,笑著說:“是,我母親就是讓來問問,都在等著您二老呢。”他看看祖母,又看看祖父,“爺爺?”
葉潛聽到這兒,手裏的拐杖重重的搗了一下青磚地面,真個兒是有金石聲,氣呼呼的用拐頭點著葉崇磬,卻對著那邊的妻子說的:“真是你的好孫子!”
葉方培芬聽的這一句,才轉身正對著葉潛說:“我的?對,我的。就算不好,比不得那些會唱會做的,也總是規規矩矩的好孩子。”她端坐著,目光清湛,言語切金斷玉。
葉崇磬聽著這句“會唱會做”不禁心裏叫苦,心知祖母這話就是直照著祖父的心病去的。果然葉潛臉色頓時更青。葉崇磬低著頭不說話,明白這時候一開口不管說什麽才真是火上澆油的。就聽祖父說著:“你……都多少年了!”
葉崇磬聽祖父聲音都發了顫。
“多少年?憑多少年過去,事兒也還是事兒——當著小輩,別讓我再說出好聽的來。”葉方培芬冷笑著,“今兒這日子,等下少不得坐到一處吃飯,別讓孩子們為難。你今兒照著我發火也夠了,我一句話都沒回;倒是你,哪兒來的那麽多話?我跟你現在,有什麽相幹的?你請吧。”
葉崇磬見爺爺站起來,手腳都在抖,急忙過來扶著,不料葉潛拐杖再一戳地面,愣是不讓他近身,再看了妻子一會兒,一扭身子往門外走去。葉崇磬看祖母一眼,急忙跟上去。
葉潛又猛的轉身回來,說:“我們還有幾天活頭,你就一點兒不念著當年的好?”他說完推了一把要扶著他的孫子,健步如飛的穿過園子而去。葉崇磬亦步亦趨的跟著,走到夾道處,就看見崇磐崇巖早就等在那兒,急忙示意他們接著老爺子,自己回身去看看祖母——老太太坐在那裏,手裏握著那一把碧玉珠子,正數珠兒呢,顯見著心裏定是亂到極處。他便站在一邊,也不敢驚動。過了好一會兒,老太太才睜眼看他,看著看著,就說:“說我不念著當年的好兒?就是念著,才到了這一步……”
“奶奶。”葉崇磬蹲下來,握著祖母冰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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