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哭喪著臉:“我都已經三天沒洗澡了,這位同志非禮勿碰,注意素質啊!”
那幽畜突然衝著他張大了嘴,一口往他身上咬去,就在這時候,另一隻更像人模樣的幽畜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先前那隻膽敢當眾吃獨食者的後頸,皮膚發皺的手指用力一捻,較為低等的那隻在他手裡就成了個腦袋形的風鈴,叮叮當當地掛在那裡,死了。
突然出手殺同族的這位尖叫一聲,一把撕下屍體的整隻耳朵,連醬油和醋也不用蘸,直接就送進了嘴裡,吃了。
而後它大方地抬手把屍體一扔,無數幽畜好像聽到了新年鍾聲一樣,熱情洋溢地撲了上來,不過半分鍾,方才那隻幽畜已經連皮再骨頭,不剩下什麼了。
林靜看得目瞪口呆:“阿彌……那個陀佛,我佛慈悲,請施主們注意餐桌禮儀啊。”
施主們一起向他咆哮,大概想用他本人鍛煉一下優質的餐桌禮儀。
“好好好,不注意就不注意,諸位自便!”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哨聲,眾幽畜——鬼族們一下全部安靜了,隨後就像被風吹走的大霧,忽悠一下全散幹淨了。
林靜隻覺得身邊一陣勁風劃過,隨後一個人咣當一下,被從空中扔了下來,給釘在了旁邊那棵奇怪的大樹上。
四條漆黑的镣銬從大樹幹裡生出來,牢牢地扣住,那人心口上插著一根三尺來長的大冰錐——是真的被“釘”在了樹上,有那麼一瞬間,林靜屏住了呼吸,他以為那個人死了。
而就在這時,被釘在樹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呼吸都在顫抖,但是臉上一絲一毫也沒有露出來,林靜就是在這時候驚訝地叫出了聲:“沈老師!”
沈巍低頭掃了他一眼,沒出聲,林靜卻看見了他滿頭的冷汗,嘴唇蒼白得像白紙一樣,仔細看,他的身體幾乎是在不斷顫抖的,可除此之外,臉上卻沒露出一點痛苦的形跡來。
隨即而來的鬼面落下來,站在沈巍對面,笑嘻嘻地看著他,過了一會,鬼面緩緩地抬起手,把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林靜倒抽了一口涼氣:“我佛那個慈悲,快賜弟子一副眼鏡啊!這雙二五眼,怎麼、怎麼看著是有兩個沈老師啊?”
然而仔細看的話,戴面具的“沈老師”皮膚要更慘白一些——不是正常的白,白得發青,簡直就像是剛從福爾馬林裡爬出來的,因此身上帶著某種無法言喻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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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說不出的怨氣和陰氣,以至於沈巍那種入畫般清俊的五官仿佛成了一張掛在骷髏上的畫皮,越是好看,就越是可怖。
林靜眼睛瞪得要脫窗,一瞬間認定了,後來的這個人臭不要臉,是照著他們“領導夫人”整容整的,明顯是一個比較難看的山寨貨!
隻聽山寨貨緩緩地開了腔:“我是個念舊情的人,可你步步緊逼,我可真是不得不弄死你啊,我的兄弟。”
鬼面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閃爍著奇異的光彩,仿佛既惋惜、又垂涎——沈巍與他同為鬼王,更不用說他後來受到昆侖君庇護,有了神格……
“如果我吞噬了你,你說會不會整個大封就被我破開了呢?”
沈巍被他釘在功德古木上,疼得全身都冒虛汗,一張嘴卻先是譏诮地笑了:“怎麼,四聖的路已經走不通了麼?輪回晷出了什麼事?它是不是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
“是你!”
鬼面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幾下,隨後他抬手一巴掌扇在了沈巍的臉上,沈巍被他打得頭偏向一邊,方才牙咬得太緊,頓時蹭破了嘴皮,他卻恍然未覺,隨口把血沫吐出來,笑出了聲來:“輪回晷脫胎於三生石,而三生石與功德古木各牽著三魂七魄中一魄,彼此通過萬物魂魄相連,唯有山河錐陰陽相生,自成一體,能困住世上的任何東西——不枉我當年用山河錐引你過來,在你身上落下追魂引,而後你又果然不負眾望地拿出了大鼎,當著所有人的面焚出功德筆,你當我不知道煉魂鼎爐中最重要的一塊爐底石就是三生石嗎?你去哪裡找三生石的碎片……真是不用說就知道。功德筆出世時,就是我找到輪回晷、把它釘在山河錐裡的一刻——不然你以為,大鼎是怎麼那麼輕易就落到你手裡的?真以為你運氣極佳,一瞌睡就有人給送枕頭?”
“山河錐……山河錐一開始就在你手裡?”
“你不認識字麼?山河山河,昆侖是三十六山川之始,我繼承山聖,本來就與十萬大山相連,為什麼千裡迢迢地要和你爭這種……在我眼皮底下的東西?”沈巍的冷汗流到了嘴裡,他不在意地用嘴唇抿去,“現在,我覺得或許還有一件事,你也想知道——方才你用來引誘我、牽制我而放出來的……那一縷從你自己身上取下來的混沌,眼下被我放到了哪裡?”
