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電臺大樓的24樓現在還亮著燈。
出電梯就是一條漫長漆黑的走道, 前方的光忽明忽暗,照得寂靜的樓層無比詭異。
更詭異的是那無數次在車載電臺上聽到的聲音。
深夜,電臺的主持人還沒下班。她吐字圓潤清晰, 嗓音含笑,甜美到有些“膩”人。
【晚上好呀, 歡迎大家重新回到我們的節目。】
【剛才小嘴講完那個有關校園暴力的故事後,很多觀眾朋友都非常氣憤。甚至有善良的聽眾給小嘴打電話, 問那個男孩現狀。聽眾朋友在淮城教育局工作, 說可以幫男孩辦轉校手續。】
【謝謝大家的好意, 可是我們的主人公已經不需要了。】
【因為啊,這個故事發生在一百年前。】
電臺廣播室內,中央座椅上坐著一個高挑的白裙女人。
淡金色的長發自座椅上垂瀉,覆蓋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
【小嘴也是從一本舊書上看到的。】
她俯下身,蒼白到發青生斑的手指握住演講稿,另一隻手掐住麥克風,鮮豔的紅唇像是飽飲人血,豔得詭異。
hera神色哀傷,惋惜說:“唉,要小嘴怎麼說呢。這個故事可真讓人遺憾。”
“勢利眼的班主任對勒痕視而不見;虛偽的大人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選擇裝聾作啞。小孩子的善最純粹,惡也最純粹,他們對主人公拳打腳踢,造謠他汙蔑他。甚至連那個被主人公火海救下的男孩最後也倒打一耙。”
她的臉隱在一圖黑霧中,語調哀婉惆悵,百轉回腸。
“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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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讓小嘴給這個故事寫個結尾的話,每個壞人都要得到懲罰——裝瞎的班主任不配擁有眼睛;裝聾的大人們不配擁有耳朵;對弱者拳腳相向的人不配擁有手和腳;隨口造謠汙蔑的人更該割斷舌頭。”
“至於那個貪生怕死,指鹿為馬,恩將仇報的小孩子啊——他的心就應該被挖出來。”
他的心就應該被挖出來。
女主持人的聲音猛地冷下來,話裡的恨意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稠、陰冷、潮湿、腥臭的血味。
葉笙一步一步往廣播室走去。
女主持人仿佛察覺不到外人的靠近,長滿屍斑的手又輕輕翻過一頁紙,動作非常熟練。
她低下頭,唇靠近麥克風,說。
“哦對了,剛才還有人在電話裡問小嘴。主人公後來離開學校,去了哪裡,回家後他爸爸有為他去討要公道嗎?”
“各位聽眾朋友是不是忘記了,主人公的爸爸是個賭徒和酒鬼啊。小七回到家後,非但沒有得到爸爸的安慰,還因為惹事,被他爸爸拿著啤酒瓶子打。”
“碎裂的啤酒瓶在小七後腦勺砸出一個血窟窿,他跑到陽臺上。小七爸爸見他還敢躲,一氣之下從廚房抄起一把菜刀就衝了過來。”
“喝醉了酒的男人沒有任何理智,菜刀朝著小七的臉豎直劈過去。小七抱住自己的頭,縮在陽臺邊緣。可男人走路搖搖晃晃,使力的時候沒站穩,醉醺醺地從五樓失足墜落,死了。”
在說“死了”兩個字之前,女主持人古怪地頓了下,調整了語氣。手指又翻過一頁紙,她往前傾,露出了一截脖子。詭異的是,她的脖子並不纖細,相反還有點粗,上面有滾動的喉結。
女主持人說:“小七趴在欄杆上,探頭,看著倒在血泊裡的親生父親,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死亡是這樣一件事。對他來說,好像還不錯。因為爸爸的死,他活了過來。”
“小七回到空蕩蕩的家裡,客廳裡的電視還在放著動畫片,他渾身是血,木木地站在原地。叮叮咚咚的歌聲後,電視裡的黑貓警長又騎著車出場,懲惡揚善啦。黑貓警長殲滅了倉鼠,擒獲了食猴鷹,抓住了偷吃紅土的大象、河馬、野豬。森林裡每個壞人都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如果現實中也有這樣的英雄就好了。小七想。”
“如果我的城市也有這樣的英雄就好了。他是城市的保護神,能看清一切真相。”
“那些盲目的、造謠的、裝聾作啞的、拳腳相向的人,都會死。”
小七打開書包,他蹲在地上,拿起了鉛筆和紙。
“他報復不了那些人。”
“所以他給自己寫了一個故事。故事的主人公白天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晚上是個懲惡揚善的殺手。”
“而小七給他取名叫做——都市夜行者。”
童年時,混著鮮血和眼淚寫下的故事,藏著一個男孩最懵懂的恨和最深切的難過。
那時他的人生因為一群壞人毀於一旦;那時他第一次知道死亡還能是件好事。
他身處至暗的漩渦中,渴望一個英雄從天而降,證明他的清白,懲罰所有的惡人。
但是那個英雄注定隻存在於想象裡。一直到他長大,一直到他死去,都沒出現。
但是沒關系。
很多年後,早就成為都市怪誕之主的小男孩重新回到淮城。他高高在上俯視人間,以整個城市為背景,把他小時候關於英雄的故事,用新的怪誕還原。
葉笙和寧微塵推門而入的時候。
噠。女主持人剛好關掉了麥。
廣播室裡一片寂靜,幽幽藍藍電腦鍵盤屏幕的光照亮整個房間。冰冷的光芒照亮女人的臉,她坐在椅子上,坐姿筆直。
映在牆上的影子卻像是一座大山。
那座大山由密密麻麻的鬼孩子匯集而成。
“你們來了啊。”鬼母抬頭,笑了起來,她的聲音圓潤溫婉,又有點模糊瘋狂。
走近了聽才發現,鬼母聲音似男又似女,仿佛雌雄同體。
她的手臂擺在桌上,白得像百合花一樣。金發白裙,聖潔如壁畫中的神女。
而hera抬起頭來的一瞬間,葉笙確定了自己心裡的猜想。
這是一張融合的臉。
或者說,一具身體裡住著兩個靈魂。
——梁醫生把自己的身體借給了鬼母寄生!
