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4-11-02 17:35:293812

他在信中傾訴他的煩惱和痛苦。


我那會兒正在遭受親情中的冷暴力,看他的信,感同身受。


我努力開導他,勸他好好學習。


但我沒告訴他,這兒不是知心姐姐專欄,你寄錯地址了。


也沒告訴他,我的真實年齡。


我怕他覺得有代溝,不好意思再傾訴了。


是以,他問我年紀時,我扯了個謊:跟你差不多。


後來,寫信這事中斷了。


再後來,江陽熙發現這個筆名。


「折月?這名字好好聽,我要用!」


她把自己各大平臺網名都改成折月,並且不許我再使用。


我早就將這事拋到後腦勺。


如果不是看到這些信,恐怕幾十年都想不起來。


「姐姐,江陽熙網名叫折月,又與我同齡,我以為寫信的是她。


「我甚至開口問過,她也承認,就是她。」


這倒是讓我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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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仔細一想,是江陽熙的作風。


在陳別發問時,她就打算冒認這個身份了。


畢竟陳別外貌出眾,個子又高,不然江陽熙也不會守他到現在。


「可這不是理由,」我質疑道,「你說,我隻是金主。」


「大家都這麼說。」


「大家?誰……?」


陳別垂下眼睛,他的睫毛很長,幾乎快要觸到鏡片。


「很多很多人……同學、司機、朋友……你的朋友們。」


我愣了半晌。


以前是有一些狐朋狗友的,因為家族利益才在一起玩。


並不算真心朋友。


我帶陳別見過他們。


當著我的面,他們很客氣。


可是背地裡,卻嘲笑陳別,說他就是個寵物。


家裡的保姆、司機也悄悄這麼說。


即便陳別出去打工,認真念書,在他們心中,他就是吃軟飯的。


那些話甚至傳到陳別學校裡,他在男寢被孤立。


陳別回憶這些時,很平靜,沒有絲毫怨懟。


他長大了,早已與那些嘲諷和解。


「姐姐,我每次想反駁他們,卻都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們好像沒有錯。」


陳別苦笑。


「年少時,因為母親被孤立與嘲笑。


「長大後,因為愛情被孤立與嘲笑。」


這就是他的真實生活。


我說:「那你應該挺討厭我的吧?給你帶來這麼多傷害。」


「恰恰相反,姐姐。」


陳別語調很低,很柔:


「初中我就快要輟學了,收到你的信,才決定好好念書。十九歲那天,我準備自殺的,是你向我伸手,我才活了下去。


「你兩次替我撥開迷霧,領我走上正軌,我才有今天。


「江月瀅,不,白初,我感激你,也很愛你。」


我眨了眨眼。


我們,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談錢也談愛。


錢字在前,愛便被忽略。


我當初搭訕陳別的那一刻,的確隻是想再養一隻小狗。


可後來啊,他於我,遠不隻是小狗。


他是孤獨時的陪伴,是良夜裡的擁抱,是想哭時的依靠。


盡管他沉默,寡言,狀似冷淡。


但他從未缺席過,我每一個需要他的時刻。


一轉身,少年還在。


那便是我曾經最幸福的事。


而陳別本人——也希望能掙脫身份束縛。


但可惜,差距太大了。


現實一次次將他打回塵埃中。


即便後來他成了小陳總,權勢滔天,他也永遠忘不掉——


自己是從泥濘裡被人救出來的。


陳別埋頭在我膝蓋裡。


客廳安靜,他輕輕地抽泣。


哭得並不傷心,更像是一種坦然和釋懷。


「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幸運的事。」


18


我還是沒有跟陳別復合。


不是因為生氣,讓他後悔什麼的。


我這個年紀,心態早就有了巨大改變。


戀愛可以有,但真的不重要。


比起陳別,我在國外的那攤生意,更吸引我投入。


隻不過,江家這事還沒完。


江陽熙偽造抑鬱診斷書,不知怎麼被人捅出去了。


江家懷疑是我幹的。


但真不是我。


我倒是想,但考慮到養育之恩,還是放了他們一馬。


隻能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江陽熙徹底名聲掃地,當初心疼她,為她說話的人,現在罵她最狠。


