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是董亞寧,葉崇磬和芳菲李晉都是看慣了這位老漁夫爺爺粗粝火爆的一面,看他細瞧著Allen,不約而同的,都轉開了臉——葉崇磬更是借著接電話的時機,離開了會客廳。
是崇碧催問他什麽時候把Allen送回來,說是姑姑剛剛問起來了。崇碧提醒他快些。
葉崇磬答應著,說很快的。崇碧是知道他帶Allen來這裏的,想來還是有很多的不放心。他站在外面,通話結束了,還不想立即進去,摸了下口袋裏,忽然想抽煙——董亞寧身上一股旱煙濃烈的味道,剛剛站在他身邊的時候,他聞到那有點兒嗆鼻的新鮮煙氣,就想抽一隻那旱煙了——口袋裏空空的。他的手停在那裏。就算口袋裏有煙,也不是那樣的。
“來一根吧。”亮晶晶的一隻銀煙盒遞到跟前來,隨之而來的,是那笑眉笑眼。雖然是對上了葉崇磬故意搬出來的鐵板面孔,還是一股子毫不在乎的勁兒,“手上就這兩支了,再要也沒了。”
葉崇磬拿過來,打開抽了一支,點上。淡淡青煙裏,瞅著將手插在病服衣兜兒裏的董亞寧,半晌才說:“你給我等著,今兒這筆賬我給你記著。”
董亞寧仰臉大笑,說:“好,記著。”他幾乎笑不可扼,拍了拍葉崇磬的膊頭,“算,好好兒算。”
葉崇磬往邊上吐了口煙,看到會客廳裏,芳菲陪在董爺爺和Allen身邊,把洗好的大櫻桃端著,給這個一顆、給那個一顆。Allen坐在芳菲剛給他拿來的小板凳上,靠近臥在地上的旺財,不時的去摸摸旺財背上厚厚的毛。這時不知Allen說了什麽,芳菲和董爺爺同時大笑出來,尤其是董爺爺,皺的核桃皮一般的面上,笑容尤其深刻。那旺財被笑聲給驚動,剛起身,被Allen伸著手按住背,又乖乖的臥倒了……葉崇磬看看董亞寧,看到他出神的看著這一幕,竟然臉上一點笑模樣都沒有,不禁愣了一下。董亞寧發覺他的注視,迅速換了張面皮似的,微微笑著,問:“對了,我上次託你的事兒辦妥了,賬還沒結吧?”
“急什麽。”葉崇磬回答。他看看董亞寧,說:“倒是有一件事兒,我可得提醒你一下。”他說到這兒,芳菲推開紗門出來說了句“你們倆快進來吃櫻桃。多多說要回家了……”,葉崇磬便剎住了話頭,對董亞寧說:“晚點兒我再跟你談吧。”
董亞寧便點頭。他抽身先進屋了。
葉崇磬不等芳菲跟上,叫住她。
芳菲看到葉崇磬的臉色,知道他有話要問,搖了搖頭。
葉崇磬便沒問出口。
芳菲先回去,他在外面把煙抽完。
待進去,Allen和董賢貴已經在嚷嚷“牙酸了”。
葉崇磬看著Allen小手心裏那一把櫻桃核兒,笑著說:“合著說是來看病人,你還要把帶來的東西都吃回去啊?這不倒牙才怪呢。”
Allen被他打趣,單手抓著旺財的背毛,小身子一側,整個兒歪在旺財背上。再擡起頭來,已經被正在褪毛的旺財給弄了一臉一身的褐色狗毛,他撥著唇上沾的狗毛,手裏的櫻桃核兒撒了一地,見他這樣子,大人們都笑的厲害。董賢貴笑的連眼淚都流出來了,不住的擦著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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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亞寧看著,又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兒,說:“回去吧。到家記得給我打電話。”
Allen答應,被葉崇磬牽著手帶著,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還回過頭來揮手……
“哎喲,那櫻桃還剩下幾顆?給我點兒來,剛才就看你們吃了,饞死我。”董亞寧等葉崇磬車子一開走,第一個轉身往回去,一邊走還一邊揉著肚子,笑嘻嘻的,說:“你們不準吃了啊,這人多多來看我拿的——你們要吃,樓上多的是。”
芳菲挽著爺爺的手臂,扶著爺爺走在後面。
董賢貴背著手,走的極慢,眼看著董亞寧快的如一溜煙兒似的穿過院子就進了大門,他看了身邊的芳菲一眼。芳菲正好低了頭,避開了爺爺的目光。董賢貴清了清喉嚨,經過石桌石凳旁,站住了,說:“菲菲,我在這兒坐一會兒。”
“爺爺,還是上去歇歇吧。您也大半天沒歇著了。”芳菲說。
董賢貴卻執意要坐,坐下來,對芳菲說:“讓亞寧過來陪我坐會兒。透透氣,再高級的病房也還是病房,整天在裏面呆著,沒病也悶出病來了。我看他這兩天臉綠的都快趕上青菜葉子了。”
芳菲站了一會兒,答應著去了。
董賢貴的手扶在石桌上,一動不動的。
過了好久,他聽到呼哧呼哧的喘息聲,略轉了下身,便看到旺財在他身邊了,他伸手拍拍旺財的額頭,說:“瞧瞧你這兇神樣子,不咬人都嚇死人哦……你是聞的出來自己家人身上的味兒呢,還是認得出來自己家人的模樣兒?”
