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招一式裡。
我分明瞧見了他眼底的殺意。
那是屍山血海中,浮沉出來的凌厲殺意。
他的槍指向何方,他的恨從何處來……
那幾日,我將尚學宮的史冊翻了又翻。
字裡行間,盡是功高蓋主、狡兔死、走狗烹……
是戰功赫赫的阿爹與父兄嗎?
是功高蓋主的忠勇侯府嗎?
還沒等我想明白,便見風雨至、殺戮來……
6
景和八年,春日好景。
大哥奉命進宮的第二年。
十八歲的溫聿,終於真正掌權親政了。
看似簡單,實則腥風血雨、兵荒馬亂。
作為託孤重臣之一的靖北侯反了。
率大軍一路殺到皇宮,到處都是殘骸,到處都是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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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先帝最信任的兄弟,把持朝堂七年。
到頭來,機關算盡,卻棋差一步。
因為他沒想到自己抱著長大的小皇帝會使長槍。
更沒想到十八歲的溫聿會用沈家軍的槍法,親手削掉他的腦袋。
風雨來,殺戮起。
烏雲散,血河清……
刺目耀眼的陽光,照亮了一切不諳世事的天真。
太後讓我們練槍、大哥奉命回宮、年輕帝王眼裡的殺意……
所有的疑問,都有了最清晰的答案。
站在冗長的宮道上,我第一次仔細打量著這座巍峨的皇宮。
那是怎樣的一片天!
它四四方方,與十丈宮墻相連。
帶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壓得讓人抬不起頭,也直不起腰。
鎮北候死了。
同為輔臣的姜相如何,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溫聿親政的第一個月。
剛迎來十五歲的我,被推上了皇後之位。
冊後消息傳遍全京城的那天。
喝得醉醺醺的姜芙,拉著溫昭闖進忠勇侯府,死活要與我打一架。
見我不肯開房門,她一遍遍地罵著:
「沈宛辭,你搶我男人,你搶我男人……」
被溫昭和大哥帶下去,灌了一大碗醒酒湯後,她又晃晃悠悠地來拍我房門:
「沈宛辭,剛才的事就過去了,溫聿他不是我男人,你當皇後不許秋後算賬。」
「算賬我也不怕你,我爹可是丞相。」
從此,她開口閉口又是「我爹是丞相」。
就好似那幾年的「皇帝哥哥」,隻是這個明媚張揚的少女,一場綺麗的夢境。
酒醒了,夢也散了。
姜芙喜歡溫聿,太後不是不知道。
我七歲進宮,與溫聿的關系如兄妹,太後不是不知道。
可知道又怎樣……
她親自把中宮冊寶交給我,逼我做個賢良可心的皇後。
「隻有沈家的女兒做皇後,將士們才能效力,我大周才能安穩。」
帝後大婚,人人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沒人記得那個爬樹翻墻的野丫頭,也曾努力要爬出這四四方方的天。
也沒人知道喜燭高燃的坤寧宮外,年輕的帝王握著一枚舊荷包坐了一夜。
誰讓我是忠勇侯的女兒,忠勇兩字,是沈家對江山社稷使命般的守護。
誰讓他是執掌江山的皇帝,是皇帝,就要與視為小妹的沈家女共飲合巹酒。
掌江山、收失地、肅朝堂……
這江山初掌、失地未收、朝堂未肅……
我們這群人,就生生被困在各自的宿命裡了。
7
景和九年,我成為皇後的第二年。
整日讓我收性子抄佛經的太後,又開始給十六歲的溫昭選駙馬。
千挑萬選的畫像蒙了塵,也不見溫昭看一眼。
太後無奈,隻得把姜芙接進宮,要我倆輪番勸她女兒。
臘月二十,殿外鵝毛大雪。
姜芙翻著爐子上的烤紅薯,連打兩個哈欠:
「有什麼可勸的,你把溫昭當小姑子,人家想做你大嫂……」
我一口熱茶噴在她臉上,嗆得連連咳嗽。
身後的溫昭突然湊過頭來,眼睛彎成月牙:
「我就是喜歡沈雲舟啊。」
「你搶了我皇兄,不許我搶你大哥?」
落雪的窗欞有風吹來,吹蕩了滿殿的香氣,也吹起了少女心頭蕩漾的愛意。
喜歡是一回事。
可被成全又是另外一回事。
按照周朝律例,公主的夫婿,是不能入朝參政的。
我大哥是西北軍主帥,是忠勇侯府的承襲者,是早已準備血灑疆場的沈家忠將。
別說皇帝朝臣,姜相太後……
就連大哥自己,都不會同意的。
不然他年歲二十四,為何還不曾娶妻生子?
