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亮的眼中現在容不下別的,滿滿的都是姑姑的身影。總覺矮胖敦實的如定海神針似的姑姑是最堅強不過的,原來這樣堅強的後盾,也有一天會有裂紋。
“醫生嘛,還不是說盡早手術。他們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的那個輕巧。手術什麽的,這都好說,我就是擔心Allen。萬一我手術失敗,或者手術後恢複不好,注定是照顧不好他的;再說手術啊術後治療啊,恐怕要拖上一陣子。這段時間,拜託給別人,我可不放心……”邱亞拉裝作低頭從包裏翻找東西,暫時避開了侄女的目光。翻了一會兒,又嘆氣,說:“我這麽想著吧,這輩子我還真沒幹過什麽壞事。非要說幹過,那也就是把你從你親媽那兒帶走這一件。當時既是巧合,也是不得已,若不是我那嫂子夭折了一個女嬰、抑鬱到不得了,整天抱著剩下的瀟瀟哭都不肯哭,我輕易也不會同意……總不至於說,因為這個,讓我這麽短命吧?”她有些發呆的看著屹湘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姑姑,別亂講。”屹湘晃著姑姑的胖手。姑姑講的跟在講笑話似的,讓她心裏刀割一樣的疼。“您會長命百歲的。”
“呸!”邱亞拉啐了一口,說:“什麽長命百歲……不過我告兒你說,不管怎麽說,我可是賴上你了——我那農場啊,那些果樹啊,可都是我費勁巴拉的經營了好些年的。那兒的南瓜都會長的比別家又大又好吃,我可舍不得都荒了。回頭要是我真嗝屁了就算,隨你處置;要是我術後後遺症嚴重,人都動不了,你得給我負責打理。”
“嗯,我去學開拖拉機去學耕田……每年秋天做蘋果醬。”屹湘微笑著。跟姑姑握在一處的手,都在發熱。
“別提那蘋果醬了,提起來我這胃裏還泛酸水兒。真吃夠了。”
“那個很受歡迎的,陳太吃東西那麽挑的人,也稱贊……回頭咱們改網上賣。”屹湘說著,挽起姑姑的手臂,“您放心,我會在您身邊。”
邱亞拉看了屹湘一會兒,才說:“我把你抱回來的時候,你奶奶還把我胖揍了一頓,你知道麽?”
屹湘搖頭。
“那天恰好接你媽媽出院了,趁著混亂,我把你假冒瀟瀟,塞給護士讓她抱給你媽媽。那幾天總是下雨,下的人心裏直膩歪,那會兒雨尤其的大,我跟你奶奶站在外面看。我直覺你媽媽看到你會喜歡,你當時瘦的臉哦,連我拳頭大都沒有,比瀟瀟那個胖崽子體重輕的多了……結果你媽媽抱過你,端詳了好久,一動不動的。然後打開包袱,看你的小手、小腳……”邱亞拉聲音有些發顫。
屹湘點頭。
隨著姑姑的述說,那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一個傷心的初産婦,小心翼翼的擺弄著一個瘦弱不堪的嬰兒……數著嬰兒的小手指、小腳趾,撫觸著嬰兒圓滾滾的小肚子,翻過她的身來,看看她的小屁股——有幾塊青斑……瘦瘦的小胳膊小腿兒麻杆兒一樣細,弱極了。雖然被這樣擺弄著,可是不煩不躁,小嘴巴咕嘰咕嘰的,是想要吃奶了吧……於是她解開了毛衫,又解開了襯衫,自然而然的,開始喂奶。
“當時她有好幾天,都不想碰瀟瀟,瀟瀟餓的直哭,她也不給瀟瀟喂奶,奶都回去了。”邱亞拉嘆氣,“結果呢,被你給治好了。你說,是不是奇跡?”
屹湘吸著鼻子。
“沒有見過奇跡的人,是不會相信奇跡存在的。不過我總是相信。”邱亞拉兩根手指伸過來,夾住屹湘的鼻尖,使勁兒的擰著。
屹湘鼻尖本來就發酸,被姑姑這樣擰了鼻子,終於不堪忍受這酸痛,淚腺頓時暢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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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亞拉仍不肯松手,說:“擠貓尿的孩子最討人嫌了。”
屹湘咬咬牙,張了口呼吸,含混的說著什麽。
邱亞拉沒聽清,問:“說什麽?”
“爺爺從前說過,姑姑您,性子最可恨,貓嫌狗惡的。”屹湘搓著鼻子。
“什麽意思?”邱亞拉眯了下眼,胖胖的臉上眼睛成了一條縫,“閻王爺也不愛收我是吧?”
