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笑了,叫孟敘冬吃完再喝藥。
以往這天早上,他們家會在餃子裡包硬幣,吃到硬幣的人有紅包拿。蘇喬走之後,蘇青參加工作,家裡的年味一年不如一年,已經很久沒有玩這種把戲了。
許是今年人多,艾秀英背著他們偷偷在餃子裡塞了五毛的硬幣。孟敘冬第一個吃出來,大家都嚇一跳。
再怎麼裝討人喜歡,蘇青也不是能大喊“媽媽給紅包”的女兒,那是蘇喬的專屬。所以她隻是看著孟敘冬掌心的硬幣,說:“你很幸運。”
艾秀英說:“吃吧,吃完了再說。”
大家拼了命的吃餃子,尤其大哥大嫂兩個財迷。大哥吩咐應來給他買消食片,應來不理會。
孟敘冬今天很走運,一共十個硬幣,他一個人吃到三個。艾秀英讓大家用硬幣換紅包,他沒有換,說要保存幸運。
後來蘇青說他為了籠絡丈母娘,有點太委曲求全了。
章晚成就是這時候來的,在大家打打鬧鬧、嘻嘻哈哈,互相推諉誰洗碗的時候。
他好像覺得自己落下了什麼進度,非常自然地說:“回家的感覺真好。”
有段時間網上流行一句,錢流動向有錢人。把錢換成任何事物都成立,章晚成就是這種人。
大哥大嫂一下就把硬幣餃子的事說了出來,章晚成表示很遺憾。這博得了艾秀英的憐愛,“蘇南也沒說你要來!”
“豆豆在這兒我肯定要來。”章晚成笑說。
但在場的人包括艾秀英都聽出了其中的微妙,他或者是他所代表的章家爺爺奶奶,想要接豆豆回去。
“豆豆要和我去滑冰。”應來的確答應了豆豆到他去公園坐冰橇,直接說出來更多是因為看不慣章家。
章家看不起他們,她才不會像姨奶奶一樣倒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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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稜角在大人看來不過是無傷大雅的笑談,他們輕易忽略,接著寒暄起來。
“阿成。”蘇南擰上水龍頭,喚了他一聲,到玻璃窗外的餐廳說話。
聲音壓得很低,還是透出了點風。廚房裡的人隻好散了,惟有蘇青和孟敘冬留下來洗碗。
“蘇爸剛走,小妹新婚,你在這邊過年,爸媽理解。但今天真得帶豆豆回去了。你不讓我和爸媽看孩子,我們還不至於鬧到這個地步吧?”
“你以為我不敢嗎?”
“別鬧了,孩子我帶走。還有,你的東西收好。”
金屬落地,一陣腳步挪動。聽得蘇青有點不知所措,看旁人倒是事不關己的樣子。
蘇青今早就發現了,大姐姐沒戴戒指。
他們是為了感情而結婚的,戒指具有意義,摘下戒指代表失望,更甚是一種示威。假如她和孟敘冬有了戒指,丟了,就和丟易拉罐環一樣。
昂貴的易拉罐環,實在多餘。
好在孟敘冬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後來章晚成哄著豆豆高高興興上奶奶家,蘇南經不住孩子巴望的眼神,最後隻得一同上了車。
艾秀英有些煩悶似的,回頭看著蘇青和孟敘冬在廚房裡收拾,將人轟了出去。
“哎,媽真好,讓我們過二人世界。”蘇青笑眯眯揮手道別,習慣性去拉孟敘冬手臂,卻見他扭頭出了門。
“生什麼氣啊……”蘇青來到門邊,發現孟敘冬咳嗽得厲害。
“有這麼惱火,上醫院吧?”她是真有些擔心了,也不藏著,輕輕拍撫他的背。
“嗆著了。”孟敘冬緩過來,直起身。
“真的?”蘇青仰頭仔細瞧他,又伸手摸了摸他額頭。
寒風撓著他們的皮膚,冷而發熱。她感覺不出什麼名堂,索性拽著他衣領讓人低頭,用額頭貼他額頭。
他們都沒閉眼,視線有點模糊,隻聽到他啞聲說:“想我傳染你?”
第30章 030蘇老師注意影響
030
蘇青埋頭往街上走。
孟敘冬雙手揣兜跟上來,“去哪兒?”
