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我們一定要和林太醫他們爭嗎?”蕭玠天真地問,“我不想害他們,我覺得現在就很好,一直這麼下去就好了。”
奚容摸了摸蕭玠的腦袋,道:“這些,等顧扶洲打贏西夏再說吧。”
“好吧。”蕭玠瞧見桌上未幹的字跡,好奇道,“這是什麼。”
奚容也不瞞他:“顧扶洲在西北消耗西夏的糧草已有月餘,雙方已成對耗之勢。所以西夏想知道大瑜的運糧線路。”
蕭玠問:“他們要搶我們的糧草嗎?”
奚容點點頭:“應該是。”
“哦!”蕭玠忽然興奮起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告訴他們一個錯誤的路線,然後提前在那埋下伏兵,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奚容有些驚訝,笑道:“阿玠變聰明了。”
蕭玠嘿嘿笑道:“這世上也隻有你會誇我聰明了。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應該也學到了一些。”
奚容打開軌州到雍涼的地圖:“阿玠以為,在哪埋下伏兵最好呢?”
蕭玠認認真真地想了許久,指著其中一條道:“這裡,離真的糧道最遠,還是峽谷間的羊腸小道,敵軍進來了就退不出去了!”
奚容遲疑片刻,笑道:“就按阿玠說的辦。”
蕭玠終於為大瑜出了一份力,心裡美滋滋的。“對了,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把這件事告訴母後和林太醫,他們也很關心西北的情況。”
“不用。”奚容收起笑,“他們不必知道。”
蕭玠猶豫道:“可是……”
奚容一臉嚴肅:“阿玠,你要記住,林清羽想要我的命,讓他知道的太多不是什麼好事。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是他取我性命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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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玠聽得懵懵懂懂。雖然奚容一直說林清羽要害他們,可他總是覺得林清羽不會。林清羽長得和仙人一般好看,心腸真的會那麼歹毒嗎。
蕭玠雖然最後和奚容同歸於好,但過程之中實在被嚇得不輕。奚容怕他心有餘悸,特意尋了京城有名的戲班子進宮。蕭玠愛看戲,興致來時,在戲臺前一坐便是一整日。
皇宮的戲臺架在牡丹苑裡。牡丹苑離慈安宮不遠,原是方便當朝太後聽戲,現在倒成了擾太後安寧的地方。
太後正在和林清羽商議江南賦稅一事,婉婉曲曲的唱調遠遠傳來,太後心下不悅,問:“是何人在牡丹苑聽戲?”
林清羽道:“皇上後宮無人,太妃又悉數居住晉陽園,您覺得還有誰。”
太後柳眉攢聚,緩緩道:“皇上倒是個有闲情逸致的。”
“這是好事。”林清羽淡道,“像皇上這樣的人,最好什麼都不做,至少不會給旁人添亂。”
“話雖如此,西北畢竟還在打仗,皇上就算不過問朝政,至少也該做出個樣子來,免得讓言官置喙。”太後思慮過後,還是讓人去把蕭玠請來。
蕭玠沒讓太後多等,幾乎是立刻趕了過來。被太後敲打了一番後,蕭玠才後知後覺自己做了什麼。他顧不上林清羽在場,道:“朕知錯了,朕沒想那麼多……對不起母後,朕以後再也不會聽戲了。”
皇帝認錯認得如此真情實感,反讓太後哭笑不得:“不是說皇上不能聽戲,這得看時候。等大瑜平定了西北之亂,哀家也想聽聽戲。”
蕭玠點點頭:“朕知道了,多謝母後教誨。等天下太平了,朕請母後和六弟一起聽戲。”
蕭玠容貌比實際年齡顯小,點頭的模樣很是乖巧。太後對這個庶子過去雖是疏忽,卻沒什麼惡意,敲打到這份上也差不多了。剛巧到了用晚膳的時辰,太後便讓蕭玠留下用膳。“清羽,你也一起。”
林清羽道:“微臣昨日就是在慈安宮用的晚膳。”
太後笑道:“你陪著璃兒,他總能多吃一些。”
席間,蕭玠總是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太後問他是不是有話要說,他又很果斷地說沒有。用過晚膳,蕭玠便回了勤政殿。
太後忍不住道:“皇上並非無可救藥。倘若他不是一國國君,也算是個心地純良的孩子。”
林清羽“嗯”了一聲。
“皇上若是能離了奚容,再多加引導,不說當個明君,至少也不會任人擺布。”
林清羽輕笑一聲:“可惜,他離不了。”
“你這話說的篤定了些。”太後道,“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尚且會為了一己私利反目成仇,遑論是他們。哀家在宮裡這麼多年,是什麼都見過了。皇上年幼不得寵愛,這才會如此依賴奚容。若給他找一個端莊嫻雅,善解人意的皇後,讓他的感情有人可託,或許就不會那麼看重奚容了。”太後越想越覺得這是個辦法,“皇上早就到了年紀,如今先帝孝期已過,正是為他立後封妃的的好時機。”
太後以為林清羽會贊同她,不料林清羽竟無甚反應。太後忍不住問:“清羽,你覺得呢。”
林清羽道:“太後恕罪,但微臣對用姻緣禁錮他人一事,沒什麼興趣。”
太後微微一愣,面色也冷了幾分。“也罷。”她興致索然道,“那再看罷。”
是夜,奚容親自伺候蕭玠就寢。睡前,兩人都會說些體己話,這是幼時就有的習慣。奚容問蕭玠今日看了哪幾出戲,蕭玠一臉失落,道:“我以後不想在宮裡看戲了。”
奚容問:“為何?”
