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奚管家和將軍是兩個極端。”林清羽接過奚容遞來的茶,“奚管家越是忙碌,越是神採飛揚。若是換了我家那位,怕是用不了兩天就要大聲抱怨,甩手不幹。”
奚容眼中迅速閃過一抹異色。林清羽說的換他家那位,是隨口一說,還是意有所指。
“顧大將軍為江山社稷,為西北安寧操勞多時。為了讓大將軍靜心休養,王爺已免了他每日的早朝。”奚容笑道,“還是說,林太醫有別的要求?”
“沒有,這樣便好。”林清羽看向蕭玠,“奚管家就讓王爺這般睡著?雖說已經入了夏,但早晚還有些寒涼。這個時候,王爺可不能再病倒了。”
“林太醫稍等。”
奚容走到蕭玠面前,俯身將他橫抱起來。蕭玠從夢中驚醒,看到奚容的臉,迷迷糊糊地叫了聲“阿容”。奚容溫聲道:“我抱你去寢殿睡。”
蕭玠點點頭,摟住奚容的脖子,重新閉上了眼睛。
奚容安置好蕭玠,回到偏殿,向林清羽賠禮道:“林太醫久等。”
林清羽一盞茶已經喝了一半:“奚管家有何要事,但說無妨。”
兩人各取所需,結盟多時,說話時不再像過去一般拐彎抹角。奚容道:“王爺監國也有一段日子了,不知林太醫可還滿意?”
“奚管家此話說的有趣。”林清羽道,“滿意與否,應該問聖上,問我做什麼。”
奚容笑道:“那林太醫以為,該由何人去開這個口呢。”
林清羽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
“我們需要一個出頭之人。此人最好是深得陛下信任的文官,和太子,和寧王都不會太過親密的中間人。”奚容道,“陛下的病一日重過一日,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我還是希望陛下能在清醒之時,給王爺一個名正言順。林太醫冰雪聰明,應當明白我的意思。”
林清羽緩聲道:“奚管家蟄伏多年,此刻怎倒沒了耐心?”
奚容一身華服,明明是個閹人,卻似生來高人一等,比蕭玠更像個親王:“正因為蟄伏多年,等了太久,所以現在才不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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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道:“欲速則不達,奚管家稍安勿躁。”
奚容躬身行禮,端的是謙虛恭謹:“如此,就多謝林大夫了。”
林清羽和顧扶洲籌謀多時,一環扣著一環,如今離目的達成隻有一步之遙。奚容想要的名正言順,不過是一道立儲詔書罷了。
這並非難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一黨已經掀不起風浪。即便聖上顧念父子之情,留他一個太子之位,以他的身體又能坐多久。就算皇帝走在太子前面,太子得以登基,一個命不久矣的新帝,如何能坐穩大瑜萬裡江山。現在隻是差個人把改立儲君一事拿到明面上說而已。
顧扶洲在武官之中一呼百應,由他開口可以是可以,但稍有不慎就可能落一個兵變逼宮的罪名。人言可畏,林清羽不在乎旁人如何,但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夫君被人詬病。最好的人選莫過於當初為蕭玠請封的南安侯。奚容是在暗示他,去找南安侯上一道力求改立儲君的奏本。
奚容如此迫不及待,可見其野心。這時候,林清羽反而不急了。如今蕭玠監著國,而他身後有顧扶洲和皇後,手裡還捏著一個病重的皇帝,兩方算是勢均力敵,所以奚容才有這個膽子來教他做事。等蕭玠當上了太子,假以時日,羽翼漸豐,到時他再想和他們平起平坐隻能去做夢。
他和顧扶洲費盡心機把皇帝父子拉下水,可不是為了蕭玠和奚容這對異父兄弟的。
林清羽放下茶盞:“我話未說完,奚管家謝我什麼。”
奚容挑眉道:“林太醫的意思是……?”
“我可以給王爺一個名正言順,但我有三個條件。”
“林太醫請講。”
“其一,我要天機營的令牌。”
奚容臉色微變,似笑非笑道:“還有呢?”