一張精致小巧的女人的臉硬生生從梁醫生皮下湧出,浮出輪廓。男人和女人的五官差別很大,所以仔細看過去。hera臉上無論是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兩個。
一張臉六個器官,無比詭異、也無比驚悚。
擁有都市夜行者身份,在人間行走是梁旭;可掌控鬼孩子殺人的卻是鬼母。
論壇第七版塊的A+級異端,和以往那些怨氣逼人的異端不同。她聖潔無暇,幹幹淨淨坐在滿是死人的廣播室,依舊還有心情和葉笙寧微塵做自我介紹。
“嗨,你們好呀,我叫hera。”
hera笑起來,揮揮手,重疊錯亂的五官扭曲,顯得古怪又荒誕。
她的聲音卻又非常柔和。
“其實我很想早點和你們見面。畢竟啊,你們的命可是被論壇禁區的那三位大人通緝呢,獎賞一定很誘人。”她舔了下唇:“不過故事沒進行到尾聲,還沒到你們出場的時候,我隻能耐心等待了。”
hera伸出一根手指。
很快從牆壁裡湧出一群黝黑的鬼孩子來,鬼孩子笑嘻嘻地搬來兩個椅子放到了前面。
hera坐姿溫柔端雅,輕聲笑說:“坐,《都市夜行者》的故事你們喜歡嗎?”
“在進行這個故事時,淮城隔絕了所有討厭的東西,它們進不來。這座城市隻有人,區別隻在於活人,死人。這是發生在我們人類之間的故事,有著那群怪物永遠不會懂的悲憫、正義、英雄主義,和人對人的善良、同情。”
葉笙不置可否,看著眼前這個自稱是“人”和怪物割席的女人,隻覺得荒謬和諷刺。
寧微塵手指拉開椅子,轉頭地對葉笙笑說:“哥哥,坐。”
葉笙:“……”
他用一種你瘋了嗎的眼神看寧微塵。
但是寧微塵已經優雅地坐下了,朝他勾唇一笑,風度翩翩,好像是坐上一間再普通不過的談判桌。葉笙把玩著指間的子彈,垂下眸,也神色冷淡坐了下來。
hera看著眼前這兩個絲毫不見恐懼、從容不迫的人,嘴唇諷刺的一扯。
她繼續緩緩說。
“故事流傳得越廣,收獲的情緒就越多。”
“英雄的故事總是能讓我們普通人熱淚盈眶。”
“感恩的、激動的、驚訝的、興奮的、好奇的、惶恐的。”
“可是一個故事想要名垂千古,必須要加點悲劇色彩。”
hera說。
“失明,失聰,失聲,失足,失手。《都市夜行者》的最後還差一個失心之人。”
“我聽說你們是一對戀人。”
hera笑起來。
“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個活出去的機會。你們任意一人,能給我掏出一顆為愛人而跳動的心,我就放另一人走,怎麼樣?”
第92章 死生亦大矣(二)
戀人?
鬼母說他們是戀人。
葉笙愣了幾秒後, 這才想起當初傳到異端帝國的視頻裡,他和寧微塵的姿勢有多曖昧,跟調情比起來更像是偷情。
葉笙:“……”狗屁的戀人。
陰山列車三天三夜的豔遇騙得過所有人, 騙不了當事人。
假的就是假的。
一顆為愛人跳動的心, 他們兩個估計都沒有。
葉笙的視線落到桌子上, 垂眼,伸出手從散亂的紙張中抽出一張私立醫院的宣傳單來,應該是電臺接的廣告。
宣傳單最上方清清楚楚寫著醫院名字, “德心仁愛婦科醫院”。
下面還有兩行標語【德心醫院,孕婦安心, 家人放心】【領先科技, 打造一流婦產科。私立醫院永遠是您最貼心的伙伴】。
私立醫院永遠是您最貼心的伙伴。
聯想到現在坐在長桌對面, 滿手鮮血的鬼母,葉笙隻覺得諷刺。
葉笙拿起這張宣傳單, 神情冷淡,語氣平靜:“你殺人不都是講究因果報應的嗎, 既然自認正義, 那為什麼不去殺真正罪有應得的失心之人。而要為難我們。”
hera古怪道:“難道不是你們送上門來的嗎?”
葉笙抬眸, 眼眸在黑白交匯處滲出幽幽的藍光、漂亮到詭異, 厭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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