蕭玠絮絮叨叨地將今日發生的事告訴奚容:“母後說的沒錯。西北將士正在浴血奮戰,我幫不上忙就算了,怎麼可以在宮裡奢華享樂呢。”
奚容關心在意的卻不是這個:“你是和太後,林清羽一起用的晚膳?”
“還有六弟。”蕭玠是想到哪說到哪,“六弟還是老樣子,對什麼事都沒有反應,隻會對林太醫一個人笑……”
奚容打斷他:“你可有和他們提起糧道伏兵一事?”
蕭玠愣了愣,眼神有些心虛:“沒有。”
蕭玠臉上任何的變化都躲不過奚容的眼睛:“你是不是還是想告訴他們?”
“我……總歸我最後什麼都沒說,你滿意了吧。”蕭玠用被子蒙住腦袋,悶聲道,“朕要睡了,你退下罷。”
奚容半眯著眼睛:“奴才告退。”
一聽奚容自稱“奴才”,蕭玠就知道他生氣了。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為什麼奚容和林清羽一定要鬥個你死我活呢,明明他沒登基的時候,這兩個人還好好的呀。
蕭玠滿懷心事地睡去。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聲聲的“皇上”喚醒,睜開眼看見的是貼身伺候自己的太監,小軒子。
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蕭玠登時沒了睡意,問:“出什麼事了?”
小軒子惶惶然道:“皇上,宮裡進了刺客,奚公公他、他……”
蕭玠一把抓住小軒子的肩膀:“他怎麼了?”
“奚公公身受重傷,留了好多血……現下正在偏殿……”
蕭玠連滾帶爬地下了床,赤著腳一路狂奔到偏殿。禁衛已經出動,把寢宮圍得水泄不通。奚容已經被抬到了床上,左腹一道觸目驚心的刀傷,鮮血不斷地從傷口湧出。因為失血過後,奚容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慘敗的一片,但神志還是清醒的。
蕭玠一見他就哭了:“太醫呢?快叫太醫啊!”
小軒子道:“已經派人去叫了,太醫應該還在路上。”
奚容抓住蕭玠的手,氣息虛弱:“皇上,奴才沒事,別擔心。”
“怎麼會……”蕭玠抱著奚容,瀕臨崩潰,“宮裡怎麼會有刺客,怎麼會有人要害你!”
奚容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能在皇宮如此肆無忌憚的刺客,除了他們還有誰。”
蕭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是誰啊。”
奚容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小軒子忙道:“奚公公說的,應該是天機營的人。”
蕭玠茫然地掉著眼淚:“為什麼?”
小軒子道:“奴才記得,天機營的令牌是在林太醫的手中。”
“……林太醫?”
奚容閉著眼睛,手上驟然發力:“如此,你還要和林清羽親近,還要把事情都告訴他嗎?”
蕭玠哭喊著搖頭:“我不要,我不告訴太後和林清羽了,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我隻要你好好的……阿容,你不要死,我不準你死!”
奚容的傷看著嚇人,卻沒有傷到要害,性命無憂,但也因失血過多元氣大傷,不得不靜養一段時日。
皇帝寢宮出了刺客,這是一等一的要事。吳戰絲毫不敢怠慢,率領禁衛軍在宮裡搜了一宿,愣是搜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林清羽聽說了此事,招來吳戰和當夜為奚容診治的太醫一問,便什麼都明白了。
“不必再為此事費心了。”林清羽道,“刺客,是抓不住的。”
吳戰道:“啊?為啥。”
“刺客既有在宮裡來去無蹤的本事,又怎會連個太監都殺不了。這等漏洞百出的伎倆,也隻能騙一騙關心則亂的皇上。”
吳戰還是不怎麼明白:“林太醫的意思是……”
林清羽道:“奚容不過是想抓住皇上的心,讓皇上永遠站在他那邊。”
吳戰“嘶”了一聲:“原來這是苦肉計啊。可真夠狠的,自己居然能對自己下手。”
林清羽忽而一笑:“確實。”
奚容此舉,讓他想起了顧扶洲。當年,顧扶洲為了能從西北回到京城,為了能回到他身邊,不惜自下天蛛之毒。在這一點上,顧扶洲也是個狠人。
所以這一次,他肯定也會拼了命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頑強的二壯,又活過一天了。再給你三天時間,不能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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