見我打退堂鼓,姜芙出了餿主意:
「沈雲舟是個負責的好男人,你去宮門口堵他。趁著人多,把心意一表白,坐實個私相授受,鬧得沸沸揚揚。到時候,他沈雲舟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溫昭半信半疑:「那你怎麼不這樣逼我皇兄?」
姜芙臉色一怔,整個人蔫了下去:
「誰讓我爹是丞相……」
你看,關鍵時候,拼爹就不如拼哥。
8
這幾年,溫昭的性子愈發溫婉恬靜,她從來不是個大膽的姑娘,此事也就當笑話說說。
可沒想到,三日後的下朝時間,她真將大哥堵在了宮道上。
人來人往間,少女心扉似小鹿亂撞,那雙帶著探究的雙眸,緊緊盯著心上人的神情。
她生來被困在公主的身份中,唯有這一次,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來為自己爭一次。
可直至她哭著跑回宮殿,我那不茍言笑的大哥依舊孤身而立,如山般挺拔的背脊沒有一絲晃動。
宮人傳來消息的時候,我正在懷恩殿罰跪。
罰跪的理由很簡單。
我讓溫聿把公主賜婚給我大哥,他第一次發了火,說我也胡鬧。
「憑啥你能娶我哥的妹妹,我哥不能娶你的妹妹?」
我先罵了他昏君,又罵了他老娘。
老爹說,進宮不能罵娘,當了皇後更不能罵娘。
可我罵了。
罵得正氣凜然,罵得蕩氣回腸。
於是,我們這三個無比尊貴體面的女人,被大周更尊貴體面的老女人罰跪在懷恩殿。
同年少每次闖禍罰跪一樣,月色如銀時,批完奏折的溫聿親自拎來了食盒。
姜汁魚片、五香仔鴿、鴨爪煲……
看得我們三個直吞口水。
溫聿終於卸下了他那冷冰冰的帝王架子,笑得無奈:
「咱們不論身份,隻論真情,你仨說什麼我都不生氣,我說什麼你們也不許生氣。」
見我和姜芙隻顧埋頭吃,他盤腿坐下,開始對我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當他說到「公主有公主的責任,將軍有將軍的忠勇」時,跪得方方正正的溫昭,說出了人生中唯一的那句臟話:
「滾。」
溫聿面色一怔,伸手擼擼炸毛的小公主,又向我投來求救的目光。
我想也沒想,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你妹妹讓你滾。」
埋頭啃鴨爪的姜芙有些分不清形勢,直到我和溫昭用眼神刀她,她才不情不願地清了清嗓子:
「我不想讓你滾,但你妹妹和你媳婦兒讓你滾。」
「所以,臣女請陛下——滾。」
堂堂一國之君,被我們三個女孩子連番嫌棄,他也不惱。
不僅如此,被姜芙罵完的溫聿,興沖沖地從懷裡掏出一壺酒,又從袖子裡掏出四隻酒盞。
倒了半天酒,見我們沒人理他,形單影隻的他,才認輸般地說了一句:
「真拿你們沒辦法,但雲舟那裡,你們得讓朕先想想辦法。」
就這麼一句「沒辦法想辦法」,我們三個又活了回來,爭前恐後地要和他拉鉤。
溫聿嫌我們幼稚,任我們三個掰著胳膊,死活不肯伸手。
月色如銀的冬夜,燈火通明的懷恩殿,笑聲和打鬧聲一直飛到天上去。
後來無數個日子裡,我總在想:
若那天的我們,拉了鉤,起了誓。
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
9
溫昭的事情還沒有想出辦法,大周與北羌又起了戰事。
此事不算稀奇。
大周建國以來,與北羌的戰事就沒停過。
北羌想奪更多土地,大周想收復前朝失地……
大戰小戰,持續了三百多年,早就習以為常。
隻是沒想到,這場戰事不過半月,北羌竟然主動求和。
為表誠意,他們甚至派出被立為儲君的二皇子,要求與西北軍主將沈雲舟見面和談。
若和談成功,便有收回前朝失地的可能。
大軍出發前,素來不茍言笑的大哥,從懷裡掏出三個彩塑泥娃。
說是看著好玩,送給我和姜芙還有溫昭做禮物。
三個可愛的娃娃,笑起來乖巧恬靜,像極了那個淺笑盈盈的小鹿姑娘。
明明都是凡夫俗子,明明都有一顆情動的心。
偏偏身不由己,真心藏得彎彎繞繞。
盯著泥娃娃的溫昭坐在秋千上發呆,溫聿嘆了口氣,轉身走進殿來。
