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隻是打個誇張的比方而已。
李無廷還好整以暇地等著他。
寧如深喉頭咽了咽,片刻,伸手拿過綢帶將眼睛蒙上了。
沁涼絲滑的觸感刺激得他微微一顫,隨後聽跟前低沉的聲音說:“認吧。”
“是…”寧如深心跳莫名快了幾分。
失去視覺後,其他感官更為敏銳。
與此同時還生出一種不安全感。
寧如深先試探地摸了摸身下的坐墊。細膩柔軟的面料上隱隱浮出絲線的紋路走向,他才發覺原來看起素雅的坐墊做工竟暗藏精妙。
他又沿著坐墊往車廂壁上摸去。
板硬的廂壁入手似乎並非木質,而是裹了一層綢布,細致精巧。
還真是和別的車不一樣……
寧如深在他這方一寸一縷地摩挲著,想到李無廷就坐在身旁不遠處,他特意小心地沒有朝那頭探索。
“認出些什麼了?”李無廷突然開口。
“坐墊,和車廂內壁都有暗紋……”寧如深朝著聲音的方向回道。
他一手還撐在身側,因為要說話的原因,下意識抬著下巴仰過去。
被遮擋的視線模糊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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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無廷低眼看向湊到身前的人。
玄色的綢帶覆住一雙眼,隻露出下方挺直的鼻梁和微啟的唇。更襯得那霜白,烏發,紅痣——整張臉秾麗分明。
他聲線微沉,“還有呢。”
“還,還有桌角的雕刻……”
寧如深一隻手扒著桌沿摸索過去。
他隻顧著手上有沒有碰到李無廷,傾身間,絲毫不知自己都快要跌進了天子懷裡。
跪伏在車角的德全用餘光暗覷,難以自禁地一陣心跳加速:寧大人這樣,簡直就像無知無覺地投懷送抱一樣……
貼近的距離間,馬車搖晃了兩下。
寧如深身形一晃就要往前傾去。
一隻大掌突然趕在兩人身體相貼前扣住了他的肩頭——寧如深猝然驚顫…!撐在身側的手往前一挪,觸到了一處緊實的溫熱。
扣在他肩頭的手一下將他拉開了。
清涼的空氣重新湧進來,寧如深趕忙拽下覆在眼前的綢帶,心頭還在怦怦直跳:
“陛下?”
“坐好。”李無廷依舊神色淡淡,“都要把朕擠出去了。”
寧如深,“……”
他哪有!明明碰都沒碰到。
用什麼擠,他一米八的氣場嗎?
李無廷像是讀懂了他的表情,目光落向他指尖,“你是在認車,還是在認朕?”
原來是指他剛剛戳的那一下。
寧如深覺得李無廷也是夠誇大,不過想到自己理虧在先,還是寬容地給人順老虎毛:
“臣認出陛下不就認出車了嗎。”
話落,李無廷頓了頓。
就在寧如深以為對方又要說自己糊弄的時候,卻聽人聲線緩和了點:
“倒是會認了。”
“……?”寧如深眨了下眼。
李無廷已將這話題翻篇,朝他示意那食盒,“還吃不吃,不吃就讓德全扔了。”
好端端的扔什麼!
寧如深趕緊將那整個食盒拖到自己跟前,“吃。”
李無廷又將毯子往他膝頭一扔,隨即端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寧如深搭著毯子在雨過天晴的車廂裡啃著點心。
吃到一半才悠悠想起:
……說起來,李無廷為什麼要叫自己在車裡等他半個時辰?
