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越來越清晰的意識到這個人不太可能是他哥,因為他從這個人臉上,慢慢的看到了另一種東西——
——陰邪。
張順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用力眨眨眼,那種難以言喻的邪惡和森寒卻越發清晰的從那個人臉上透出來。
張二少有限的語文水平無法形容這詭異的感覺,這張臉明明很美,說是上天造物鬼斧神工也不為過,但偏偏從眉梢眼角,從每一個毛孔中都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陰邪。張順看過網絡遊戲裡反派魔王的宣傳圖,有的是血紅眼珠滿面猙獰,看著也挺嚇人的,但跟這種直接刺到你心底裡的陰森、邪惡感簡直沒有辦法比。
張順隻在另一個人臉上看到過相似的感覺——魔尊梵羅。
他下意識的退後了半步。
“怎麼不是胚胎?”這時候有個日本人也發現了不妥,但他跟張順不同,似乎對地生胎滿面的邪惡毫無覺察:“清人筆記,明明說地生胎都是胎兒狀的,少數已經出脫子宮的嬰兒就已經是天地極品了,為什麼這個是成人?”
另一個手下反駁:“地生胎本來就罕見,到底是什麼樣都不好說,興許這個就已經長成了呢?”
幾個人還在爭論,張順卻已經冷汗直流了。他緊緊盯著那張充滿了邪氣和兇惡的臉,心說不管怎樣都好,千萬別把這隻地生胎放下來,就讓它繼續被九千萬條禁咒押著吧,這張臉太他媽嚇人了啊……
“地生胎是可能成人的,”正在幾個日本人爭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一直沒有說話的顏蘭玉開了口。
他一發出聲音所有人都不爭辯了,同時閉上嘴聽他說。似乎雖然那個叫相田的日本人會打罵他,但這些普通的日本手下卻對陰陽師非常非常忌諱,沒有一個人露出恭敬以外的情緒。
“地生胎在山川、冰蓋下的龍脈中孕育萬年都無法生產,是因為隻靠大自然中的風水寶氣存活,缺少人氣進行滋養。而上個世紀在新疆、東北等地發現的地生胎就多有嬰兒,期中還有一具女嬰,深藏在山洞中,高大約有三丈,五官、胎發齊備,面相栩栩如生,當地傳言深夜甚至能聽到嬰兒嚎哭,就是因為當地有稀薄的人煙進行滋養的關系。”
“你的意思是H市人煙稠密,所以地生胎也長得更快?”相田不可置信道。
顏蘭玉的表情卻非常鎮定:“確實是有可能的。”
相田還在遲疑,顏蘭玉卻道:“如果要取下來的話動作就快點,我們已經快來不及了。”
所有人一驚,隻見他打手電在石窟周圍轉了一圈。隻見剛才石壁雖然被地下水滲透非常嚴重,但起碼還有一些幹燥的地方,但現在不僅所有牆面都湿透了,有些地方的水甚至順著石刻的花紋汩汩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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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開始下暴雨,地下水很快就要倒灌進來了。”少年陰陽師頓了頓,又道:“何況我們下來時的動靜很大,應該被引來的人,說不定現在已經被引來了……”
手下不禁紛紛駭然,有幾個便低聲提醒:“相田先生!”
相田似乎還有些遲疑——兇狠狡詐的人一般也都謹慎。但人都已經下來了,確實也沒有辦法就這樣折返回去,別的不說,沒有地生胎的話他們也絕對沒法在周暉眼皮底下從H市離開。
“你去把地生胎放下來,”相田指指顏蘭玉,又點了兩個手下:“你們去給他搭梯!”
兩個手下都沒有異議,走到被吊的地生胎腳下,顏蘭玉很敏捷的順著兩個人的肩膀爬了上去。另外幾個人便在地面上支起一個類似於滑輪的東西,應該是事先準備把地生胎拖到地面上去的裝備——顯然他們錯誤的高估了這隻地生胎的大小,照這個陣勢看其實一個擔架就夠了。
相田盯著顏蘭玉,隻見他站到地生胎邊上,臉幾乎都貼在了它耳朵邊上,反手從腰裡摸出短刀,比來比去的似乎在丈量怎麼把吊住它的封印隔斷。
——一股難以言喻的不祥預感,突然攫取了相田的心髒。
相田經驗豐富,心狠手辣,不然也不能在密宗門做到這個位置。他這種不安的預感很少,但每一次出現都會發生大事,而每次大事發生的時候,都起碼要死一半人。
相田眼皮狂跳,幾乎下意識的猛吸了口氣:“等等!”
所有人都望向他,而他驟然轉向顏蘭玉:“先別放!等等——”
顏蘭玉直勾勾看著他,非常古怪的笑了笑:
“太遲了。”
說著他手起刀落,撲通一聲地生胎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一瞬間相田整個身體連血都冷了,石窟裡一下靜得鴉雀無聲,每個人都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
然而足足十幾秒,甚至一分鍾過去了,什麼都沒有發生。
“相……相田先生……”一個手下戰戰兢兢地問:“您沒事吧?您……”
相田這才感覺自己舌根發麻,他吞了口唾沫,發出來的聲音幾乎是嘶啞的:“沒,沒事。”
所有人面面相覷,有個人試探著想問什麼,立刻被同伴使眼色阻止了。他們在這一僵持的工夫間,外面地下水倒灌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幾個膽子大的湊過去看地生胎,隻見它摔在地上,似乎也沒有什麼危險性,就轉身動手去拖那個滑輪。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人直起身,疑惑道:“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
“沒有啊。”
“聽見什麼?”
眾人一靜,石窟裡就隻剩下了地下水滲透的聲音。然而僅僅幾秒鍾之後,又有人驟然驚道:“笑、笑聲……是笑聲!有人在笑!”