鬼面臉色青紅交替好一陣子,表情扭曲得近乎猙獰,突然,他驟然伸手攥住插在沈巍胸口的冰錐,血已經浸透了沈巍的長袍,把皮肉和衣襟緊緊地粘在了一起,男人看起來分外狼狽。
鬼面用力將冰錐在沈巍胸口裡旋轉攪動了一下,沈巍沒有發出他想聽的慘叫聲,然而卻也說不出話來了。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鬼面的呼吸急促,湊近了沈巍的臉,低低的說,“我可以不知道任何事,我可以就這麼把你的心血放幹,到你無法維持眼下的人體,我就可以抽出你元神上的昆侖筋,然後一口一口地把你吞下去,從此世上隻有一個鬼王,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無、雙。”
沈巍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他嘴角兀自帶著譏诮的微笑,像是對鬼面說——你大可以試試。
鬼面抬手把他胸口的冰錐抽出了一半,而後又狠狠地重新插進去,沈巍身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終於暈了過去,垂下頭不動了。
鬼面看也不看驚懼交加的林靜一眼,大步走了,轉眼就沒入了無際的黑暗中。
第100章 鎮魂燈 …
“不會真有什麼事吧?”眼看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了,林靜沒別人可以說話,隻好自言自語。
鬼面從頭到尾沒看過他一眼,大概壓根沒把他這點微末的道行放在眼裡,林靜開始自我安慰地嘀咕:“不會有什麼事的,阿彌陀佛,一定不會有什麼事的。”
他如坐針毡,如果不是被捆成了一個粽子,估計屁股底下已經要長釘子了。
林靜衝著沈巍的方向伸長了脖子,可是還看不大清楚,他突然覺得,如果自己是一隻大王八就好了,又能遊泳又能伸縮。
他小心翼翼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試探著叫了一聲:“哎,沈老師!沈老師?”
沈巍沒反應。
“沈……”
正說到這,一隻幽畜突然冒出頭來,衝著林靜呲出一口裡出外進的牙。
林靜連忙閉了嘴,生怕對方對自己一口整齊的小白牙因妒生恨,用他老人家的白肉活活打了牙祭。
幽畜舔了舔嘴唇,大概是被派來看守他們的,想了想還是沒敢監守自盜,滿臉便秘一般的表情圍著林靜轉了幾圈,而後往後退遠了些,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林靜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企圖通過默念經文來平復自己悲催的心情,可是當他閉上眼睛,卻悲劇地發現在自己的意識界裡不是高低起伏的“般若波羅蜜”,而是抓耳撓腮的幻肢——如果趙雲瀾那個“有那啥忘那啥”的畜生知道,自己竟然看著他家寶貝這樣受罪,還熟視無睹地念經,一定會把他變成大慶的貓糧的。
林靜這樣想著,睜開了眼睛,跟面前的幽畜大眼瞪小眼。
而後他突然開口說:“哎,你會說人話嗎?”
高階的鬼族自然是會說人話的,警惕地看了這狡猾的食物一眼,幽畜用奇怪而沙啞的語氣說:“閉嘴。”
林靜就嘆了口氣:“唉,你說他們都跑了,這地方就剩咱倆,我閉嘴了,你不寂寞嗎?你看著高高釘在樹上的斬魂使大人就不蛋疼、不畏懼嗎……其實你有蛋的是吧施主……啊啊啊別這樣,麻煩你文明一點啊!”
幽畜用一口的大白鯊一樣的牙恐嚇了他。
林靜:“我閉嘴我閉嘴我立刻閉嘴,真的你相信我,出家人不打誑語!”
幽畜收斂了爪牙,緩緩地退到了一邊。
林靜再一次抬頭去看昏迷的沈巍。
可是這一點小小的牽掛很快也被打斷了,他正擔心地看著滿身血跡的美男,視野裡就突然出現了一張幽畜滿頭包的大臉,林靜立刻就感覺自己從傷春悲秋的小清新文藝片過度成了生化危機一般的重口味恐怖片,當時一口氣差點哽在了胸口。
他默默地收回視線,心說:“看看洗洗眼睛怎麼了,混蛋。”
最後,林靜終於認清了事實——就算他本人被趙雲瀾切吧切吧剁了,針對眼下的情況,他也無計可施,這麼一想開,林靜竟然真的定下神來,心裡默默地開始念起《大悲咒》。
鬼族幽畜見他閉上眼睛,以為他終於老實了,也就不再管他,默默地抬頭看了一眼被釘在古木上的沈巍,有些畏懼地往稍遠的地方躲了躲,黃泉下千尺又恢復了一片靜謐。
就在這時,幽畜突然感覺到了什麼,悚然一驚,猛地抬起頭——隻見林靜依然合眼端坐在那裡,好像成了一尊佛像,他背後的大封石仿佛相應著什麼一樣,亮起一圈柔和的白光。
幽畜猛地跳起來,本想越過大封石去抓林靜的肩膀,誰知它的手剛剛觸碰到白光的範圍裡,就好像給架在了火上燒烤一樣,陡然變成了一團焦炭。
幽畜鬼哭狼嚎地尖叫了起來,終於打斷了林靜心裡的經聲。
假和尚是個機靈的人,睜眼一見這種情況,立刻就反應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於是深吸一口氣,扯開嗓子,開始大聲念經,背後大封石上的白光越來越熾熱,看守的幽畜上蹿下跳,就是無法接近他。
白光的光暈漸漸擴大,有一些甚至已經波及到了沈巍身上,好像已經喪失了生命力的男人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眉心不安穩的皺了皺。
幽畜顯然沒弄清這是什麼原理,越來越焦躁不安,最後決定豁出去了,不能再讓林靜再搞幺蛾子,於是嗷嗚一聲衝了上去,打算拼著燒成一身焦炭,也要把這說好了閉嘴還玩命念經的死和尚的嘴撕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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