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秦氏士兵,就這麼敗了嗎?
李立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贏了嗎?
李立他們……就這麼強嗎?
秦氏大軍的這一場慘敗,讓絕大多數前來混功勞的義軍都有些害怕了,不敢再往前靠近洛陽。他們停駐在濟陰郡,日日吃吃喝喝,就等著有人帶頭去攻打李立,他們好跟在後頭喝一口湯。
在他們被嚇成縮頭烏龜的時候,李立趁機開始大肆徵兵,甚至強制徵兵。
將百姓拉到軍隊之中,隨意給這些百姓幾件破舊的武器或者是一根棍子,將他們調練上十天半個月便推上了戰場。
這樣的兵並不叫兵,更為準確的來說,他們隻是普普通通的農夫而已,在戰場上隻有一個作用,那便是送死。
用屍體來擋住敵人前進的腳步,用血肉來拉慢敵人抽刀的時間。
嚴諱不喜歡用這樣的兵,因為這樣的兵沒有正統地訓練過,隨時都會潰散,一哄而逃。隻要戰場上出現一個逃兵,其餘的士兵都會被帶起恐懼,跟著一起逃跑。而一旦出現潰散,就代表著大軍就會亂作一團,隨之而來地便是大敗。
但如果隻是把這些隻操練過十來天的士兵放在最前面當做人肉盾牌時,嚴諱就沒話可說了,此舉雖然殘忍,但在他看來也是簡單有效的做法。
九月,令李立最為忌憚的幽州兵旌旗揮舞,終於來到了洛陽千裡遠外的河內郡。
第124章
所有人都在等著幽州兵的到來。
當幽州兵來到河內郡後,消息立刻傳遍了其他義軍的耳朵裡,也傳到了李立的耳中。
他們一來,就得知了秦氏軍隊慘敗,被李立收攏殘兵的消息。
楊忠發直接氣笑了,“打不過逞什麼英雄?還白白讓李立獲得了三萬俘虜,老子聽了心肝都被氣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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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賀潮氣定神闲,懶散笑道:“這不挺好?”
楊忠發詫異:“將軍,你覺得這還好?”
“好啊,”楚賀潮扯唇,眼裡沒什麼笑意,“若是有人不戰敗,又怎能彰顯我等勝利的威勢?”
元裡點頭贊同。
敗的軍隊越是多,越是能讓勝利的人名聲大噪。
還在濟陰郡等待的義軍得知幽州兵來到了,皆是大喜過望。他們連忙趕到河內郡,熱情地迎接了元裡和楚賀潮的到來。他們這有些討好的態度,讓元裡覺得他和楚賀潮的到來好似跟救火之水一般。
這群人為楚賀潮和元裡舉辦了熱鬧的宴席,在宴席上,這群人大倒苦水,不斷訴說著李立的軍隊有多麼厲害,將領又有多麼勇猛。
在元裡他們還沒到之前,這些人也試著和李立打過了幾場,但皆是失敗。元裡看了看他們身後的士卒懶散怯弱的模樣,心道:“你們不輸也說不過去啊……”
楚賀潮面色不變,但他隻是坐在這兒,就讓義軍們心中安心。
不像他們的名聲都是被吹噓起來的一般,年紀輕輕便駐守北疆嚇得外族人不敢進犯的大將軍楚賀潮,一身的威名全部都是真材實料。
無數的功勞和赫赫兇名讓他具有其他將領比不了的威懾力。
而這威懾力,讓連番勝利的李立軍隊都有些忌憚。
當然,在帶兵討伐的隊伍裡面也不全是草包,涼州刺史呂鶴就憋著一肚子的氣,老早就想攻打李立了。
但他帶的人少,糧草也少,沒人願意跟他一塊打。他如今總算是等來楚賀潮和元裡了,等宴席一結束,呂鶴便帶著副將去找了楚賀潮和元裡,直接道:“將軍什麼時候出兵?帶我涼州一個!”
“最多修整十日,我就會帶著大兵出發,”楚賀潮挑眉,也幹脆地道,“你帶了多少人?”
