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蘇青一頓,微微抬頭,目光並未看向他,“我有你,你這麼煩,我哪還有時間傷心。”
孟敘冬無聲一哂,“本來想著帶你去玩兒。”
“玩什麼?”
孟敘冬不答。
出太陽了,車行路上,蘇青用外套蓋住刺眼的陽光。這破車的音響有藍牙裝置,但不好使,她用手機放歌,音量調大了也破響。
放的日語歌,蘇青想起孟敘冬尚未證實的日語水平,從大衣裡探出眼睛,偷偷觀察他表情。
金色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他臉龐,清晰得能看見細微的絨毛。蘇青走神了,過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了話。
“你還知道 YMO?”蘇青震驚。
“真是?聽著有點兒像。”
Yellow Magic Orchestra 是坂本龍一、細野晴臣和高橋幸宏組成的前衛電子樂隊,風靡八九十年代。三位在各自領域也是大師級人物,當代文藝青年無人不知無人不愛。
蘇青猶疑,“你聽得懂?”
孟敘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歌有啥聽不聽懂的。”
這首歌有歌詞,她問的歌詞,而不是旋律。算了,都一樣。
為你小鹿亂撞,為你小鹿亂撞,為你小鹿亂撞。歌詞出自 YMO《君に、胸キュン》音樂輕快活潑,出自八十年代的專輯,如今毫不過時。
專輯還未播放到 B 輯,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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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敘冬帶蘇青來的是市區的房子,大哥他們搬出去了,屋子裡空空如也,牆壁破爛,露出了排線管道。
孟敘冬將手拎包丟在地上,脫掉外套,進各個房間轉了一圈。蘇青張望著,聽見硬物劃過地板的聲音,仿佛要擦出火花,孟敘冬拖著一把紅色大錘走過來,另一隻手架著綠色大電鑽。
蘇青咽了下幹澀的喉嚨,抿了抿嘴唇。
“要哪個?”孟敘冬來到她面前,令人不禁屏住呼吸。
他想起似的,找來手拎包,取出一個防塵面具。蘇青默默任由他給她帶上,手指劃過下巴,他稍微勾身,檢查面罩左右的貼合度。目光掠過透明面罩,她睫毛顫了下。
孟敘冬沒有察覺,將大錘塞到她手裡,指了指面前一堵客廳與臥室的隔牆。專人做過勘測,這不是承重牆,打通空間更有流動性,採光更好。
十指交錯握住大錘,揮向牆,蘇青下意識閉了閉眼睛。
什麼都沒有發生,錘子撞到牆壁,斑駁的牆上甚至看不出印痕。
孟敘冬意外地沒有取笑她,他拿起錘子,往旁邊走了兩大步,抬起手肘,轉動肩周,好似甲子園日本高中生棒球聯賽,“打進甲子園”象徵青春熱血與夢想棒球選手。
咚地巨震,煙塵陡升,牆壁出現了裂痕。
一振、二振,三振——
轟隆隆,碎石滾落,好似地板都在晃動,霧靄籠罩。蘇青看不大清,隻感覺甲子園的棒球棍交回到了自己手中。
心怦怦跳,呼吸短促,熱氣幾乎蒙住了面罩。蘇青勐地揮出長柄錘,漫天塵埃紛飛,她笑了。
錘子與電鑽的噪音中,他們肆意破壞,大汗淋漓。
蘇青氣喘籲籲地摘下面罩,要搶走孟敘冬手裡的電鑽。他單手把持著,意思是教她使用。
他的汗水滑落在她臉頰上,單薄的衣衫相貼,塵囂與汗水的味道充斥一呼一吸,甚至感覺鼻腔黏膜帶有血腥氣。
電鑽重新運作起來,機械刺耳的聲音堵塞了耳朵,所有的感官都曖昧不明。
唯獨心間淌著泉水,春的小鹿毫不猶豫地跳了進來。
她是喜歡這個人的,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喜歡,無可挽回。
第50章 050喜歡我們的生活
050
回縣城的路上放完了整張專輯,蘇青有許多話想和孟敘冬說,一看見他髒兮兮的樣子,止不住地笑。
孟敘冬感到莫名,可也笑了起來。
車停在澡堂門口,蘇青說:“今天委屈你回去洗了。”
不需要多餘解釋,孟敘冬點了點下巴,“給我打電話。”
“不會有什麼的。”蘇青輕輕揮手,跳下了面包車。
澡堂亮著燈,蘇南一個人守著收銀臺,水流聲從池子間飄出來。蘇青給蘇南打眼色,忐忑地鑽進門縫。
蘇南拍了拍蘇青肩頭的灰,“怎麼弄成這樣?”
