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吳善世再也忍不住火氣了,拿起桌上的竹簡就扔到了賈青的身上,“你給我退下!”
竹簡重重砸在賈青的額頭上,把賈青砸得頭破血流。屋內亂成一團,等賈青被侍從扶下去後,屋內的其他人對視一眼,心中升起寒意,誰也不敢出聲了。
吳善世將他們看了一圈,“誰還有異議?”
眾人噤聲。
吳善世滿意地點頭,令人上了筆墨,立刻寫信派人送去了青州、兖州。
第140章
信剛寄出去,傷勢還未愈合的賈青又來阻攔他了。
他說的話很不中聽,三番四次之後,吳善世怒不可遏,下令將賈青關到了獄中。
賈青入獄後,部下中再也沒有了反駁吳善世的聲音。
真正為吳善世著想的謀士都感覺到了心寒。
很少有人會像賈青一般過於剛硬,大多數人都知道明哲保身。吳善世身邊有些才智的部下逐漸變得沉默,但阿諛奉承的小人卻在慢慢變多。
曾備受士人推崇的明主吳善世,終究是與臣子間裂開了道不可愈合的深痕。
一個月後,吳善世送到兖州、青州的兩封信最終碾轉到了元裡的手裡。
元裡正在巡查糧料院。
收到這兩封信件之後,他看完就笑了,側頭跟趙營道:“周公旦當真夠損。”
趙營心道可不是嗎?他覺得最不能得罪的人除了主公的姘頭楚賀潮之外,就是這個周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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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裡心情暢快,他滿面笑容地令人拿來火盆,將信封焚燒,喃喃:“吳善世終於要做到這一步了。”
吳善世終於想要稱帝了。
或許吳善世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元裡在背後究竟做了多少努力,又有多麼期盼。
而現在,他終於等到要收回成果的時候了。
元裡嘴角扯起,吩咐道:“令人帶著金銀珠寶,分兩路從青州、兖州送到冀州去,務必要讓吳善世認為這些東西是兩州刺史的回信。”
*
在等待車康伯和惠自珍回信的兩個月中,吳善世過得分外艱難。
他一直在焦急地等待未來盟友們的回信,渴望得到他們的支持。
終於,八月份的時候,青州和兖州的回復到了。
這兩州並未帶什麼口信,也並沒有信件,但卻給吳善世送來了一箱箱的金銀珠寶。其中還有許多給皇室的貢品。
看到這些東西,吳善世還有什麼不懂的?
他大喜過望,為了不辜負盟友們的期待,更為了內心深處抓耳撓腮的欲望,吳善世當即決定他要在下月中旬登基。
他不想再等了。
周延三年九月二十,一個萬裡無雲的天氣。
吳善世身著天子龍袍,用天子的規格舉辦了盛大的登基大典。他一一拜訪了冀州當地的豪紳,邀請了各路大儒共同見證他稱帝的場面,當日正午時分,吳善世宣讀聖旨,高調地正式登基,自立為帝。
聖旨寫的義正嚴辭:“周延帝無德,使天下十三州分裂,兵禍四起,戰火連年不斷。百姓流離失所,無衣無食,而周延帝卻沉迷享樂,不問百姓疾苦,吾心甚痛。而今得上天之意,吾可為君。為君後定當撫天下之烽火,平百姓之飢寒,救蒼生於水火之間。”
這話說得漂亮極了,之後,吳善世又迫不及待地將冀州改為了趙國,將年號改為了初康。他命令趙國內所有郡縣官員都要稱他為天子,趙國內的子民都要用初康作為正統年號。
隨後,吳善世開始大肆冊封部下與家眷。
他將母親林氏封為太後,將妻子盧氏封為皇後,妾室各自封為妃嫔,兒女也享有皇子公主爵位。之後,他將自己的部下也封為了文武大臣。
登基為帝後,吳善世的每一天都過得激動而興奮。唯一可惜的事情就是周公旦感染了風寒,未能見證他登基的場面,也未能當著眾人的面接受吳善世的封賞。
周公旦可是吳善世的大功臣,吳善世覺得自己能夠成功稱帝,一半的功勞都要歸在周公旦的身上。
吳善世特意留了文臣之首的位置給了周公旦,他打算等周公旦病情痊愈之後再行封賞,以顯示他對周公旦的看重。
等將自己人大封特封之後,吳善世也沒忘記封賞支持自己的盟友。
他感動地寫了聖旨,並讓人帶著無數金銀珠寶前去青州、兖州兩地,還大方地給了惠自珍與車康伯封趙國的大將軍之位,比肩楚賀潮與嚴諱,可軼萬石。
吳善世為了拉攏他們,可謂是大出血了。
冀州刺史吳善世自立稱帝的事情無疑是瞞不住的,滔天巨浪一般很快席卷了天下,猶如滾油裡滴了水,霎時間就讓天下一片哗然。
吳善世稱帝了?
他竟然如此膽大包天的稱帝了?
他怎麼敢!
無數檄文和怒罵從天下四方而來,群雄蠢蠢欲動,他們不止怒罵吳善世,還連著惠自珍與車康伯一起罵。
好啊,這兩人竟也是跟吳善世一丘之貉的玩意兒!他們竟然包藏了如此禍心,這分明是在篡位奪帝!
