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別人反應,伸手揮開了桌案上的飲食酒水,猛然把我按了上去,伸手一撕,便把我腰帶扯了下來,下一瞬間,就裂開了我的衣襟。
我啊的一聲慘叫,死命掙扎,又伸腿去蹬他,一邊蹬一邊喊:「狗突厥,快點滾!我才不是你的女人!我的夫君,是蓋世的英雄,你算什麼,你也配!」
裴曜三兩下就按住了我的手腳,讓我的踢踹變成了不住撲騰,面目陰沉地壓住我的手腳,冷冷道:「夫君?珠珠兒還有什麼夫君?就是他派你來,在別的男人身下承歡,以此探聽情報的嗎?這種人中禽獸,你還當他是夫君,賤人!」
我不知想到了什麼,心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竭力嘶喊了起來:「他沒有!是我自己願意替他分憂的!你是個什麼東西,你給他提鞋都不配!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不管你如何欺辱我,我心裡都隻有他一個人!」
「好,吾今天就請所有人看一看,到底誰才是你男人!」
裴曜抓住我兩腿,向下一拖,雙手來扯我的中褲。
我啊的一聲慘叫,去捂下身。
我在那一瞬間,真的感覺被恐懼攫住了心臟。裴曜真的隻是裴曜嗎?他到底要做什麼,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這還是演戲嗎?
如果他真的,如果他真的……
我往後要如何自處?
我恐懼地環視四周,看到的是一張張貪婪的酒勁上頭的色欲燻天的臉,一雙雙手向我伸來,手的主人嘴裡喊著「來,哥哥們幫你搜」。
我殺豬一樣慘叫著去踢打那些猥瑣的高麗人,聽見他們哈哈大笑,緊接著就見一隻焰火直竄天棚,在棚頂燒出了一個大洞之後,融進了夜空。
這一瞬間在我眼裡過得特別特別慢,慢到我能看清每一個人臉上逐漸變化的表情,看得清裴曜抽出的腰刀如雪的寒芒,看得見那些人緩緩倒下的身影。
淵男敦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女伎們慌成一團,驚聲尖叫。
我這才反應過來,爬了起來,整理好自己,躲進了角落,而裴曜手持彎刀,正與淵男敦的侍衛對峙。
那人驍勇至極,便是以裴曜之勇,亦沒有輕松制伏。裴曜突然喊道:「爾主帥已亡,若是回去,必難逃一死,何苦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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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侍衛,就是淵男敦那個庶弟,我看他性格如此窩囊,竟未看出他有如此好武藝。
他眼中有淚:「我母親與公主都在城中,我不可退。」
裴曜一刀把他逼到墻角,盯著他的眼睛:「你不是我對手。但我愛惜你勇武,不想殺你。隻要你肯歸降我大唐,我會力保你母親、公主的性命,亦不會在城內縱兵劫掠。你也可擺脫賤籍,若你立下功勛有了一官半職,母親亦可獲封誥命,娶公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人的目光瞬間慌亂:「我……我不信。我是個高麗人,生來就是卑賤的家奴……」
裴曜笑了:「在我大唐,突厥人可尚公主,白衣可以封官拜相,新羅、倭國之人亦可在朝為官。你是高麗人,又有何不同?」
他表情掙扎:「你……你殺了我兄長……」
裴曜淡淡問他:「他可曾當你作他的兄弟?」
高麗人的眼淚奪眶而出,雙目一閉,緩緩放棄了掙扎,倉朗朗,樸刀落地。
裴曜卻揚了揚下巴:「撿起刀來,一會兒,它要架在我身上。」
那人驚訝地瞪圓了雙眼:「這是何意?」
裴曜唇邊勾起了一抹淡笑:「軍中潛入了敵方的探子,對方殺了你嫡兄淵男敦,叛亂被你平定,你要自請入平壤城獻上俘虜。」
高麗人的神色越發復雜:「你信我?」
裴曜斬釘截鐵:「信。」
他本是一高麗奴,低眉順眼,從不顯於人前,卻因為這一句話,眼裡驟然有了光。
此時帳內又沖進兩人,作突厥人打扮,是裴曜的侍衛。裴曜拉住我的手,撫了撫我的鬢發,說:「計劃有變,珠珠兒,你先走,我回頭自去和你會合。」
我重重點了點頭,熱淚滾滾而下:「你一定要來。」
下一瞬間,裴曜嘆息一聲,刀光如遊龍,風馳電掣般結果了全部瑟瑟發抖的女伎。
外面人影晃動,高麗人忙將刀架到了裴曜頸上,兩人率先出去迎人,我和幾個侍衛則從另一邊潛逃。
跑出不遠,追兵就趕了上來。
(十七)
一侍衛拉著我在前疾奔,另一侍衛殿後,我們急急向前奔去,卻見迎面也來了一隊全副武裝的高麗兵。
進退兩難之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唿哨,中軍大營最高的那頂帳篷上站著一個人,看身形,正裴曜,再細看,發現他手中提著一個人頭,頭的主人,正是淵男敦!