“兩萬,”呂鶴厚著臉皮,半點兒沒覺得不好意思,他拍著胸脯道,“別看我人少,但涼州兵的兇猛可不輸你北疆軍。咱們也經常和外族人打仗,個個都是好漢子。”
楚賀潮:“你糧草還剩多少?”
呂鶴老臉一紅,“就剩半個月的了。”
怪不得這家伙這麼著急要去攻打李立。
元裡有些哭笑不得,開口道:“涼州兵的勇猛我們都曾聽聞過,有呂大人協助,我們打李立更有勝算了。”
“元大人這話我愛聽,”呂鶴哈哈大笑,“隻是這個糧草,恐怕有些不夠,到時候就得勞煩將軍和元大人……”
他搓了搓手,暗示。
元裡含笑看向不遠處三三兩兩喝醉酒互相攙扶離開的其他義軍首領,“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我們冒著生死之險帶兵攻打李立,沒道理這些人就能駐扎在此吃吃喝喝便能獲得一份功勞。想必讓這些英豪支援我們攻打李立時耗費的糧草,他們也會很願意。”
呂鶴頓時一個抖擻,佩服地跟元裡豎起了大拇指。同楚賀潮約定好發兵日子後,便去問那群人要糧草了。
九月下旬,楚賀潮領兵出發,呂鶴與他一同進兵前去討伐李立。其他人都不敢去,縮在河內郡中給他們二支軍隊籌集了不少糧食。
而萬梁,已經帶兵駐守在了楚賀潮軍隊的前方。
萬梁並沒有和楚賀潮正面對戰過,但他知道楚賀潮的厲害,心中不敢小覷。當斥候回報楚賀潮的兵馬即將到來時,他便提起了精神,讓士兵們嚴陣以待。
嚴諱希望萬梁能一戰擊潰楚賀潮的軍隊,所以給了萬梁十萬人兵馬。楚賀潮也帶領了十萬人,這樣規模的大戰讓雙方都無法隱藏,周邊地勢平坦,也無法用什麼計謀手段。
他們必須正面迎上,面對面地交鋒,拼打士兵實力。
而對於士兵實力,楚賀潮堅信,沒有士兵可以比得過民風彪悍的幽州兵與涼州兵。
在大戰之前,兩方都進行過騎兵的短暫交戰。
幽州騎兵被元裡喂得個個威猛健壯,穿著玄甲用著長矛,身形有如黑熊。馬镫固定了他們的雙腳,給他們的雙手騰出了揮刺長矛的時機,幽州騎兵幾乎沒與萬梁的騎兵周旋多久,就殺死了敵方騎兵。
這樣的交戰進行了五次,萬梁的騎兵都遭受到了匪夷所思的慘敗。
萬梁驚懼交加,不敢相信五戰五負會是他的戰績。
他深知幽州兵的厲害,所以派出的騎兵都是軍中的精英,是騎兵當中最厲害的一批人。但在他的隊伍中最厲害的兵力,到了幽州兵的面前竟然毫無反手之力嗎?!
而這樣堪稱碾壓的勝利,也徹底擊碎了萬梁及其士兵因為連番勝利而升起的囂張氣焰,讓萬梁麾下士氣大敗,陷入了谷底。
趁這個時候,楚賀潮幹脆利落地領著大軍攻擊了萬梁的大軍。
在帶領士兵作戰上,萬梁和楚賀潮之間的差別有如雲泥。
這並非是經驗或者官職的差別,而是統領士兵、安排士兵的差距。
帶領十萬人打仗,這對萬梁來說是個巨大的挑戰。十萬人需要安排到每一個細節,不浪費每一個人的力量,不使兵力贅餘並且相互配合——這太難了。
萬梁隻是個中郎將,他最多隻帶領過五萬人作戰,但十萬人卻是五萬人的兩倍啊!這也是他第一次帶領如此多的士兵,隻是指揮作戰,萬梁已經身心俱疲,滿頭大汗。然而即使他這麼努力,軍中銜接還是顯得僵硬而混亂。
和他相比,楚賀潮卻是遊刃有餘。
八年前,楚賀潮就帶領過十八萬的士兵打敗了烏丸人。如今帶領十萬人作戰對他來說隻是輕輕松松。各種兵種相互配合,反應銜接之間毫不笨重,前後左右呈包圍之勢,不放過任何死角,步步如閻羅王一般緊逼萬梁。
不過五日,萬梁的十萬大軍便被他逼得潰散而逃!