大年初一,老街沒什麼人,蘇青也不想去新區逛街,最後還是陳春和支了招,去市郊的度假小鎮玩。
蘇青叫上了應來,一行人坐大巴慢悠悠晃過去。路上應來和陳春和兩個人用 APP 訂住宿。孟敘冬也不在意,叫他們趕緊的。
蘇青靠著孟敘冬肩膀打瞌睡,過會兒問起,發現他們已經敲定了。她挪了挪腦袋的位置,像貓蹭人一樣,扇了扇眼睫毛,睡了過去。
孟敘冬把頭往另一邊偏,不想呼吸離她太近。他們坐最後一排,旁邊空了兩個位置沒有人,她腦袋點著點著倒在他懷裡,枕在了大腿上。
他抬手輕輕攏她肩膀,想讓她躺得舒服些,她似乎睡迷糊了,咕哝著什麼,鼻尖刮蹭著褲料。
孟敘冬倒不舒服了,想再調整她的睡姿,注意力卻落在她臉上。
她的睫毛松散,像扇子骨,遠遠看並不突出。尤其在她睜著眼,瞪著人的時候,隻能看到那雙水靈靈的眼睛。
那是小時候,現在她變了好多,讓人總覺得那眼裡有霧,沉藹卻又有些涼薄,好像藏著什麼毀滅的祈願。
師承澡堂老東家,老蘇寫得一手好字,家屬院一幫小孩在他們家練書法,孟敘冬也不例外。孩子都吵,隻有蘇青始終很沉悶,一個人待在角落看書。
艾秀英很熱情,時常給孩子們準備吃的,熊仔餅幹、江米條、桃酥,還有黃桃罐頭,偶爾還做苞米面餅。電視機播放《大草原上的小老鼠》,孩子們一待一下午,樓上樓下傳來回家的呼聲,都已經吃飽了。
蘇青是不吃那些的,孟敘冬最開始很疑惑,以為她就等著去他家吃好的,無意聽到父母的談話才知道她媽媽不那麼喜歡她,她沒得吃。
他媽媽很喜歡她,當自家閨女照顧,過年從姥姥那兒得的生肖巧克力,拿回來全進了她嘴裡。
那時候 Godiva 之類的品牌還沒有進入中國,市面上多是代脂可可巧克力,小孩有巧克力吃就很開心。姥姥的巧克力是飯店大廚做的,有成年人巴掌那麼大的立體兔子,中間是空的,站在桌子上惟妙惟肖。蘇青吃得滿嘴巴黑褐色漿糊,隻剩下破碎的巧克力片了,才抬眼來瞅他,問他怎麼不吃。
他說,我不喜歡。
重點是他能吃嗎?反正從記事起,他就被大人要求讓著她。
那時候,他總覺得她整個人散發著巧克力味,陽光淺淺一曬就要融化。
他好怕她化了,因為他會挨揍。
“老婆……”
下巴給什麼撓著,蘇青眯著眼睛掀起眼簾。
巴士到終點總站了,拉拉雜雜的乘客下車,蘇青勾住孟敘冬的手,出聲有點軟綿,“幹什麼啊。”
“還睡呢?”他又順手撥了撥她頭發,卻沒有急著拉她起來。
扶著孟敘冬肩膀起身,蘇青遮掩哈欠,轉頭找放在一旁的外套,孟敘冬已經替她拎了起來。
度假小鎮濱海,氣溫不低,風大,有股刺骨的寒意。走出人車擁擠的車站,蘇青一下冷得打牙噤,隻能往孟敘冬懷裡鑽,也不顧孩子們笑話。
應來在後邊悄悄拍視頻,陳春和叫她發抖音,配個 BGM 說不準就火了。蘇青聞言回頭,也說不出話,隻能比劃手勢叫他們閉嘴。
度假小鎮人不少,還有鄰縣說朝鮮語的人。他們辦理入住,坐接駁車去住的地方。路上的雪掃幹淨了,天氣時晴,陽光下尖頂獨棟小屋看起來有點土,又很溫馨。咯吱窩痒得讓人發笑,蘇青軟綿綿抵抗,“不行。”
兩個孩子已經巡邏完畢,實地和網絡圖片差別不大,應來要睡小二層 Loft,餘下一間大臥室,陳春和說他睡沙發。
他們飢腸轆轆,早選好了一家東北烤肉。蘇青說:“小姑父和你們去吧,我想休息會兒。”
站在旁邊的孟敘冬低頭說:“很不舒服?”
