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很快將戰場打掃完畢,他們傷亡很多,但並非沒有收獲。匈奴的兩萬騎兵全部殺死,兩萬隻馬匹逃竄了五六千匹,損傷了上千,最終獲得戰馬一萬三千匹。
這可算是一件大喜事。
這一場戰鬥可謂是勝得酣暢淋漓,因為虜獲的這一萬多馬匹,軍中上上下下都覺得出了一口惡氣,到處喜氣洋洋。尤其是跟著一起擊殺呼延烏珠的人,他們都知道自己立了一個大功,笑容壓都壓不下去。
殺匈奴立功勞最多的還是鄔愷一行人,尤其是元裡搞出來的霹靂炮。如果沒有霹靂炮,隻怕這一仗兇多吉少,擊殺匈奴首領的巨大功勞,裡面有元裡的一大半!
楚賀潮覺得,隻憑這一戰,元裡封侯是綽綽有餘了。
戰鬥結束之後,何琅便將先前元裡給他們的肉拿了出來,與眾人歡慶宴飲。
酒足飯飽,鄔愷便準備走了。
楚賀潮將他叫到身前,半晌沒有說話。
鄔愷就算再遲鈍也反應了過來,他猶豫地問:“您有話要我帶給主公嗎?”
楚賀潮淡淡應了一聲。
他想起了元裡曾經交代過他的兩句話。
他沒有把匈奴打得北逃,但最起碼殺了呼延烏珠。
明明在如今能做到這樣已經是最好,但楚賀潮還是有一種男人臉面被落了的氣悶和心虛。
他讓人拿來呼延烏珠的頭顱,用草木灰裹上防止腐爛,將其交給了鄔愷。
特意淡淡地道:“將這個交給他,跟他說,是我親手斬殺了匈奴單於呼延烏珠。”
鄔愷接過頭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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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賀潮又輕描淡寫地說道:“能斬殺他的頭顱便已是如今能做到的極限,即便換另一個人來這裡,也不會比我做得更好。”
鄔愷不明所以,以為楚賀潮是在跟他炫耀功績,僵硬地順著誇了楚賀潮兩句,“將軍可還有什麼話要帶給主公?”
楚賀潮這次沉默了更久,他想說沒什麼要說的了,話在喉嚨裡滾了滾,出來時便變成了:“年前,我會回幽州過年。”
鄔愷一一應下,當天,他便帶著這顆頭顱,帶著五百騎兵回了蓟縣。
一路上,匈奴首領被斬殺的消息也從邊陲散布到了各郡縣。
聽到這則消息的人們無不歡喜雀躍,淚流滿面。得知這是在楚賀潮帶領、幽州刺史元裡協助下勝利的之後,百姓們更是感念其恩德,兩人的名聲傳得越傳越廣,尤其是元裡的名號,對當地百姓來說是第一次聽聞,也因此具有了威信。
有消息靈通的已經打聽到了霹靂炮的事情,遷到幽州內的胡人不免對元裡也有了懼怕之情,不敢再對其小覷。尤其是鮮卑,更是嚇得蜷縮在自己的地盤之中,動也不敢動。
兩天後,元裡也收到了前線勝利的消息,並且得知楚賀潮成功斬殺了呼延烏珠。
他大喜過望,“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當真?”
鄔愷:“當真。主公,將軍還將呼延烏珠的頭顱讓屬下給您帶來了。”
元裡眨眨眼,有些好奇呼延烏珠的模樣,“拿過來看看。”
鄔愷將裹住呼延烏珠頭顱的包袱打開,露出了呼延烏珠的腦袋。
幾日過去,呼延烏珠的腦袋已經變成了青色。但仍然可以看出此人臉頰精瘦,相貌威武,一副五六十歲、很有威嚴的模樣。
原來匈奴單於長這個樣子。
元裡點點頭,心情很好地擺擺手,“去掛到蓟縣城門上,讓百姓們也一同高興高興。”
郭林接過頭顱,滿面笑容地領命而去。
元裡擔心了前線好幾日,如今得到了肯定的消息,眉角眼梢全是喜悅的笑意。他笑吟吟地看著鄔愷,讓鄔愷好好講了一番戰場攻打匈奴的事。
鄔愷事無巨細一一說了,把元裡給聽得心潮澎湃,說到激動處,元裡直接撫掌叫好,雙眼發亮。
“這麼說,軍中現在有一萬五千匹戰馬了?”元裡咋舌。
鄔愷道:“沒錯。”
元裡不由欣喜,忽然又嘆了口氣,“隻是可惜了戰死的騎兵和步兵……”
這次戰鬥雖殺了匈奴兩萬人,但兩次交鋒之中,楚賀潮也損傷了有一萬人。
尤其是死的人裡面還有元裡認識的人。
先前的喜悅已經消失,元裡在心裡又嘆了一口氣,“戰死的士兵都應當有撫恤金,鄔愷,辛勞你再跑一趟軍中,問楚賀潮要來死去戰士的名冊。”
鄔愷毫不猶豫地應是,準備今日便離開蓟縣前往軍營。元裡哭笑不得地道:“你帶著兄弟們好好歇息一日吧,等後日再去。”
鄔愷不好意思地道:“多謝主公體恤。”
說完後,元裡就讓他下去休息了。鄔愷告辭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有什麼忘了說,但他想了半天沒想起來,猶猶豫豫地走了。
休息了兩日後,鄔愷再次帶著幾個兄弟去了前線,要來了戰死士兵的名冊。但隨著他們一同回來的還有楊忠發。
楊忠發此次回來是為了韓進的女兒,他苦笑兩聲,“邊陲無事,便和將軍告了假回來處理些私事。”
元裡明白他的感受,他無聲安慰地拍了拍楊忠發的脊背,問道:“需要我和你同去嗎?”