“其二,除了京師鐵騎營,宮中禁衛也一並歸入顧大將軍麾下。”林清羽道,“其三,來日王爺若成功登基,可讓當今皇後,未來的太後,垂簾聽政。”
奚容臉上僅剩的笑意退了個幹淨,慢條斯理道:“林太醫如此野心勃勃,為何不自己來做這個皇帝?”
林清羽道:“你都叫我‘林太醫’了。一個太醫,又如何能成為九五之尊。”
奚容輕哂:“林太醫說的怕不是真心話罷。”
“話已挑明,奚管家和王爺考慮過後再給我答復不遲。”林清羽道,“不過最好別讓我和將軍等太久。夜長夢多,萬一哪天聖上就清醒了呢。”
奚容目送林清羽走到門口,忽然道:“林太醫請留步。我還有一事,想問問林太醫和將軍的意思。”
“說。”
“靜淳郡主一事既已在北境暴露,朝廷是否應當先發制人?大瑜唯一的異姓王,總歸是個隱患。”
“不必,當下朝廷兵力不足,糧草短缺,全力應付西北戰事即可。”林清羽道,“隻要靜淳一日在北境王身邊,北境就不會進犯朝廷。”
奚容問:“林太醫又如何知道?”
林清羽不置可否。他也問過顧扶洲同樣的問題,顧扶洲如是告訴他:
“如果說蕭琤和沈淮識的故事是一桶虐戀情深,破鏡重圓,誰吃誰惡心的泔水;那北境王和靜淳郡主的故事就是一本從頭甜到尾的小甜餅。對他們來說,談戀愛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有話要說: 二壯挺住,爭取活到十一!!!
二壯:等我先叫個寶貝再下線。
第83章
奚容沒考慮多久就給了林清羽答復。他同意林清羽的三個條件,命人將天機營的令牌送至將軍府,並以監國親王之名,授顧扶洲禁衛大統領,掌京師皇宮安危之責。
“這答應得未免太痛快了些。”顧扶洲手中拿著天機營的令牌敲著桌案,“不像是奚容的作風。”
林清羽贊同道:“他定然留了後手。”
當日他提出那三個條件,根本沒指望奚容會答應。以奚容的野心,如何能忍受蕭玠登基後群狼環伺,處處掣肘。奚容現在肯答應,無非是因為他和蕭玠腳跟未穩,暫時還離不開他和顧扶洲的扶持。等到時機成熟,他若真的要過河拆橋,總能想到辦法。
“你不是也留了後手麼——‘若蕭玠和奚容不聽話,把他們換掉便是’,這是你的原話。”
林清羽看著那枚能調動天機營所有精銳刺客的令牌:“皇帝一共就這麼幾個兒子,除掉蕭琤,再換掉蕭玠,隻剩下一人。”
顧扶洲將天機營的令牌敲出了節奏感,犯著困道:“傻子當皇帝也挺離譜的。”
“我也不想做離譜之事,但願奚容聽話一些,不要逼我把他們換掉——你別敲了。”林清羽忍無可忍,“你的手就那麼欠,非得玩點什麼才行?”
顧扶洲停下動作,故作委屈:“都談戀愛了,林大夫怎麼還這麼兇。”
林清羽好笑道:“說你手欠是實話,為何就是兇你了?”
“那我無聊,自然會找點東西來玩。”顧扶洲漫不經心道,“你又不會陪我,成日裡就想著玩弄醫術權術,也抽空玩弄玩弄我的感情吧,林大夫。說起這個,我又要羨慕遠在北境的那兩個戀愛腦了。”
這段時日,林清羽忙於和各方周旋,的確沒什麼時間玩弄江公子的感情。顧扶洲不需要上早朝,也不怎麼進宮了,反倒是他一天天往宮裡跑,忙過頭的時候偶爾還會在太醫院留宿。顧扶洲獨守上下鋪多時,難免會有些怨言。
林清羽問:“怎麼,你也想當戀愛腦?”
