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2024-11-01 20:53:503574

“若沒有別的事,陛下為何發落他們。”


他問完,跟前靜了靜。


隨後李無廷抬眼,語調不急不緩,“朕是為何,寧卿不知道?”


寧如深對上那深邃的目光,莫名被看得心頭一虛,摸了下鼻尖,“總不能,是因為議論了臣。”


“朕……”


李無廷正要說什麼,話頭卻一頓。


他目光在寧如深那張心虛猶疑的面上落了幾息,突然牽了下唇,帶著琢磨不清的意味說:


“喔,為什麼不能?”


作者有話說:


李無廷:招貓逗貓,有趣。


寧如深:……??


第38章 要撈回來嗎


寧如深腦中嗡的一響。


一股燥熱順著尾椎一路直蹿上頭皮, 叫他都宕機了一瞬:


什麼,什麼叫“為什麼不能”?


是他理解有誤,還是他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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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李無廷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附了身?


寧如深驚疑不定地朝人看過去。


喉結動了動, 一口氣憋在胸口, 半晌沒能說出什麼騷話來。


御書房裡安靜了片刻。


李無廷指節輕點一聲提醒, “呼氣。”


一口氣順著這話顫巍巍一呼:呼……


呼出的氣卻沒有提起。


李無廷看他玉白的面色逐漸被憋得泛紅,渾身的毛好像都要炸起來了, 難得接不上話,終於大發慈悲地笑了一下:


“朕說笑的。”


“………”


寧如深宕機的大腦恢復了運轉,呼吸重新變得順暢。他看著李無廷似得了趣的神色, 一時間頭暈目眩:


這是能隨便亂講的笑話嗎!


除了你還有誰會笑啊?


況且要是讓旁人聽到了, 他們——寧如深按著咆哮往四周一望:


正對上德全笑出的牙床。


他, “……”


好吧, 他們好像也不太正常。


李無廷關切開口,“寧卿怎麼了?”


……算了。


寧如深緩了緩:說笑才對,這才正常。


他深呼吸了兩下, 抿著唇幽幽誇贊,“陛下好油麥啊。”


“油麥?”


“幽默。臣的家鄉話。”


李無廷點評,“是帶了點口音的。”


寧如深抿了兩秒, 轉而回到最初的起點,“所以陛下是為了什麼?”


李無廷也不再逗弄他, “還記得去月仙樓那日,朕在馬車上問過寧卿的話?”


寧如深回想:什麼話?


“一幫孽子嗎?”


“……”


李無廷跳過他的用詞, 微斂了神色, “縱然有才, 但德不配位。一心鑽營, 枉讀十年聖賢書——若當大任, 實為社稷之禍患。”


一番話說到最後,語調越發凜然。


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深邃的眸底泄出一絲驚人的銳氣。


宮人們紛紛垂首不敢出聲。就連德全都審時度勢地閉上了嘴,安靜立在一側。


御書房中一時寂然。


片刻,李無廷自某些回想中抽出神。


他抬眼掃過一幫噤若寒蟬的宮人,又看向跟前微微怔神的寧如深。後者一隻蒼白伶仃的手輕輕按在胸口,正微啟著唇朝他欲說還休地看來——


像是被他的冷臉嚇到了一般。


李無廷頓了下,到底還是放緩了聲線,“寧卿在發什麼愣?”


寧如深輕輕撫摸著身前從三品的官袍,頗有些受寵若驚地問,“臣在陛下心中,是這麼崇高的一個人?”


李無廷,“……”


他對上那張微微泛紅的臉,思索兩秒輕聲,“主要是能禍害一些禍害社稷的人。”


寧如深:。


胡說,他明明是把夢想帶給所有人。


·


寧如深回去之後繼續給世家造夢去了。


他風生水起地造了幾天,下值一回府,就遇上了前來傳口諭的小太監:


“寧大人,明日的瓊林宴,陛下召您隨行。”


“???”