同時,我的身份也曝光了。


「江月瀅」沒死。


知情人士透露,當初就是為了讓江陽熙順氣,故意捏造江月瀅的死亡。


一時間,網上對江家口誅筆伐。


江總再怎麼找公關都沒用了,面對這個死局,沒公司願意砸招牌。


網友自發抵制江家的連鎖餐館。


江總氣急敗壞之下,找人報復我。


我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麼絕,所以事先沒有設防。


那個夜晚,我被一群男人堵在陰暗的角落。


曉青被他們打暈了。


我被灌了迷藥,昏昏欲睡,全靠求生欲強撐。


「你們……你們……」


我甚至說不成完整的話來。


為首的歹徒一臉擰笑,走上來扯我袖口。


「聽說你三十歲了,怎麼還這麼嬌嫩?好好陪爺幾個,爺還沒睡過你這樣的女人。」


還有人在旁邊拍照。


這就是江家的報復,他們要讓我也身敗名裂。


腦袋太沉,我快撐不住了。


那男人撲上來,我根本無力推開——


就在這個瞬間,男人被大力拽開,狠狠一拳打倒在地。


是陳別。


這個身影,我最熟悉的身影。


我徹底沒了知覺,昏倒在地。


等我醒來時,身處一個陌生房間。


陳別垂頭坐在一旁。


我趕緊問:「這是哪?曉青呢?」


「她沒事,在隔壁房間。這是附近的酒店,我先把你倆送過來。」


我這才看到,陳別渾身都是血。


白襯衫都染紅了。


「你怎麼樣?快去醫院。」


「我沒事姐姐,」他安慰我,「都是他們的血,他們的血。」


陳別冷靜得有些過頭。


我生出不好的預感。


「你把他們怎麼了?」


「死了一個。」


我當即愣住。


陳別溫柔地拍著我,似乎想讓我安心:「是我下手太重了,跟姐姐沒關系,所有的責任我一人承擔。」


鬧出人命了。


我很緊張,但很快,又冷靜下來。


我伸手撫摸他的面龐。


「找律師,最好的律師,我會出庭替你作證,證明你是為了保護我。立刻,馬上,現在就開始準備!」


「不用了,姐姐。」


他紅著眼眶,握緊我的手。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良久,淚水大顆大顆滾落。


他哭得那麼傷心。


「姐姐,這場夢很美,但我要醒來了。」


19


「19號犯人,陳別。」


獄警照例點了下名。


陳別目光空洞地看過來。


「在。」


才二十四歲,他的聲音已經蒼老。


獄警稀罕道:「今天居然是清醒的,真難得。」


跟在一旁的新獄警,悄悄問:「哥,他什麼事?」


「他啊,進來的時候精神就不正常,吃藥產生幻覺,一直喊姐姐,姐姐的。」


「噗嗤,姐控?」


「不是,他說的姐姐是他前女友。你不知道嗎?就是這小子,四年前撞死了江家千金江陽熙。」


「啊?」


那個案件引發軒然大波,轟轟烈烈,居然還有人不知道。


老獄警嘖了嘖,同他解釋:


「曾經很紅的江水食府老板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江月瀅是領養的,二女兒江陽熙是親生的。四年前,江陽熙說有抑鬱癥,容不下自己的姐姐。


「你猜江家幹了件什麼事?他們溺愛江陽熙,就要把江月瀅趕出去,還謀劃了一場假車禍,讓她假死,給親女兒一個安慰。」


「真是聞所未聞,好奇葩的一家人。」小獄警說。


「可不,但這個計劃被江陽熙知道了。」


「哈?!」小獄警急得抓耳撓腮,「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不知怎麼的,江陽熙瞞著所有人,偷偷替換了開車的司機,她親自上場,真把江月瀅給撞死了。」