·
瓊林宴之後,新入朝的進士也開始各盡其事。
人手增多,還分撥一些到了寧如深手下,倒是讓他工作量減輕了許多。
隨著科舉徹底告一段落。
負責武舉的霍勉和定遠軍也要回北疆戍邊了。
定遠軍離行匆忙。
寧如深下值回府才知道霍勉他們已經走了,隻遣人送來一些禮物:有霍勉贈的小刀,還有其他親兵送的一些玩的吃的用的……
七七八八在桌上擺了一大堆。
寧如深看著,鼻尖莫名有點泛酸。
他扒拉了一陣琢磨:這會兒人都走遠了,要回禮恐怕也趕不及了。
“人總難免分別。”嚴敏安慰。
“但兄弟們的這番心意,我總該要回報一二的。”
寧如深輕嘆了一聲,隨即走到鴿籠前,傷感地抓出一隻灰鴿子,“想想,也隻有你能趕上了。”
嚴敏:嗯?
灰鴿子:?
寧如深無視一人一鴿瞪得溜圓的眼睛,提筆寫了封信給霍勉,並給這隻肥肥的灰鴿取名為“灰化肥”,然後連信帶鴿地往天上扔了出去——
他對著試圖回籠的灰鴿說,“回來就燉了你,投奔霍勉還能有一線生機。”
哗啦!灰化肥炸著毛展翅離去。
…
隔日,寧如深去御書房當值。
他照例挽了袖子要替人研墨,剛研了兩下便聽李無廷淡淡開口:
“聽說寧卿給定遠軍送糧餉去了?”
“……”好個拾一。
寧如深腼腆糾正,“一點回禮。”
還不一定被吃呢。
李無廷,“喔。寧卿同定遠軍聊得甚是投機,他們向來不喜文官,對寧卿倒是另眼相看。”
寧如深莫名被誇得有些壓力,“都是…都是之前去將軍府時結交的,後面聚過一兩次。”
提及事故的開端,李無廷默了下。
隨即話題一轉,“寧卿說要練習射箭,還練著嗎?”
“……”
寧如深咽了咽,“前段時間忙,偶爾練練。”
“那今天沒什麼事,去練起來吧。”
“?”
李無廷說著從他手裡拿走墨條,將他打發,“不用磨了,都夠朕喝了。自己去箭亭那邊練著,朕批完折子就過來。”
寧如深望著他張了張嘴,“…是。”
·
從御書房到箭亭的路很熟。
寧如深沒讓宮人帶,自己先過去了。
箭亭位於宮中東門旁的一處荷塘邊。
正值夏日,滿塘清荷。九曲廊橋穿過荷塘通往箭亭,繞岸蜿蜒差互。
他穿塘而過,快到廊橋盡頭時,卻迎面遇上了浩浩蕩蕩一行宮人——
近了,正是宮宴上見過一面的淑太妃。
寧如深行了一禮,“微臣見過淑太妃娘娘。”
前方傳來溫和的一聲“嗯”。
他側身站在一邊正打算等人先過去,卻見那棗褐色的裙擺在自己跟前停了下來,隨即聽人問道:
“可是寧學士?”
寧如深抬頭,隻見淑太妃端詳而來。
對方神色恬淡,發間僅別一支雕刻牡丹的木簪,顯得端莊素雅。
寧如深不明所以,“是?”
淑太妃便又細細看了他兩眼,目光輕掃過他的眉眼,“上回宮宴聽棠兒提起,說陛下對寧大人很是器重,哀家遠遠瞧過一次。今日有緣遇上,瞧著面相倒像是開闊豁達之人。”
……軒王對他的事果然相當記掛。
寧如深,“多謝娘娘和殿下抬愛。”
淑太妃看了看又說,“寧大人似乎也是有佛緣的。”
寧如深心說自己是挺佛系的:
“臣也覺得自己佛佛噠。”
“……”淑太妃頓了頓,“佛佛噠?”
寧如深說順口了,輕輕找補,“就是形容有佛性、佛系的感覺,心情平和,隨遇而安。”
淑太妃若有所思地點頭,“哀家倒是頭一回聽說。”
兩人莫名在廊橋這裡聊上了。
等李無廷批完折子尋過來,遠遠便看那抹晃得他頭疼的緋色正和淑太妃站在一起,看著竟然挺有話聊的。
李無廷幾步走過去。
宮人們見了紛紛行禮,“參見陛下!”