寧如深暫且應下,“是。”


小內侍走後,他在院中沉思了會兒,直到一聲“啪嗒”打斷他。


拾一從樹上掛下來,“你怎麼一動不動的?”


寧如深,“我是作為上一屆狀元去續席的?”


拾一,“……”


拾一,“大承的瓊林宴,向來可由天子帶近臣或是翰林大儒參加,召你去也無可厚非。”


寧如深啞了一下。


差點忘了,大承不同於他已知的歷史:


他在原本世界中所知曉的“瓊林宴”,最開始是由新科進士們湊錢自行舉辦的慶賀宴會,到後面慢慢由公家出資,個人作添頭……


但能入席的也基本隻有新及第的進士。


寧如深回想了兩秒,期間拾一目光莫名。好像覺得他作為御前紅人,隨駕是理所應當的事。


他要問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是不記事了,但不能記“岔”事。


寧如深望了眼院子裡的下人,想了想決定去問耿砚,“嚴叔,去趟耿府。”


嚴敏應下,“是為了瓊林宴的事?”


“耿侍郎隱…惡疾突愈,備份薄禮。”


“……”


嚴敏磕巴,“那,那是該備禮祝賀。”


兩人幾步出了院門。


掛在樹頭的拾一思考:


惡疾…喔,說的是隱疾吧。那這事兒他還需要向首領匯報嗎?可首領之前說,再說些有的沒的他就不用回去了。


還是算了,耿侍郎的隱疾又不重要。



寧如深提著堅果禮盒一路到了耿府。


他直接來了個瓮中捉鱉,到了耿砚院裡“哐”地推門,“開門——查寢的!”


耿砚嚇了一跳,“啥玩意兒!”


寧如深遣走了嚴敏,又叫耿砚也遣散了下人。將禮盒一放落了座,“陛下召我去瓊林宴,同我說說我該做什麼?”


“你要隨駕瓊林宴?”耿砚說,“一般來說,隨駕的近臣或大儒都是學識淵博之人,要麼去切磋、點撥,要麼去挑選門生。至於你——”


他看人一身紅,“是去添個祥瑞的?”


寧如深啪地伸腿。


耿砚敏銳地躲過,彈了一下驚叫,“你又要踩我!……你想想,你磕壞腦子的事陛下也知道,當然不可能是去切磋,估計隻是單純想叫上你罷了。”


寧如深啪啪追著他踩:


“那種場合,哪有這麼隨便叫的?”


耿砚和他對踩起來,“怎麼不能…哎喲!”


“反正你不用太擔心,就算有新科進士邀你比試,陛下也會護著你。你看,陛下都幾次給你出氣了。”


“……”


什麼護著!而且,“哪裡——”


寧如深正要反駁,話頭忽而一頓。


李無廷那句“為什麼不能”在腦中晃了一下,但很快又歸結於玩笑話。他重新順了話頭,“……哪裡出氣了!”


呵,遲疑了。耿砚收回腿,老神在在地磕著堅果不回他。


寧如深伸手把他下巴一合。


耿砚,“嗷噢噢噢!!!”


·


了解了瓊林宴的大致流程。


翌日,寧如深便應召伴駕。


瓊林宴設於天家的瓊林苑中,苑內青竹流泉、景致奇巧。宴席布置在一片空地中央,遠處是清池映荷,近處有牡丹杏林。


寧如深去了才發現李無廷隻帶了兩名臣子。一個是他,另一位則是翰林大學士季劼,真正的鴻儒,兼任太傅。


估計是要來從中挑選門生。


季劼年事已高,為人清貴。見了寧如深,也依舊謙和地招呼了一聲。


寧如深禮道,“見過季太傅。”


兩人打過招呼,便聽李無廷道了聲“走吧”,隨後領著一行人走向宴會場中。


寧如深綴在一旁,“是。”


宴會場裡,一眾新科進士已候在那裡。


眾人起身行了禮。


寧如深在李無廷右側落座,一眼望去,下方盡是一張張意氣風發、緊張中帶著激動的面龐。


身旁飄來李無廷的聲音,“寧卿可有熟悉的感覺?”