張順離那個人近,瞬間毛骨悚然打了個哆嗦,緊接著一個若有若無、陰森森的笑聲便從他後腦響了起來!
“啊啊啊!”
“真的有人在笑!”
“什麼聲音?!”
眾人正躁動間,突然有個手下跌坐在地,指著地生胎活像見了鬼一般,連聲音都哆哆嗦嗦的:“——是它!是地生胎!它在笑!”
剎那間所有人回頭望去,隻見地生胎動了一下,緊接著又動了一下,幾秒鍾後緩緩的、直直的坐了起來。
張順一看它美豔的臉,瞬間腦子裡就“嗡!”的一下。
它大笑著,兩邊嘴角幾乎裂到耳根,那樣子非常熟悉,就跟七笑屍一模一樣!
“……”它似乎說了句什麼,緊接著抓起那個跌坐在地無法起身的日本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張口就在他脖子上硬生生撕下一塊肉來!
撕拉一聲響,所有人面色劇變,而那個被吃的人頸動脈狂噴血,在血泊中爆發出慘叫:“救命!救命!救救我——”
相田想都沒想,舉槍就射!砰砰砰所有子彈打在地生胎身上,下一秒全跟著彈殼噼裡啪啦的反射了回去!
地生胎像是對子彈毫無覺察一般,將血肉囫囵吞下肚後,又低頭撕了一大塊,嚼巴嚼巴連皮就咽了下去。那場面實在太血腥,張順整個胃都瞬間湧到了喉嚨口,隻見幾個膽小點的日本人已經吐了出來,但更多人一把抓起匕首、短刀等物就衝了上去。
“別去!”相田阻止不及,眼睜睜隻見地生胎對砍到自己身上的冷兵器沒有一點反應,隨手把那個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手下一扔,緊接著站起身,又隨手抓過一個人,咔擦一口就咬斷了咽喉!
“快退回來!”相田氣急敗壞道:“那不是地生胎!是天地至兇!”
他的手下遲疑半秒,眼見被抓的兩個同伴是絕對救不回來了,呼啦一下都沒命的往外跑。然而整個泥湯下餃子的混亂過程隻持續了短短幾秒,緊接著地生胎身影一花,憑空堵在了出去的石門前。
它還是笑著,雖然這笑容正常了很多,但極度的美豔和衝天的邪氣糅合在一起,格外讓人覺得扭曲和毛骨悚然。
所有人緊張的往後退,相田抓著槍的手顫抖到隨時有可能走火:“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地生胎望向他,突然用沾滿血跡的手把長發撩到耳後去,偏過頭陰森森的念了句什麼。
它的聲音實在太嘶啞了,很多年不發聲造成的咽喉肌肉麻痺應該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消除,沒人能聽清楚它念的是什麼。不過很快地生胎又重復了一句,這次比較清晰,所有人都聽見它竟然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你……想知道嗎?”
——它竟然會說人話!
所有人都愣了,情況一時變得特別荒誕。
“你們……喂了我太多有毒的東西……”地生胎的聲音帶著很多年不說話後咽喉肌肉麻痺所造成的嘶啞,但能聽出它似乎非常的開心,一個字一個字緩慢道:“還不明白嗎?你們……是被我父親送下來的。”
不待人反應過來,隻見它活動了下頭,頸骨嘎啦一聲脆響,“這麼多年,終於……給我正常的食物了。”
與此同時,地面。
黑色慕尚在水中發出“呲——”一聲停在施工地門口,隻見暴雨中黃黑色的警戒線被衝得滿地都是,警察裹著厚厚的雨衣都被淋得像落湯雞。黃市長正對市警局的幾個領導怒吼,一見車到,立刻把秘書等人一推,連傘都不要,頂著水鞭子一樣的暴雨狂奔而來:
“楚、楚總!”
周暉笑呵呵下了車,一手擋住黃市長,親切地問:“啥事啊老黃?”
周暉還穿著他那件一看就昂貴無比的機車皮衣,很有風度的摘下墨鏡,和藹慈愛的眼神看得黃市長一個寒顫,哆哆嗦嗦道:“我……我找楚總……”
楚河從另一邊下車,面沉如水道:“我弟弟呢?”
周暉卻沒理他,抓著黃市長諄諄教誨:“你看你這麼大一隻黃鼠狼了,有事沒事還隻知道張嘴叫喚楚總,丟人不丟人哪?真當楚總是你媽啊?臨走前我怎麼說的,第七具屍體出現你們就得遷市,老子的話都特麼當耳邊風是嗎?想讓楚總當你媽你起碼也得叫我聲爸吧……”
楚河伸手強硬的把黃市長拉過來:“組織人下去了嗎?見到張順沒有?”
黃市長還來不及反應,隻見周暉又伸手拉過楚河,姿態極其強硬:“你弟弟是三歲小孩,沒了你就不知道怎麼喝奶?!”
楚河的臉色看上去真的在忍——黃市長在邊上都覺得,這位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楚總,此時真是忍到了忍無可忍的境界了。
“是你故意引密宗門的人下去的,”他咬著牙嘶啞道:“你明明知道摩訶已經是這樣了,還敢給他喂血食,是想再幫他多引幾道天雷嗎?”
周暉的回應則是毫不吝嗇的翻了個白眼:“哦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剛才不是還假裝很純情的問我下面是什麼嗎?裝啥大尾巴狼啊?”
他們兩人對視,楚河也不知道是冷還是太過憤怒,插在褲子口袋裡的手都在極不引人注意的微微發抖。而周暉哼哼著小調,一副你都已經被老子幹了你就是老子的人了,現在你還有什麼辦法的地痞流氓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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