寧如深聽著動靜轉頭,“陛下。”
李無廷瞥了他一眼,隨即同淑太妃問了個安,“幾日沒見著母妃了。母妃近來可好,感覺如何?”
淑太妃溫聲,“哀家近來尚好,感覺自己佛佛噠。”
“……”李無廷,“??”
他反應了片刻,很快看向一旁的寧如深,目光了然而深長。
寧如深心虛埋頭。
不過好在李無廷似乎並沒有想要當著淑太妃的面追究,兩人又聊去了別的話題:
“再過幾日入了六月,天祝節就要到了吧。”
“嗯,朕已經交給下面去籌辦了。”
“今年的天祝節……哀家想去趟韶覺寺祈福。妤娘…你母妃的長明燈還供在那裡。”
李無廷默了陣,“好。”
大概是顧及還有宮人和外臣在場,淑太妃沒深入說太多,隻是觸動了心神,又輕嘆著念了幾句和嫻太妃的往事。
寧如深在一旁埋頭聽著。
隻言片語間,隻覺李無廷的生母應當是個溫柔明媚的女子……啊,除了指甲蓋兒的事。
在他思量間,前方兩人已經聊完。
“哀家有些乏了,就先回了。”
淑太妃出來這一趟,難得說了這麼多話,請辭後便回了宮。
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
廊橋中又清靜下來,寧如深正目送著淑太妃遠去,忽然聽身側落下一聲:
“佛佛噠?”
他,“……”
李無廷要笑不笑地睨著他,“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怪詞,現在連太妃都敢灌輸。寧卿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寧如深輕輕狡辯,“一點家鄉的語氣詞。”
李無廷冷笑,“虞川的語氣詞?你們虞川人都這麼說話?還有什麼,給朕說來聽聽。”
寧如深隻能硬著頭皮同他掰扯,“沒錯,我們就是把形容詞疊在一起,後面加個輕輕的‘噠’,這樣形容起來會顯得可愛一點。”
李無廷消化了片刻。
隨後看向寧如深,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腦袋,“比如寧卿這裡,空空噠?”
寧如深,“……”
不要用這麼可愛的語氣說這麼陰陽的話。
…
討不到好處的話題就此揭過。
寧如深跟著李無廷往箭亭的方向走。
他想到剛剛提及的天祝節,便問,“陛下,韶覺寺在哪裡,遠嗎?”
“不遠,就在京城以西的韶光山上。”
說話間幾步出了廊橋,明媚的日光映得地面明亮素淨。李無廷目視前方,玄色的衣擺擦著風:
“屆時朕也會去,寧卿一起。”
“?”寧如深猝不及防被捎上,又習以為常地接受,“是。”
他很快興致盎然,“韶覺寺很靈嗎?”
“靈。”李無廷不知想到了什麼,“尤其是淨喜大師的批命。”
寧如深瞧他是信的。
心說莫非李無廷也去批過命?
李無廷對上他過於好懂的目光,彎了下唇說,“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他說完目光轉向前方,似落在很遠的地方。
…
很多年前?
寧如深心說,那豈不是小時候。
他湊去,“所以,是批出了陛下的真龍之命?”
話落,就看李無廷的目光從遠方拉回,似笑非笑地落在了他身上,“不。”
“不是什麼好籤。要不要聽?”
作者有話說:
李無廷:拋下一個苦命誘餌。
寧如深:?(試探伸jio
淑太妃:命苦苦噠。
第40章 點蠟
寧如深驚得一愣:這是他能聽的嗎?
——而且還不是什麼好籤。
他覷著李無廷的神色, “臣聽完,還能出著氣兒離開嗎?”
“……”
李無廷溫聲,“寧卿甚至可以唱著山歌離開。”
寧如深一下被吊起了好奇心, 斟酌兩秒還是捺不住抓心撓肝:
“……那臣, 聽聽看?”
兩人幾步已進了箭亭。
李無廷瞥了他一眼, 隨後將宮人揮去門外守著。
一幫人呼啦散去。
箭亭中一時隻剩下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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