“還好啊,就是沒什麼力氣,犯困。”蘇青壓低聲同他說,“今天我有帶棉條和止痛片,不會麻煩你。”
兩個小孩不自覺對視一眼,應來冷然地移開目光,十分知趣地說:“那我和他去吧,要打包什麼回來嗎?”
“不用,這裡可以叫餐。”蘇青抬頭看孟敘冬,“你也去吧?”
孟敘冬似乎想說什麼,撈起外套,隻一句話,“你好好休息。”
清靜了,電熱壁爐搖曳火光,一點聲響也沒有,不知怎麼有點悵然若失。
蘇青想到沙發劃給了陳春和,攏著外套站起來,直接進了房間。
度假小鎮項目很多,應來拉了個四人群組,一下午哐哐發照片。蘇青睡得半夢半醒,摸出手機看時間,點進紅點提示爆炸的微信,隻覺得是家豬出籠——野瘋了。
正是藍調時刻,天色將暗未暗,遠處的海港迎接晚歸的船隻,好似孩童漂浮的積木。天地遼闊,一切都顯得渺小。
蘇青出神地看著窗景,好一會兒,聽見他們回來了。
“哈哈哈哈你看我拍的你好衰。”
“哎你別發出去啊。”
“有病吧我發你?你誰啊?”
“你這人咋回事……”
“叫小姑吃飯嗎?我估計還在睡,都沒回微信。”
沒有叩響房門,人直接進來了,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動靜輕微。
“怎麼也不蓋被子?”孟敘冬皺眉。
蘇青斜趴在床上,還穿著棉衫,褲腰紐扣解開了,沒脫,襪子倒是脫掉了半截,估計睡夢中不小心蹭開的。
“太困了。”蘇青側身提起腳後跟,還沒勾到襪子,孟敘冬走上來握住了她腳踝。
力道有點大,她不自覺縮起腳趾,有點惱意,“你……”
話未能出口。他另一隻手捏住了她腳跎骨,然後那隻手松開腳踝,勾著襪口將其脫了下來。
似乎看出她的怔然,他不正經地調侃,“襪子都要老公幫你脫。”
蘇青睫毛顫了下,隻感覺那指尖劃過腳心。索性什麼也不說了,任由他撈起她另一隻腳,脫掉襪子。
“衣服也脫?”孟敘冬一句話牽回她神智。
“不用了……”蘇青撐著床褥支起上半身。
孟敘冬正俯下身來,高大的身影不偏不倚覆蓋住她。
“睡醒了?”他掀起眼簾,眼窩露出褶痕,顯得眼睛更深邃了。
“嗯。”蘇青還是有點蒙,像一隻暈乎乎的刺蝟,明知不應該,仍對獵人大敞肚皮。她無法釋放攻擊性,隻能悄悄挪開兩人鼻尖的距離。
漣漪暈開似的,床褥的褶皺縱橫,孟敘冬又將肩膀壓低了些。分明從風裡來,身上卻散發著暖意。他平緩的呼吸聽起來那麼清晰,她莫名有點杵。
“幹嘛呀。”她出聲有點幹澀,像夾著嗓子說話。
孟敘冬喉嚨滾了下,手攏住蘇青的颌角與耳朵,呼吸愈發遲緩。
吻落了下來,在即將碰到唇緣之際,他偏斜著臉,用湿熱包裹住她耳垂。
他細密流連,脖頸、肩窩還有鎖骨。他兩隻手指扯著棉衫領口,依然不覺得滿足。
蘇青胸膛起伏,手撐不住似的要往下躺,孟敘冬伸手託住她,然後沿著腰肢覆了上來。
咯吱窩痒得讓人發笑,蘇青軟綿綿抵抗,“不行
“嗯。”他喉嚨沙啞,聲音比平時更低,好似老式收音機傳出的噪點。而她化身貼耳傾聽電臺讀信環節的少女,緊張兮兮等待著電臺主持的回應。
得到的卻是糊弄人的話,“我什麼都不做。”
這不是在做什麼嗎?
有節奏的叩門聲響起,接著傳來陳春和的聲音:“師父,你們休息的話,我就把吃的放外邊凍上了。”
“給你說了這裡有小冰箱,把飲料拿出來就可以放!”應來不耐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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