他幾近喃喃自語。
並沒有聽到有腳步聲接近,他的手依舊放在旺財的頭頂,摩挲著,像摩挲一個孩子的額頭似的,他問:“亞寧啊,你奶奶留下的戒指呢?”
第二十五章 雕欄畫梁的崩塌(十二)
第二十五章 雕欄畫梁的崩塌(十二)
也沒有聽到回應。
微風吹過,楓葉沙沙作響。
董賢貴看著旺財那紅紅的眼睛。這兒的風幹燥,比不得海邊濕潤涼爽。他想著自己從小是在那樣的環境裏生長的,亞寧也是在那樣的環境裏長了那麽大的……他嘆了口氣,說:“你奶奶就留下那麽幾樣愛物兒,都給你了,你可也得給找個合適的人收著。”眼角的餘光看到一對黑皮鞋的鞋尖,他轉臉一看,董亞寧換了一身黑色的西裝,正站在他面前,修修長長的,比起先前的無賴狀,似換了個人。
旺財見了董亞寧,呼哧著滿口的熱氣。
“這是要出去?大夫同意了?”董賢貴意外。他看看亞寧身後的芳菲。
芳菲忙說:“同意了的。爺爺,他就出去一會兒。您放心。”
“本來也沒什麽事兒,我就會是好久沒睡個囫囵覺了。在這兒呆幾天就睡的倍兒好,人倍兒有精神,您看是吧?”董亞寧拍拍胸口。黑色西裝上衣,被他拍的起了一點绉。“公司有急事,我得回去看看。”
“身體重要啊,還是掙錢重要?”董賢貴站起來。話雖是這麽說,背著手,走在小徑上,是朝著院子外面去的。董亞寧走在他身邊。
“瞧您說的,當然身體重要。不過您也知道,我這攤子再小,不也一嘟嚕人跟著混飯吃嘛?就算有人跑腿,我自個兒也得上心,您說呢?”董亞寧說。
“理兒是這麽個理兒。船再破有個好舵手也能行。”董賢貴走著,眉頭緊鎖。
董亞寧聽了爺爺這比喻,臉上笑意更深。
“笑什麽笑,話糙理不糙。”董賢貴看看走在身旁的亞寧。亞寧急著走,有些話,他是不便立即問了。
“爺爺,過兩天您大壽,我給您好好慶祝,有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董亞寧說著回頭看了芳菲一眼,故意的說:“我知道您吧,眼下最想的就是把芳菲給嫁出去……哎哎哎,哎哎,急了嘿!說到這兒就急!”董亞寧被芳菲照著手臂上擰了一把。
“少拿我說事兒,說你自己。”芳菲替亞寧扯了下衣袖,瞪著眼說。
董亞寧微笑。
“你專門知道我心裏想啥呢,鼈羔子。就芳菲?”董賢貴瞅著亞寧。已經走到了外面,李晉在車邊等著了。
“是是是,不止芳菲。”亞寧笑著,低了身子。爺爺身量高,他這樣一服低,立刻顯出了幾分謙恭,說:“您倒是說,除了這,還想要點兒啥?”