「嘶——」


小獄警倒吸一口涼氣,面露不忍。


「唉,真慘。江家找關系,給江陽熙脫罪,明明害死個人,卻跟沒事人似的,可惡。」


「那這個19號犯人……」


「他曾是江月瀅的男朋友,也有人說是她的小白臉,誰知道。他得知江月瀅死去的真相後,求助法律無門,就用同樣的方式,撞死了江陽熙。」


老獄警聲音平緩,像是正在落下的夕陽。


「他撞死人後,主動自首。查了他身份,才發現他是陳氏集團的私生子。


「要我說,他也是條漢子,本可以借助陳氏集團脫罪,可他沒有。


「江水食府被他這麼一搞,也徹底垮了,很快宣布倒閉,沒幾年,老板和老板娘都相繼去世。」


小獄警很是唏噓:「19號犯人在幻覺裡,肯定又見到江月瀅了吧?」


「應該是,陳氏集團給他請了心理醫生,每月都來,醫生說,他在自己的幻覺裡,彌補愧疚,說清誤會。」


「啥誤會?」


「那我咋知道噻?」


兩個獄警坐在窗邊,時光悠長,這平凡的一天又過去了。


是什麼誤會呢?


或許——


是年少時的手寫信。


是認錯人的愧疚。


是沒有勇氣承認關系的懦弱。


是那條始終沒能送出去的手鏈。


是無數次,被現實打敗,未曾說出口的——


「我愛你。」


20


十年後。


我回國了。


踏上這個曾讓我傷心的土地,心情卻十分平靜。


剛過完三十七歲生日,收到了國內一通陌生電話。


問我能不能去接一個人。


電話那頭,吐出一個很久沒有聽到的名字。


隔了這麼久,聽到那兩個字,還是會讓我愣神半晌。


我回國,來到這個監獄。


等待我的,不光有獄警,還有心理醫生。


他們給我看了陳別這些年的心理治療報告。


確切地說,是他每一次產生幻覺的記錄。


他希望我還在。


他希望我事業有成。


他希望我生他的氣,卻還有機會聽他解釋。


他想好好地,跟我說明心意。


在他的幻覺裡,我最終,撫摸他的面龐。


翻完漫長的記錄,我沉默許久,摸摸自己的臉。


是的,我沒死。


但我完全變了個樣。


當年江陽熙差一點點就撞死我了。


我逃過一劫,躲到國外治病,不敢與國內任何人聯系。


車禍使我毀容,醫生不得已對我進行整形修復。


加上改名,沒人知道我就是江月瀅。


我在國外過著全新的生活,快樂而充實。


至今未婚,因為不需要。


我愛我的事業,並且,我如願成為了華人女企業家。


現如今,陳別刑滿,要釋放了。


醫生說:「他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服刑期間表現也很出色,我聯系了他家人,但是,他家人覺得有損顏面,不願認他……


「我想他是個孤兒,唯一稱得上親人的,就隻有你了。」


我問:「那個陳昂呢?據我所知,並沒有陳昂這號人。」


「確實沒有,」醫生說,「我們覺得,那是患者的臆想,在潛意識裡塑造同樣的十九歲少年,用來苛責、警醒自己。陳氏現在的繼承人,另有其人。」


我摩挲報告許久。


最後點了點頭:「好,把他交給我吧。」


醫生欣喜:「你真的願意?」


「嗯。」


過往已逝,我早已前進。


年近四十,還有什麼看不開?


更何況,我的事業在轉型期,他與陳氏的關聯,對我有用。


思及此,我自嘲一笑。


年紀大了,考慮事情都從利益出發,這樣不好。


我在紙上簽了字,然後先離開,去給外婆掃墓。


我跟獄警約好,下午再來接人。


等我趕回來,已經遲到了。


祖國的春天總是盛大而熱鬧。


花香像潮水,一層層地漫過來,浸透我的身心。


監獄門口。


陳別就坐在馬路牙子邊上。


花瓣落下,墜在他肩膀。


他已不是少年。


卻又好像還是那個少年。


我長久地看著他,向他伸出手:


「姐姐來接你了。」


一如當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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