若是隻有吳善世一個,群雄早就吆喝著上了。但青州和兖州都上了吳善世的這條賊船,三州加在一起,哪怕其中兩個是個廢物,也讓諸侯們無能為力。
比天下人更茫然的還有兩人——那便是惠自珍和車康伯。
這二人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吳善世這是什麼意思。
你自立為帝就自立為帝啊,為啥要牽扯上我?
你封誰做大將軍不好,憑啥封我?我哪裡得罪過你了?
車康伯和惠自珍二人快要被吳善世逼瘋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吳善世為何會送金銀珠寶和聖旨來。為了撇清關系,他們毫不猶豫地出言拒絕了吳善世的“冊封”,並在話裡話外澄清他們並不知情吳善世稱帝一事。
元裡看熱鬧的時候都能從他們那昭告天下的文章中看出密密麻麻的一行字:你要死就死,千萬別拉我們下水!
然而看在天下人的眼裡,他們這些言論卻過於假惺惺,誰也不信他們和吳善世稱帝沒有關系。
吳善世也不是蠢人,他要是沒有你們的支持敢這麼光明正大的稱帝?
如果你們真的不知道,那吳善世為什麼不封別人,隻封你們兩人?還封了你們為大將軍?
誰都沒信車康柏和惠自珍的話,甚至是吳善世自己都沒相信他們二人的話。
吳善世隻以為他們是在三辭三讓,這是規矩禮節,吳善世了解。他毫不在意,又熱情地冊封了盟友們一次。
這樣的舉動更加讓天下人認定他們三人絕對是盟友的關系,青州、兖州先前的澄清全成了逢場作戲。
惠自珍和車康伯氣得五髒六腑處處都疼。他們很想要立刻帶兵出徵,但他們二人之間沒什麼交情,到現在為止還以為對方才是被吳善世拉攏的人,自己隻是無辜被陷害的人。
因此在他們看來,吳善世可是有盟友在的,萬一他們帶兵去攻打吳善世了,對方的盟友從後方偷襲自己該怎麼辦?
正因為有這樣的疑慮在,兩個人隻能用蒼白無力的語言去辯解自己的無辜,並再次拒絕了吳善世的冊封。
他們也知道隻動嘴皮子的話很難取信於天下,但他們並非沒有辦法,他們都在等著楚賀潮和元裡的動靜。
北方能對付吳善世的隻有幽州,車康伯二人一點兒也不擔心幽州不會出兵。畢竟楚賀潮和元裡可是殺了竊國賊李立的忠義之人,是天下人都認可的名將、名士,是效忠天子的忠臣,他們絕對不會容忍吳善世篡奪帝位。等幽州出兵之後,他們便打算出兵跟上去,借此以證自己的清白。
在這樣的想法下,兩個人倒是默契地龜縮不動了。
隻是他們等了兩個月又兩個月,都拒絕吳善世的冊封兩次了,幽州卻像是沒有收到冀州自立為趙國的消息一樣,半分動靜也沒有。
時間緩緩逝去,轉眼就到了深冬。深冬之季,自然無法出兵。
幽州不聞不動的態度也讓吳善世感覺到了意外之喜。
他更加堅定了他乃是“上天選出來的天子”這個事實,如果不是上天都在幫助他,幽州怎麼會直到現在都還不來攻打他?
吳善世心情大好,又專門起身,親自前去看望周公旦。
周公旦從他登基之後便得了風寒,這病隨著時間的延長不僅沒有好,反而越來越嚴重。嚴重到了如今已是臥病在床的地步,吳善世心中憂慮又煩躁,擔心周公旦熬不過這個冬季。
在周公旦病倒的這段日子,他提拔了幾個會說話的謀士。這些謀士的本事雖然沒有周公旦好,但一口一個“吾皇萬歲”叫得吳善世心花怒放,短短時日過去,他們就得到了吳善世的看重。
因為忌憚周公旦的才智和地位,唯恐周公旦病好後奪走吳善世的喜愛。這些嘴甜心毒的謀士們在吳善世的耳邊可說了不少周公旦的壞話,這壞話其實很簡單,內容說來說去也就一個,那就是周公旦這病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可不是不是時候?
吳善世這邊剛稱帝,那邊就病倒了,還病得越來越重,眼看著就要死在床上。在這些謀士的嘴裡,周公旦的病都給吳善世的登基大喜蒙上了一層不詳之氣。
吳善世原本並沒有因此而不喜周公旦,甚至還為了周公旦斥責了這些人一頓。但類似的話聽得多了,他又偶爾才去見周公旦一日,吳善世的內心深處也慢慢升起了淡淡的不喜。
對啊,周公旦為何就在他登基之時病了?
若是當真尊重他這個主公,當真欣喜他能夠成為天子,不應當挺著病體也要來見證他登基為帝的這一幕嗎?
晦氣,當真是晦氣。
第141章
周府。
吳善世被帶到臥房門外,僕人殷勤地送上椅子。等吳善世一坐下,周公旦虛弱的聲音從昏暗的臥房中傳來,帶著一股子病重腐敗的味道:“多謝陛下前來探望臣,隻臣這身子實在不爭氣,怕令陛下龍體染病,隻好委屈陛下坐在門外了。”
吳善世嘆了口氣,“文寧,你好好休養,需要什麼藥材盡管同朕開口。你是朕的功臣,朕身邊不能沒有你啊。”
“陛下……”周公旦感動地開口,低低咳嗽了兩聲,又有氣無力地問道:“不知陛下可有將賈青將軍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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