“那就再好不過了,”楊忠發呼出一口氣,“我可從沒和小女孩打過交道。”
韓進妻子早在幾年前便難產死了,留下的一個女兒獨自養在家中讓侍女照料,就住在蓟縣。
實際上,這些將領的家眷差不多都住在蓟縣。
一是蓟縣內有楚王府,是楚賀潮的地盤,這裡安全。二是向楚賀潮表忠心,將家眷放在主公身邊是當今時代最常見也最有用的方法。
就像是元裡的部曲們,他們的家眷絕大多數都在汝陽縣之中。當初一起來到幽州還帶著家眷的,多是香皂坊裡的工匠。
到了韓進家門前時,元裡並沒有進入,隻讓楊忠發獨自走了進去。
過了一刻鍾左右,楊忠發便紅著眼睛走了出來,他手裡牽著一個正默默落淚的七八歲大的小姑娘,小姑娘身後還跟著兩個面色不安的侍女。
楊忠發看到元裡,扯了扯小姑娘,輕聲細語地道:“燕兒,這是元公子,你快叫一聲叔伯。”
韓燕乖乖地叫道:“叔伯好。”
元裡笑著應了一聲好,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紙風車給她,“這是叔伯送給燕兒的見面禮。”
韓燕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一點,她小聲地道:“這是什麼?”
“這叫風車。”元裡道,“轉起來是不是很好看?”
風一吹,風車便轉動了起來,翩飛得如同鳥雀翅膀。
韓燕眼睛微微睜大,不由點點頭,“謝謝叔伯。”
楊忠發心裡松了一口氣,故意開玩笑道:“元公子,這等小童玩意可還有多的?我家中還可有一個幼子呢,您再給我一個唄?”
“沒了,”元裡攤手,又笑道,“楊大人,這可不是簡單的小童玩具。”
楊忠發納悶道:“那這可有什麼玄機?”
“這叫風車,”元裡道,“可以研磨谷物。”
楊忠發一愣,細細盯了風車幾眼,硬是沒瞅出這東西怎麼研磨谷物。
但元公子說話向來不會哄人,楊忠發隻認為是自己眼拙沒看出來。
元裡仔細跟他解釋了一番,用來拉磨的風車自然不是歐洲塔壯風車,而是立式風車,如同旋轉門一般,底部可以拉磨,減輕人力和畜力負擔。
楊忠發恍然大悟,又興奮地指了指風車道:“我覺得這樣的風車還有一個用法。”
幽州現在的荒田太多,有的荒田隻是地勢高一點,但對百姓來說便無法開墾。
因為太累了。
灌溉一事向來是種田的難點,水往低處流,要是想要灌溉高處的荒田,那就隻能人力一趟趟提著木桶打水灌溉,一畝田沒澆完,人就得累死。
風車轉起來時,不就能把低處的水轉到高處嗎?
楊忠發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真是厲害,他把想法一說,“元公子,這樣可行嗎?”
元裡不由一笑,“想法是可行的,但這種風車卻無法用在農間。”
楊忠發不解地追問:“為何?”
“因為風,”元裡耐心地道,“咱們中原的風沒有定向,冬日刮西北風,夏日吹西南風,有時候還一天好幾個樣。若是變了風向,原本想往高處流的水就會回到低處,風車吹的方向便亂了。這又該怎麼辦?”
楊忠發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愣了老半晌,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還真沒想到這一層,讓元公子見笑了。”
“楊大人,你的想法其實沒錯,”元裡搖了搖頭,“雖然這樣的風車無法用在農田中,但有一樣東西卻能辦到你剛剛說的事。”
楊忠發一時激動,“是什麼?”
“水車,”元裡字正腔圓道,“不用風作為動力,而是用水作為動力,以此灌溉農田。”
楊忠發聽得似懂非懂。
元裡無奈笑道:“你若是對這些有興趣,等我做完之後,你可來楚王府看一看。”
楊忠發連忙點頭:“好好好。”
但元裡還沒開始搗鼓風車和水車,蓟縣又下了場大雪。這雪大,一連下了兩三天。
往外頭一看,隻見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一出門便是冷風刀子似地刮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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