“裝修去了。”蘇青笑,“我先洗澡。”
“哎——”蘇南話沒說完,隻見蘇青快步進了更衣室。
蘇青脫了衣服,拎了雙拖鞋走進淋浴間。水流哗啦啦,有嬸子在洗頭,覷著眼縫將蘇青看了個大概,熱絡地招呼。
蘇青回應了一聲,嬸子的話便停不下來了。
嬸子的兒子曾是蘇青私教課的學生,高三一年數學成績從吊車尾到一百二,考上了北京的名校,成了蘇青名師案例之一,為人津津樂道。實際那孩子是美術生,本身就過了校招,稍微提高文化課成績便輕松地錄取了。
如今大四了,嬸子不知該讓孩子考研還是就業。
蘇青關切:“我不懂這方面的行情,託人幫您問問?”
“嗐,不麻煩了!大不了回來做點生意。”
嬸子家有幾個門市,還在海南買了房,兒子的錢途,哪裡是旁人需要擔心的。蘇青笑自己今天失了神,竟沒聽出人家是炫耀。
闲談片刻,嬸子抱著盆子去了更衣間。
澡堂的常客不乏老蘇的酒友,如今又來了一幫工人,女客更少了。女池裡沒有人,蘇青淌了進去。
四壁瓷磚泛著灰藍的光,波光潋滟。蘇青適才感到疲倦,積年的疲倦。
軟弱的父親,強勢的母親,家人賣娼的傳聞。她們的青春期就在這般毫無體面的家庭裡度過。
沒有一刻感到過潔淨,想要更用力地清洗,也隻能清洗自身。她們的靈魂裡留下了許多搓傷的印痕。
這麼用力了,還是無法變成另一個自己。
蘇青整個人沉入池底,試圖平緩心緒。哗啦一聲,一隻手猛地拖拽起她胳膊。
“幹啥你!”艾秀英怒目圓瞪,也不顧蘇青嗆了水,“給我打起精神!”
蘇青輕捶胸骨,咳了兩聲,“我好著呢!”
艾秀英上下打量小女兒,一時沒了話。
“媽……”蘇青抹開面額上的湿發,有幾分討好。
艾秀英走開了,又說:“你來。”
蘇青撐著池沿起身,走到牆邊。艾秀英取下軟管,衝掃地上一張矮凳,“將就著吧。”
以前的洗浴不像現在這麼多花樣,有專門搓澡的隔間,配備按摩床。人們用盆子接熱水衝洗,坐在矮凳子上給彼此搓澡,小孩啜飲玻璃瓶鮮奶,叫媽媽輕點兒。
蘇青抿著唇,坐在了溫熱的塑料凳子上。
艾秀英拿來了搓澡巾、幾袋牛奶,還有一塊新鮮豆腐。
“媽……”觸及艾秀英兇煞的眼神,蘇青噤聲。
艾秀英用熱水澆湿女兒的身子,將牛奶擠在勾聳的背上,肩胛骨凸起,一節節脊柱骨猶如碩大的扣子。她拿起搓澡巾,用力地揉搓,搓出紅痕。
蘇青不覺疼,隻是霧氣蒙了眼睛。她雙手捂住臉,輕緩地呼吸:“媽好久沒給我搓澡了。”
艾秀英嘴角細褶顫抖,擠出話來,“看著還像樣,怎麼這麼瘦了。”
“哪有。”
“好好吃飯了嗎?”