消息傳來時,李立勃然大怒,拍著桌子怒罵:“十萬大軍,怎能五日內就被打的敗退!”
前來傳遞消息的斥候狼狽地道:“楚賀潮有一支重騎兵隊伍,這支重騎兵很了不得,威力巨大,刀槍不入。我們沒有可以與之匹敵的騎兵,盾兵也抵擋不住,隻能一次次被這支重騎兵撕開了軍陣,造成大批步兵的死亡。他們的勢頭太過兇猛,一次又一次之後,這支重騎兵往哪裡衝,哪裡的士兵便會被嚇得潰散而逃,不敢靠近也不敢抵抗,軍陣越來越亂,為了不造成更大的傷亡,萬將軍隻能帶領大軍撤退。”
李立呵斥道:“刀槍不入?難道他們還能從頭包裹到腳不露一絲要害嗎?”
“大人說對了,”斥候艱難地道,回憶起這支重騎兵時,他面上還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恐,“他們當真從頭到腳全覆蓋著盔甲。”
李立沒有想到竟然當真如此,他窒了窒,不敢置信地道:“那他們胯下戰馬難不成也全身覆蓋著盔甲嗎?!”
斥候深呼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這、這……”李立啞口無言,看向了嚴諱,“再給萬梁派些士兵,是不是就能贏了?”
嚴諱神色凝重,道:“楚賀潮是用兵的高手,就算再給萬梁十萬人也做不到楚賀潮那般,隻會過猶不及,自亂陣腳。經此一役便能看出,萬梁不是楚賀潮的對手,他贏不了。”
李立心中驚懼不已,面色陰翳,“這該如何。”
嚴諱下定了決心,“能與他做對手的隻有我,讓我來親自去會一會他。”
*
戰場上,元裡等人正在清理戰場。
楚賀潮渾身是血地坐在石塊上,拿著一塊布清理環首刀。
他帶頭衝鋒,環首刀上卡著碎肉,等擦幹淨後才發現,這一柄大刀已經被頭骨給磨出了缺口。
元裡給他送來了一壺水,心中的熱血還在沸騰著,笑容滿面:“喝水。”
楚賀潮的眉峰間還沾著髒汙血液,混著他面上還沒散去的戾氣,殺氣騰騰,有些猙獰嚇人,他喝了口水,低聲問:“被嚇到了嗎?”
元裡搖搖頭。他沒有被嚇到,相反,他還雙眼發亮,難掩激動和興奮,“哥,你好厲害啊。”
他大概知道楚賀潮的部下為什麼會對楚賀潮既害怕又推崇了,在戰場上殺敵的楚賀潮,當真不愧“戰神”這個稱謂。敵方士兵被他嚇得四散逃脫,將旗不斷深入敵腹,如一把尖刀一般,毫不留情地刺入敵人血肉。
即便士兵已經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楚賀潮還像是不知疲倦的機器一般,越殺越瘋,越打越精神。
要不是萬梁逃得快,幾乎整個大軍都會被楚賀潮給衝擊得四分五裂,親取萬梁將旗。
楚賀潮被看得忍不住笑了兩聲,隻覺得身上的疲勞不翼而飛。他站起身,跟著元裡去巡視戰場。
清理戰場的工作很繁雜,要一個個檢查敵人的屍首,沒死的補刀,死了的要搜刮武器和皮甲等戰利品。
元裡大致看了一圈,卻發現死在最前面的士兵有些奇怪。他們身上別說什麼戰利品了,連個皮甲都沒有,手裡拿的竟然也不是武器,而是簡簡單單的木棍。
他眉頭死死皺起來,隨意找了具屍體翻過來一看,這個士兵瘦如皮包骨,面色被曬得黑黃,眼睛驚恐地瞪大。他身上穿著帶著補丁的農民衣服,手指甲裡還有田地裡的泥土。
一股怒火猛地衝上,元裡呼吸一沉,他冷笑著道:“這哪裡是士兵,分明是被拉上戰場送死的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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