董賢貴看了亞寧一會兒,擡手拍拍他肩膀,說:“沒什麽想要的。已經收了一份大禮了。”
亞寧仍低著頭,有那麽一會兒,動也不動的,定住了似的。
“生日不生日,壽不壽的,你們都忙,不用管我這些。我就走的。”董賢貴說。
“不是都休漁了嘛,又不出海,急著回去幹嘛?”董亞寧緩過來,問。
“休漁是讓魚休息,人不能老休息。人休息久了不就長鏽了嘛?我來看看你們,放心了,會去該幹什麽幹什麽。補補網吶,修修船吶,一天天的,事兒海多了。”董賢貴掰著指頭給亞寧數。
“得,得得,我回回聽您說到這些就頭疼,就您那船,我的爺爺吶,別修了,修也是白費錢。咱換艘新的成嗎?換了,我給您換最新最好的——發動機,要德國造,大馬力……”董亞寧還沒說完,脖頸上就挨了一記,“唉喲,爺爺,您真舍得打呀。”
“個鼈羔子。”董賢貴沒好氣的,“那船說換就換吶?那你奶奶和我一輩子掙下來的!什麽德國造荷蘭造,趕得上我們北海造實惠啊?還有你那什麽破玩意兒,意大利造的,上去一趟,穿什麽鞋還管我,稀罕呢!去去去,跟你沒話可說。”
“那我可走了啊。”董亞寧微笑著,看爺爺生氣的樣子,倒覺得從心裏往外的輕松些。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爺爺依舊背了手、瞪著眼睛——穿的是洗的都跳絲了的T恤衫,就是一副田間地頭隨地一蹲便抽一袋旱煙的老爺子,那曬的發紅的臉膛、罵起人來十足的中氣,身體還真健康——見他回頭,眼睜的更大些,嘴裏說著“還不快去,弄的跟國家領導人似的”,這麽關心的話,說出來仍是嗆人。他笑笑,跟芳菲說:“菲菲,你送爺爺回去啊。爺爺,我先走——沒我同意您可不準走,真的!”
話還沒說完,他人已經在車上了。
車窗玻璃暗暗的,從外面應看不到他的表情,他還是微笑著,對著爺爺站立的方向,輕聲問開車的李晉:“楊東方到了沒?”
李晉回答:“在路上。再有一個半小時也就回來了。常務董事們,除了兩位在國外回不來的,都確定能出席。”
董亞寧手臂撐在車窗邊,臉上的微笑一點點若潮水般退去。
“李晉。”他開口。
“是。”
“空調開大點兒。”
“您熱?”李晉問。手按在按鈕上。車子裏溫度適宜。
“冷。”董亞寧說。他看著窗外。
車內溫度在迅速上升……
“沒他同意我還不能走了,反了他了。還給我換船,燒的喲!當我老土,不知道呢,送我件衣裳,能換一條我那船?”董賢貴自言自語的,忽然對芳菲說:“你們就蒙我吧,蒙我。出什麽事兒都不告訴我。”
“爺爺,我們哪兒敢啊。再說您是說蒙就能蒙住的人嘛?”芳菲忙安撫爺爺,“您怎麽知道哥送您的衣服那麽貴?”
“上回,金戈兒說漏嘴了,我才知道。”董賢貴扯著自己身上的T恤,說:“這是你送的,這件能換個啥?”
“佟金戈說的?那他沒說我哥還地攤兒上淘貨冒充名牌兒,連他都差點兒錯認了?您就當笑話兒聽聽吧,這種事兒我哥常幹。”芳菲笑著說。
董賢貴被芳菲說的,撅了嘴,抹了抹下巴,問:“那菲菲啊,這些先不說,有個事兒你幫我分析分析。”
第二十五章 雕欄畫梁的崩塌(十三)
第二十五章 雕欄畫梁的崩塌(十三)
芳菲歪著頭,撒嬌似的摟著爺爺脖子,低聲說:“您要問的這事兒,我分析不透。讓我哥自己個兒跟您好好兒分析,成不成?”
陽光穿過楓葉,細碎的光影籠在祖孫倆的身上,彼此看到的都是斑駁的影子。
芳菲心裏有些亂糟,一股說不出的七上八下的感覺,隨著哥哥的離開越加的嚴重起來。她摟緊了爺爺的脖子,仿佛這九旬老人被無數驚濤駭浪撲打過的硬朗的身軀,是她浮在海面上抱住的一截浮木,在起伏不定中讓她有片刻的寧靜和安穩。
“你跟亞寧那小子是一個鼻孔出氣。你就幫他瞞我吧。”董賢貴對孫女還是寵溺些。芳菲這樣一撒嬌,他便心軟。想到剛剛那個棉花糖般柔軟甜糯的孩子,心就更軟些。
芳菲當然知道爺爺這樣子,全賴剛剛這場突如其來的遭遇。依著哥哥的意思,不單是他不要見Allen,連帶著家裏人誰也不準再見Allen的。可世上的事,哪能都依著人心走。就像這次逆了哥哥心思的意外,讓人覺得幸福。哪怕是極少極少的。
“湘湘現在在北京嗎?”董賢貴問。
“不在。您幹嘛?”芳菲警覺的反問。
董賢貴說:“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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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結巴。班裏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逼我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