另一個身形高大之人很快爬上了帳篷頂,與裴曜裝模作樣大戰了三百回合,終於將裴曜「制伏」,大刀架在了裴曜頸上。
趁圍攻我們的追兵注意力被那邊吸引,我身邊的兩個侍衛帶著我猛然前沖,殺出了一條血路,中途搶了幾匹戰馬,慌不擇路,飛快逃走。
逃亡途中,我回頭一看,隻見營帳處火光沖天。
按照之前的計劃,逃至營地之外,應當有人接應我們,我們也發了信號,可到了約定地點,一看,沒人。
我們無奈之下繼續前行,逃到海邊搶了一艘漁船,飛速駛離,對方沖我們放了幾箭,正欲下海來追,卻見營帳方向燃起了熊熊黑煙。
追兵卻來了。
追兵沒有再堅持追我們,而是調轉馬頭,快速回援。
我們的小船一直不敢靠岸,隻得沿岸一路南下,試圖與海軍大部隊匯合,但一直無果,十幾天來我們幾人全靠下海撈魚勉強維持生活,又用我的貝殼煮水之法獲取淡水。
雖然逃了出來,可那一晚上的淋漓鮮血,那一晚上的沖天火光,那一晚上裴曜壓著我撕扯的真實的恐懼,那一晚上沖我伸過來的無數雙骯臟的手,都變成了夢魘,糾纏不休,讓本就在海上飄零難過的我夜夜難眠。
迷迷糊糊終於睡過去的我,居然又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見到一座堅城,城外喊殺震天,城內嚴陣以待,卻有一人將我大唐軍旗插在了城樓之上。
我又看到了裴曜,他一刀斬了一人頭顱。
喊殺震天中,我沖向了裴曜,卻在將將觸摸到他衣角的瞬間,被船隻靠岸的震動驚醒。
半夢半醒間,我似乎看到了他轉向我的臉,那臉上的神情何其陌生,滿是冰冷的殺意。
我伸出去的手,放開了去。
醒來時我看見晨光熹微,鴉青的海面上灑著碎金一般的陽光,驚濤拍岸,幾隻海鳥呼嘯而過,振翅劃破天空。
兩個侍衛說,我們差不多擺脫了追兵,上岸吧。
終於上了岸,我們先是找到了一海邊荒村,村中無人,隻有幾具餓殍。
餓殍大多衣不蔽體,身上僅餘幾塊破布,可見連年徵戰之下,此處百姓也頗為難過。
待靠近了慶州城,我們才發現,這已是新羅地界。
慶州城極是低矮簡陋,與高麗的城池尚且不可同日而語,更不要提我大唐長安。
城門洞隻有一人多高,以裴曜的武功,不用攻城梯,自己便可飛檐走壁進去直接開了城門。難怪這新羅一有難處就向我朝求援,在高麗人刀兵之下,他們實無反抗之力。
新羅靠南,氣候比高麗暖,已進入十一月,不少人身上還穿著單衣,更有可能是民眾貧苦,難言溫飽,飯食尚不可得,冬衣更無從談起。
可看到沿途婦人的打扮,我還是狠狠震驚了一下。
她們所穿上襦極短,隻蓋住鎖骨,下裙系在高腰,結果中間最該蓋住的部分,就那麼大大方方地,全露了出來……
兩個侍衛表情也頗為一言難盡,但我怎麼看,都不像是起色心的樣子。
不過我又頗為失禮地多看了那婦人幾眼之後,就嘆了一口氣。
隻能說,生活太苦了吧。
守城的士兵不懂漢語,遠遠看見我們,就顫抖著雙腿呼朋引伴戒備非常,不斷退後,以降低仰頭的角度。