寧如深點頭,“那些世家來投標時也都是這樣的。”


覺得自己要起飛了。


李無廷,“……”


他動了動唇,明智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一陣禮樂聲起,宴會很快開始了。


瓊林宴以傳統的飛花令開場,各新科進士各顯身手,對詩吟詞,妙語連珠。


期間由李無廷出過兩次題。


又有季太傅從旁點撥評析,席間一時氣氛高漲,言語歡暢。


寧如深坐在一旁吃點心。


點心上還印了“呂”字,是由呂氏糕點贊助。


宴席轉眼時間過了大半。


寧如深正湊著熱鬧默默吃糕,下方一名進士忽然熱情地起身,同他拱手:


“寧大人!”


“久仰大人才名,今日既來參宴,不若也一道參與兩輪!”


話落,一眾進士都望向了他。


寧如深拿著糕點抬頭:?


倒是狀元郎樊宛反應極快,起身道,“寧大人是我等前輩,隨意點撥兩句或是出道題也好。”


“……”


讓他來點撥,這步子邁得有點大了。


寧如深一時難言,轉頭望了眼李無廷。


卻見李無廷正靜靜朝他看來,似乎在說:看你想不想。


寧如深愣了下,眸光一動。


他想了想,隨後說道,“臣才疏學淺,點撥還是算了。但臣想起一個與詩有關的故事,若陛下覺得可以,倒可以拿出來分享。”


李無廷似有了點興趣,“說說。”


寧如深便提筆落下了王之渙的《涼州詞》,他寫完悄悄湊近李無廷:


“陛下康康,有沒有見過這首詩?”


這首詩就是有名的“黃河遠上白雲間”。


李無廷接了紙頁,認真看過,“好詩,寧卿是從何處得來的?”


“是臣在家中古籍裡翻見的。”


“那你……”


他說著抬眼,視線一落卻掃見寧如深唇邊沾上的一抹雪白糖霜。大庭廣眾之下,李無廷身形一動未動,隻是眼睫微微一顫。


寧如深莫名,“嗯?”


兩人在上方湊近了說話。


下方一眾進士還眼巴巴望著。


榜眼莊勤抓心撓肝,眺望喃喃,“寧大人寫什麼了?”好急,好急好急好急……


旁邊樊宛瞥見他口型:……


樊宛安撫,“莊兄稍安勿躁,定是要等聖上斟酌過目之後才能讓我們看。”


“喔,是。”莊勤又安定下來。


他眼巴巴望向上方的君臣二人,隻能看見兩人離得極近,寧大人後腦勺對著他們,一襲緋袖沓了陛下半張桌案順勢垂落。


而陛下被擋住了一半的臉,神色看不分明。


莊勤摳了摳腦袋:寧大人這都快擠到陛下的席上去了啊……



上方座席間,李無廷有片刻沒說話。


直到寧如深被看得呼吸微屏,終於聽見李無廷低聲道,“嘴角。”


他思索了兩秒,試探地上揚:這樣?


“……”


李無廷忍無可忍,“糖霜。”


寧如深恍然!舌尖飛速掃過唇邊,果然嘗到了幾分甜味。他頗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問:


“還有嗎?”


“沒了。”


清理完這點瑕疵,寧如深拉回話題,“陛下若覺得可以,臣就以這詩為題?”


李無廷嗯了聲。


寧如深便撤身回去,讓人將詩誊抄了分發下去,如實說道:


“這首詩並非臣所作,下面的故事也是臣從書中讀到。說的是有一國之君,甚愛這首《涼州詞》,命大臣將這首詩抄在他的玉扇上。大臣誊抄時不慎抄漏了一個‘間’字,本要受罰,卻靈機一動巧改了這首詩……”


眾人剛拿到詩詞,已開始嘖嘖贊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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