屹湘鼻子眼睛都紅了,點了點頭。
邱亞拉笑出來,說:“鬼丫頭,還挺會說話。”
“我們走吧。”屹湘說。她隻簡單的拿了自己隨身的背包,走在了前面。
邱亞拉看著屹湘的背影——單而薄,瘦而小,看上去卻又有著很大的力量——她很想跟屹湘說句謝謝。
也許當年隻是一念之差,如今卻要從心底感謝這個孩子,能來到她身邊。
屹湘回頭,看到站在光影中的姑姑,靜靜的站著,等了她出來……
在離開的時候,她將公寓的鑰匙放在了門邊的鑰匙架上。到樓下,開走的是那輛小小的淺藍色代步車。
邱亞拉摸著中控盤,試試材質,說:“這車也就算不錯了吧。我還以為所有的國産車都是外面看起來漂亮,車門一關就豆包了呢。”
屹湘沒有說話。頭也不回的,開車出了這個院子。
邱亞拉好像經過這一番折騰,特別的累,於是系了安全帶,靠在位子上閉目養神。
後車座上放了好多新鮮的蔬菜水果,車廂裏便有種清新的味道,屹湘吸著鼻子,將車窗開了一點點的縫隙。
“崇磬倒是個不錯的對象。”邱亞拉夢囈一般。並沒有接下去,轉了下身子。
屹湘也沒有出聲。她握著方向盤,手滑下來……
隻是無意識的,她在紅燈的時候,往車外看了一眼,旁邊車道一輛黑色的車子裏,副駕駛位子上,坐著一位年過五旬的女子——屹湘看過去的時候,她也恰好往這邊看,隻有一會兒,屹湘張口便叫道“洪阿姨”。
她這一叫,驚醒了邱亞拉。
紅燈換了綠燈,那輛黑色的車子迅速的啓動,屹湘第一反應便是追上去。
她緊緊的咬著那部黑色的轎車。黑轎車的司機像是專門跟她作對似的,在繁忙的車流中穿梭著,屹湘的車子靈巧,跟上原本並不難,但是對方有意的甩脫她,在經過兩個路口之後,黑轎車便趁著紅燈的機會,揚長而去……屹湘身上出了虛汗。
第十九章 支離破碎的夕顏(十三)
第十九章 支離破碎的夕顏(十三)
邱亞拉問:“你這是看見誰了?”她眯著呢,恍惚間是聽到屹湘叫了聲“洪阿姨”的,就問:“洪梅?”
屹湘點下頭,說:“那人真像……”
她抹著臉上的汗,剛剛一陣急追,她就跟自己跑了一遍八百米似的。
邱亞拉就說:“不可能。”
屹湘看著剛剛車子消失的方向,說:“我……也沒看清楚。”
“沒看清楚你瞎追什麽呀?嚇人一跳的!再說,要真是洪梅,她看到你一定早早讓人停車了。她待你和瀟瀟又不是一天兩天的感情。”邱亞拉說著,看看外面,說:“這下可繞遠了——你剛剛就跑錯路了吧,明明早就該轉彎。”
屹湘抿了唇。
“你呀……前面停車。”邱亞拉說。
屹湘緩了口氣,說:“不用。我沒事。”
依舊抹著臉上不住冒出來的虛汗。
“看你魂不守舍的,回頭我人沒病死,再……”邱亞拉說著,看屹湘臉色變了,就剎住話頭,說:“我就記得她燒了一手好菜。其他的,我倒印象不深了。”
“洪阿姨養花是好手。以前家裏的花都是她順帶著照顧了的。爸爸媽媽都愛蘭花,家裏那麽多盆蘭花,都被她幫忙打理的很好……”屹湘說。語氣緩緩的,“我以為她會在咱們家工作到退休的。”
邱亞拉閉上眼睛,說:“你別想那麽多。真要是想這位帶過你的阿姨呢,抽空就去看看,也就罷了。”
屹湘卻沒有說話。
邱亞拉微睜了眼看看屹湘專心的開著車子,在十字路口轉彎,往回繞,車子開的平穩的很,倒是看不出她此時心裏的真實想法……邱亞拉不由自主的在心裏嘆氣。
車子開進巷口,屹湘便看到了父親的車停在前面,司機衛士的圍了一圈兒,她本以為是父親要出門了,不料下車一看,父親人倒確實是在車裏,但一身便裝,並不是要去工作的樣子。
她跟姑姑走過去,叫道:“爸爸?您在幹嘛?”
邱亞非一擡頭,看到她們,就說:“來,看一看,這個怎樣?”他指著裏面一個兒童安全座椅給屹湘和邱亞拉看——座椅看上去結實而且漂亮,剛剛揭去了塑料薄膜,是嶄新的——他微笑著說:“我讓人去買回來的,說是現在最好的安全座椅了,到底好不好,還是得實踐檢驗啊……就是我們都沒安裝過,費了這半天勁,才裝好了這一個……那,那兒還有一個。亞拉,湘湘,你們看看,怎麽樣?”