顧扶洲聳聳肩:“你又不喜歡戀愛腦,我當什麼戀愛腦。我要成為林大夫喜歡的成熟男生。”
林清羽揶揄:“我不喜歡鹹魚,可也沒見你勤快起來。”
“隻能說,我這麼鹹魚還能讓大瑜第一美人喜歡上,這是我的本事。”顧扶洲不但不覺得羞恥,反而引以為傲,“你都喜歡上了,現在說後悔是不是晚了。”
林清羽輕嘆一聲:“是我失算了。”
顧扶洲笑吟吟道:“別這樣,我雖然鹹魚,但我支持你搞事業。你放心大膽地去搞,出了事再來找我,我幫你善後。”
林清羽道:“沒出事就不能找你了?你不是說你無聊麼。若真如此,我這有一大堆正事可交予你去辦。”
“免了。”顧扶洲趴在桌上擺擺手,“除非是為了你,否則我寧願在家闲到發霉,也不想去辦正事。”
林清羽抬起手,若有似無地碰了碰顧扶洲額角處的一道淺痕:“你替我把事情辦好了,我才有空來玩弄你的感情。”
顧扶洲挑了挑眉:“真的假的,那你立字據。”
林清羽失笑:“你想讓我怎麼立。”
顧扶洲拿來紙筆:“就寫事情辦妥後,你要在府上陪我一日。一日十二個時辰,少一時一刻都不是一日。”
幾日後,文武百官發現宮裡的侍衛悄無聲息地換了一批。這些禁衛大多是面生的臉孔,他們不分晝夜地在宮中輪次巡邏,把守著八大宮門,東西十二宮,六局二十四司。有好事者稍微打聽了一番,得知新來的這批禁軍乃是由顧大將軍親自挑選組建而成的,個個都對顧大將軍忠心耿耿。
與此同時,在皇帝身邊伺候多年的老太監薛英不知為何,忽然要告老還鄉。他這一走,皇帝寢宮的太監宮女也跟著換了人。現下,是鳳儀宮的來福公公代為掌事。
皇後終日侍疾於龍床之前,其他嫔妃公主想來侍疾,一並被她以皇上需要靜養,不宜見人為由打發回了後宮。前朝後宮,能見到皇上的除了鳳儀宮之人,便隻有太醫院的林太醫。
所有人都知道,宮裡要變天了。
這日,久未上朝的顧大將軍攜其夫人現身於戶部,時任戶部尚書的南安侯親自接待了他。一眾文官之中,顧扶洲一身武官的服飾顯得格外顯眼,腰間甚至還配著刀。
顧扶洲讓其他人等暫先退下,獨留南安侯一人。南安侯惴惴道:“不知顧大將軍駕臨戶部,有何貴幹?”
南安侯入仕多年,從未參與過黨爭,隻對天子一人效力,天子就是他唯一的靠山。如今天子病重,靠山搖搖欲墜,他為人處世比往常還要謹小慎微。太子也好,寧王也罷,無論新帝是哪一個,他都可以保住自身榮華。
顧扶洲看著從前自己叫“父親”的男人如履薄冰的模樣,有那麼一點想笑:“侯爺是未瞧見我夫人麼,為何不同他問好。”
南安侯面色一僵,他一個一品侯爵竟輪到要向一個太醫問好的地步了,更別說這個太醫還曾是他府上的男妻。
林清羽道:“將軍說正事便是。”
“行。”顧扶洲道,“本將軍有一事不解,特來請教南安侯。”
南安侯道:“大將軍請講。”
顧扶洲嫌說話太累,主動把話語權交給了林清羽:“夫人。”
林清羽道:“陳貴妃被廢,皇上太子同時病重,寧王監國多時。將軍頗為好奇,如此形勢之下,為何文官之中無一人站出表態。”
南安侯心中咯噔一下。林清羽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早有預感這件事會落到他頭上。先前,林清羽以私鹽一事相脅,讓他為四皇子請封,他還以為四皇子所求不過是一個親王的爵位。如今看來,那時的林清羽就已布下棋局,請他入瓮。
南安侯冷聲道:“丞相乃文官之首,崔相都未表態,哪裡輪得到本侯說話。”
林清羽不以為然:“此事好辦。你去和崔相說聲,再聯名上道折子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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