「若和談成功,等雲舟回來,朕便為他和溫昭賜婚。聖旨一下,那些人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也得願意。」
我與他做了兩年有名無實的夫妻。
這是他唯一一次拿出帝王的威嚴,試圖讓一輩子忠君為國的沈家和朝臣們屈服。
同為困在愛而不得中的人,許是知曉那份牽腸掛肚的痛,才滿心想去成全些什麼。
我歡喜地翻看著黃歷,與他挑選良辰吉日。
日子還不曾定下,卻見值守御書房的掌事太監慌張來報。
邊境,出大事了。
10
這年七月,北羌假意和談,不惜以二王子做誘於營帳設伏,妄圖刺殺西北軍主將。
大哥斬殺北羌二王子,率部拼死殺出重圍,與阿爹被困倉山。
與此同時,敵軍趁我朝不備,以百倍兵力,連日攻陷了涵陽關、嘉峪關、平谷關……
消息傳到京城時,西北軍正以數倍傷亡的代價,暫時將敵軍擋在了倉山外。
過了倉山,便是廣袤平原,大周退無可退,守無可守……
江山社稷,一夕危亡。
所有人都慌了,就連輔佐兩代帝王的姜相也慌了。
姜芙兩次進宮探消息,隻因姜相需要知道,皇帝到底是什麼打算。
如今戰事危急,朝中大臣多提議聯姻求和。
若百年戰亂,因公主和親而終結,一切便值得。
即便皇室適齡的待嫁公主,隻有溫昭一個。
姜相在朝堂上大怒,連斥群臣糊塗。
「一場決定國家存亡的血仗,或許會遲到,卻永遠不會缺席。到時候,兩國戰事再起,遠嫁異國的公主,又該如何自處?」
朝堂之事,事關江山社稷,姜相力挽狂瀾,卻見效甚微。
如今之計,隻能探探皇帝的意思。
我從御膳房搶了宮人燉給太後的參湯,學著賢良可心的模樣送去御書房。
正在批折子的溫聿抬頭,神色疲憊,卻一眼看出了我的心思:
「放心吧,保家衛國是男兒的事情,朕怎會舍得讓溫昭和親?」
說完,再不肯停歇半分,又繼續伏案忙碌起來。
一時間,徒留我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我知朝堂是何種模樣,也知他面臨著怎樣的壓力。
可我若不自私點,不為溫昭去爭取。
怕是她也要同我和溫聿般,被困在各有苦衷的荒唐宿命裡。
可沒想到,最終把溫昭推出去的。
竟然是她自己。
11
公主和親的消息傳遍皇宮時,氣得溫聿砸了御書房。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到這一步。
那個軟糯乖巧的小姑娘,曾冒天下之大不韙,把鐵骨錚錚的將軍堵在宮道。
如今第二次跑到宮道上堵群臣,便是逼溫聿下旨和親。
她要以身換命,為倉山的將士和大哥留條生路。
太後曾說:
「身為沈家人,男兒戍邊關,女兒護江山。」
我以為,隻是我的宿命,隻是沈家人的宿命。
卻不知,那日未說完的話裡,還有下一句:
「公主要遠嫁,將軍守國門……」
和親隊伍出發的那日。
身穿紅色嫁衣的溫昭,如往日般拉著我和姜芙的手,笑得恬靜:
「還記得十二歲那年,我們在長河放燈許願嗎?」
記得。當然記得。
那晚夜空浩渺,繁星點點。
三個無憂無慮的少女,依偎在一起,說著各自的心願。
將門之女想守邊關,忠臣之後想當皇後,唯有恬靜乖巧的小公主,託著下巴怎麼都不肯開口。
「那一晚,我許的願望是——你們想做的事情,就盡管去做。你們做不到的事情,就由我來做。」
「宛辭,這些年你困在宮裡不開心,你恨大姐二姐至死不得清白,你恨母後把你困在宮裡,你恨群臣滿口忠君為國,卻要我這個公主和親……可我們這一代人,生來就注定要做些什麼的。」
世上沒有一件事是容易的。
世上沒有一個人是不委屈的。
每個人都藏起委屈,心甘情願地困在自己的使命中。
隻因為,江山守住了。
後代的將軍和公主才能廝守團圓,後代的天子和世家女才能各尋所愛……
人不能為自己活著,那就為責任活著。
不能為這一生活著,那就得為千秋萬代活著。
我們這代人倒霉些不要緊。
隻要後代人,不再重復我們的命運,那就值得。
沈宛辭,那就值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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