“吃了,沒在家的時候吃得可好了。”
“還怪我不給你吃了!”艾秀英按著蘇青的肩膀,使勁搓了下。
蘇青“哎唷”叫喚,艾秀英並未停下。媽媽長年浸泡在水裡的手指,腫脹而柔韌。搓澡巾在媽媽手裡變成了砂紙,搓著她的骨肉。從頸椎到尾骨,從腋窩到指縫,連這些柔軟的部位也在咯吱作響。
不知從什麼起,她生鏽了,骨骼上全是鏽斑,肉裡淤積壞血。她感覺它們撐開了毛孔,流淌了出來。
它們是她的虛榮心,在大學期間假裝來自一個幸福的家庭,爸爸顧家,媽媽包容。但也僅限於此了,她從未試圖掩蓋自己的家境。它們更多是野心,不止是為了回應媽媽的期待,她自己也想過上有身份的體面生活。
媽媽用澡水衝走,還給她可以呼吸的身體。
“好了。”艾秀英站起來,紅撲撲的臉布滿汗珠。
媽媽是個勞動的人,做的比說的多,而說的大多刻薄。蘇青希望媽媽像以前一樣,問她為什麼這麼做,罵她不醒事。可媽媽沒有,媽媽無法再責怪她了,隻能埋怨自己。
不信命的媽媽,開始懷疑這都是命。
“都過去了。”蘇青赤裸地站在媽媽面前。
“你要想清楚……”艾秀英轉身衝掃地上的水跡,“你到底要過什麼日子,要不要過我這種日子。”
蘇青等艾秀英走了才出去吹頭,穿衣服。
從澡堂出來,蘇青覺得自己好清爽,風一吹,她整個人似風鈴搖晃。
郝攸美出現得不合時宜,看起來有事情商量。蘇青以為是小來有什麼事,率先開了口,但郝攸美說:“小青,你勸勸冬子。我知道,綾子他們不應該,大家坐下來好好說說。畢竟這麼多年了,就這麼散了……”
“孟敘冬,怎麼了?”
“你不知道?”郝攸美有幾分錯愕,敘述了事情經過,“看冬子那意思,以後都不和我們來往了。”
“和你有什麼關系?”
郝攸美無言以對,蘇青又說:“我的意思是和你沒關系,你不用擔心,你和他們來往也還是我的朋友。大家不是高中生了,這樣我會感覺在處理學生的矛盾。”
郝攸美忽然局促起來,“但是冬子……”
“坦白說整個事情都很荒謬,但已經發生了。”蘇青友好地點了點頭,邁步走開。
這麼多年至親好友,蘇青明白,換作自己可能也會想要挽回。孟敘冬是殘酷的,蘇青也知道,本質上他們是一類人,絕對不容許他人侵犯自我領地。
孟敘冬洗了澡在看電視,期間接了幾通電話,工程的事。蘇青腳步聲安靜,他正要點煙的時候,轉頭看見了她。
他放下了打火機,將一支煙放在煙盒上。
“不戒煙了?”蘇青將外套掛在衣架上,背對他換睡衣。
“得戒。”孟敘冬過來親她,成習慣似的,親的時候手也要摸。
蘇青低吟著發出抗議,軟綿綿跌在床褥上。兩個人親昵了一會兒,擁抱彼此散發香波氣息的身體。
“我……”蘇青偏頭,一手捧著孟敘冬的臉頰。暗藍的夜色讓房間變成了船艙,他們在寧靜的海上。
“你願意維護我,我很開心,但我不希望你為難。”
孟敘冬微哂,“你在想什麼?”
蘇青緩緩松開手,眼睛依舊盯著他,“你呢,你在想什麼?”
孟敘冬沒有絲毫回避,目光平靜,“你開心就好了。”
蘇青無法忍耐了,比起回避,她實際是進攻的類型。她輕輕吻了他的臉頰,額頭,還有眼尾,“孟敘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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