是的,這兩個侍衛都是裴曜自北境帶來的,非常高大,在高麗尚不算特別扎眼,此時站在城門洞中,頭幾乎要頂到門洞上緣,簡直像兩個巨靈神,
我在女子中也算高挑,與過往瘦小的新羅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等城門兵回去報信,終於帶來了懂漢語的高級長官。
我言自己是大唐行商,遭遇海難至此,兩個護衛都是我僱傭的鏢師。對方將信將疑,但見我們隻有三人,又看了我們亮出的文牒,將我們放了進去。
我認真行了禮,向他打聽高麗戰場上的情況,他隻言唐軍攻陷了平壤,又拿下了熊津,但言及此時眉眼間有憂色,我便沒有問裴曜的情況,隻作歡喜之狀,說回家指日可待,便帶著二人進了城。
此處房屋低矮,院墻及肩,黃口小兒都可翻入,結果一看,居然是官府的衙署。
周邊民居更是誇張,門無一人高,許多草屋隻齊我這兩個侍衛的肩膀,說是房子實在抬舉,與我朝守墓的孝子搭的窩棚相比,都嫌寒磣。
客店?破廟?
若是在中原,我們自會找這些地方留宿,但在這城中遛了一圈,也沒找到類似的場所。
最終我拿出了一顆金珠,想要換取在一家不那麼低矮的民房借宿。
民房的主人是個眼神空洞的中年婦人,見了金珠,面露嫌惡之色:「阿西,#RT#$%B!#¥Q%^#$!」
……語言不通,讓人頭疼。
來來回回比比劃劃好久,對方也沒弄明白我們是什麼意思,還上來推搡我們。
此時,有一人用新羅語高聲喝止了婦人,我回頭一看,是一個穿著奇裝異服的武人,見了我們,把頭一昂:「那邊的幾個漢人,過來!女王召見你們,快隨我進王宮!」
女王?
(十八)
來之前我確實聽說,新羅的王是個女子。
叫我們進宮那個比這裡的常人高大許多的男子,是一名「花郎」,聽名字雖然像小倌一類,在此處卻是女王最精銳的部隊成員。
新羅以「骨品制」劃定尊卑,隻有「聖骨」可以繼承王位,聖骨無男,作為僅剩的聖骨女,新羅女王便在此情境下登基了。
這新羅苦脊之地,眾人為了爭個草頭王的權位,竟搞出這許多花樣,當真讓人嘆服。
可是女子可以稱王,可以為官,甚至可以統帥三軍……
竟讓我覺得,有些羨慕。
我無用之身,自遠道而來,寸功未立,還因我之故讓裴曜的臥底之行更添風險,也不知他此去,究竟能不能平安歸來……
乖乖做個大家閨秀,究竟是對是錯呢?
女王的王宮比官府的衙署稍微高大一些,但依舊透著莫名寒酸。
女王與我身高仿佛,頭戴金冠,衣飾與漢人類似,該包裹的位置,都裹得很嚴實。面貌清秀,體貌豐滿,與外面的饑民,光從外貌來看,便有著雲泥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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