屹湘一回頭看腳下,可不是,還有一個沒拆封的兒童安全座椅,和車裏那個,隻是顏色不同。她沒想到平日裏從不過問小事的父親,竟然會想著這些,於是看著父親,隻說不出話來。心裏也不知道是被什麽給灌的滿滿的,真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來——邱亞非顯然是預料到女兒的反應,倒先對她點了點頭。
邱亞拉也不理會這父女倆的互動,就說:“費勁?那等我回來看看再裝嘛,急什麽啊。”她伸腳踢了一下那新座椅,“了不得了,我們Allen人還沒回來,你這就開始預備著獻殷勤了呀?”
邱亞非已經從車裏下來。這時候身邊隻剩了司機,衛士們早就進去了,他便說:“這不是想著,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嘛。”
“聽聽,這官腔。”邱亞拉嗤之以鼻。雖然臉上淡淡的,但心裏還是挺高興,於是她對著發呆的屹湘說:“你把這個裝到你車上去。”
屹湘正愣著,被姑姑這麽一說,忙將那個座椅搬了起來。這東西還不輕。鮮紅色的,裝進小車的後座,也挺佔地方。她喏喏的,說:“可這車……”
“在這兒開,這種代步的小車最合用,又靈巧又便宜還環保。我覺得很不錯。我從實際出發考慮問題,崇磬也是好意,白收下肯定不合適,你就按市價把錢給他就是——要拒絕,也得講方式方法,別讓人一番好意,落了難堪,也顯得你不大方。”邱亞拉一邊說著,一邊將兒童座椅固定好,再三的確認,又問屹湘:“可是都看明白怎麽用了?”
屹湘點頭。姑姑說的話,句句都進了耳。
邱亞拉就笑笑,看了兄長,說:“大哥,不是我說,你那車上,安了也白安,Allen最討厭坐那種悶死人的豪華轎車。”
邱亞非咦了一聲,說:“有備無患嘛。”
“白備無用的,沒的花冤枉錢……湘湘,Allen昨天電話裏可說了,要你,而且隻要你,去機場接他。”邱亞拉一邊和兄長往裏走,一邊對拎著袋子走在她身後的屹湘說。
屹湘站了一下。兩隻手被袋子佔滿了,很沉。
邱亞拉兄妹站在院中的青磚地上,有這麽一會兒,小院兒裏的空氣凝了一下。邱亞拉聽屹湘答應了一聲“哎”,就讓屹湘快些把食物送到廚房去,說:“送進去你就去睡會兒吧,等下我來做午飯。”她等屹湘走開、走過那鑽山遊廊去了廚房,才對哥哥說:“這孩子神不守舍的……剛剛在路上,以為看到了以前帶她的保姆,車子開的跟不要命似的,嚇死我。”
邱亞非點了點頭。
邱亞拉皺眉,說:“她不說,我還沒往這兒琢磨——你們把家裏用的人都換了一遍,費事倒罷了,也太刻意太著痕跡了些。有那個必要嘛?”
邱亞非沒有回答,隻說是:“我下午就去西山開會。這個周末咱們就都過去那兒吧,松快些——讓湘湘接了Allen,也直接去那邊。”他說完便走開了。
邱亞拉見兄長背著手拾階而上,又叫了他一聲,似有話沒說完。
邱亞非頭都沒回的擺了擺手,果然見秘書從辦公室出來,請他接電話。
邱亞拉在原地發了會兒呆,近午的陽光有些毒,曬的她背上滾燙,於是她也快步的上了臺階。她走在廊下,經過邱亞非的辦公室,裏面傳出邱亞非低沉的聲音,聽不清在講什麽,但是他似乎有些慍怒……邱亞拉一邊走著,一邊將手上腕上的首飾摘下來,擡頭看見屹湘,便連著自己的包都塞到她手裏去,叫她收拾了這些,快些去休息,說:“等下吃飯讓人叫你。”
屹湘站在門邊看了姑姑一會兒。跟母親在廚房忙碌的從容不迫不同,姑姑在廚房裏也是風風火火的、容不得別人幫忙插手的專橫作風——她就這麽想起了母親,手裏攥著姑姑的首飾,硌的掌心疼痛不止……她急急的轉身。
辦公室內的邱亞非擡頭看到女兒身影翩若驚鴻的飄忽而過,過了好一會兒,他都保持著那個向外看的姿勢,直到秘書小聲的提醒他,他才在文件上簽了字。
筆帽合上的瞬間,他擡頭跟秘書說:“去西山的事情要安排妥當……下午我出去前,讓張醫生來一下。”
秘書答應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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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結巴。班裏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逼我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